城市更新发展研究与特色城市更新改造实践——以共和国军垦第一城石河子为例

■ 张科栋 邵明磊 赵思聪

目前，我国城市的发展重点已逐步从新城建设转向旧城更新，并在长期的理论研究和更新实践中总结出了系统全面的标准化模式。过去一段时间，城镇改造过于追求速度和规模，发展较为粗放，暴露出许多新的问题和矛盾。“千篇一律、千城一面”，是当下许多城镇改造后的真实写照。挖掘城市文脉、弘扬城市文化，打造独特的城市风貌形象；了解城市历程、保存城市记忆，打造熟悉的社区生活环境，是今后城市更新的发展方向和改造理念。本文通过对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石河子市城市更新的过程分析和经验总结，希望能为我国特色城市更新改造提供思路和借鉴。

推进城市更新的必要性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城镇化发展迅速，在城镇化建设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粗放型发展带来的问题也较为突出。城市缺乏统一、合理的规划，小区缺乏舒适、放松的环境，住房缺乏持久、节能的保障，规划设计和土地利用的不协调，导致土地价值没有被最大限度开发利用。目前，我国城镇化进度已然放缓，城市发展开始由新增建造转向现存改造。根据国家完整社区理念，逐步挖掘城市更新的经济增长模式和生活宜居形式，逐渐修复城市快速发展所遗留的问题，提升城市文化形象和居民生活质量，努力把城市建设成文明美好的家园，成为今后城市更新工作的重要内容。

老城区的现存问题

我国现存的老城区或中心城区普遍存在用地较为紧张、居住环境较差等问题，且由于新型居住模式和理念的不断更新，致使居民对老城区更新改造的诉求也越发迫切。其中，基础设施、配套设施、道路交通、居住环境是居民迫切需求改善的。怎样在现状基础上改造提升，植入新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理念，给老城区更新改造带来了不小的难题和挑战。

对于绝大多数老城区来说，居民生活缺少的是归属感，这不仅仅体现在配套设施的需求上，还体现在健康生活的理念上。总之，老城区这种缺乏生活基本需求、归属空间、合理规划、审美需求的城区环境急需提升改造，给居民一个舒适健康的生活。

城市更新的目的

城市更新总体目标是提升城市人居环境质量、提高城市形象，建设宜居城市、人文城市、智慧城市，推动城市有机更新，为城市可持续发展提供保障。

完善城区功能设施

根据城区人口密度优化城市布局，补足城区基础设施短板，加强各类生活服务设施建设，保障并提高居民生活舒适健康度。

提升城区人居生活品质

加强城区全面提升改造、社区建设，发挥群众主体作用，共治共建美好家园；发扬城市历史文化、打造城市特色风貌，为城市量身打造“新装”；植入现代管理模式、物业服务，建设智能化、信息化生活时代。

特色城市更新改造的方案研究与实施对策

我国老城区改造在经历了量的扩张阶段后，开始逐渐向质的提升阶段过渡。虽然在前期提升改造过程中我们也总结出了很多经验方法，但大多都是建立在快速推进的社会背景下得出的。城市规划建设管理碎片化、城市建设缺乏系统性、小区整体缺乏包容性、人居环境质量低，一些大城市的“城市病”问题凸显。文化复兴的当下，需要将城市的历史文化和发展战略进行合并思考，开辟出一条适宜的发展之路。在此，笔者以共和国军垦第一城石河子为例，就如何做好特色城市更新改造展开深入探讨。

延续历史文化传承，塑造城市独特风貌

对于石河子城市更新改造，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保护城市历史文化并将之传承。石河子作为我国军垦第一城，本身就具有其独特的历史文化和内涵。对于这样一座具有特殊意义的城市，结合历史文化特征和人文环境现状，制定一套合适的改造模式就显得尤为重要。

色彩研究

色彩对于一座城市的历程来说，承载的是过去、展现的是当下、启发的是未来，是城市人居环境质量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城市历史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城市色彩规划对于一座城市的形象来说，是矫正城市建设无序状态的重要手段，是城市人文环境展示的重要方式。我们可以从一个城市的色彩中看清这座城市的样貌，也可以感受这座城市的温度。在改造前期，项目团队首先对石河子主城区整体色彩进行深入研究，通过色彩专项规划对老城区改造中的建筑色彩进行系统划分。

石河子市从上世纪50年代的戈壁荒漠，到上世纪末的园林绿化先进城市，中国军人和支边青年历时40年，创造了“荒原变家园、荒漠变明珠”的人间奇迹。在自然条件极度恶劣的情况下，来自五湖四海的各族人民靠的是团结、凭的是顽强、拼的是奉献，将一片燎原大火在这片荒漠中激情燃烧。红色代表勇气、光荣、热情，结合石河子历史文化的特殊性，用红色作为这座城市的精神色彩，不仅可以体现石河子城市的历史文化特征，还可以展现石河子人民的顽强拼搏精神。

石河子市（八师垦区）地处天山北麓中段，赤红色的丹霞地貌在其境内南部沿线随处可见，仿佛燃烧的火焰绵绵不息。石河子市土质多系砾质土，灰白色的砂砾石随处可见，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璞玉一般熠熠生辉。丹霞地貌的赤红色就好比石河子人民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砂砾地质的灰白色就好比石河子人民那股坚毅顽强的性格，“赤色石河、灰韵质卓”便是对石河子色彩最准确的定义。

风格设计

建筑立面改造是反映整个城市面貌的主要部分，以往的立面改造只是单纯的粉刷，虽然面容干净了，但却过于单调且缺少美观。石河子是具有独特历史文化背景的军垦之城，延续并发扬军垦特色，展现特有的历史文化内涵，塑造城市特色风貌，还这座城市该有的精神面貌。

上世纪50年代，前苏联提出了以表现社会主义的内容、民族的形式为模式的建筑复古风格（图1）。在当时中苏友好的国际形势下，我国开始在各个方面广泛借鉴苏联模式，仿苏式建筑在当时的中国随处可见。石河子地区的屯垦戍边也正是成长在这一时期，所以当时的新建建筑也都带有这种浓厚的仿苏式风格特色，称之为军垦风格（图2）。石河子城市更新改造便是延续了这种军垦风格，代表其特点的中轴对称、主楼高耸、三段式划分和凸显社会主义的红五星，便成为贯穿始终的设计理念。

图1 圣彼得堡列宾美术学院

图2 石河子军垦博物馆

风貌规划

“赤色石河、灰韵质卓”是石河子城市风貌规划的核心，围绕这个核心并结合现状城市规划布局划分区域，将石河子城市整体风貌色彩特征以核心区为原点沿着路网向周边辐射。规划设计将主城区分为六个功能区，即军垦历史风貌保护区、军垦历史风貌控制区、科教景观风貌区、批发贸易风貌区、商业服务风貌区、宜居生活风貌区（图3）。将各功能片区按照不同的城市界面空间尺度划分为特殊控制建筑、重点控制区、协调区和一般控制区（图4），并针对各功能片区内不同等级建筑，提出相应的风貌控制要求。

图3 色彩控制划分图

图4 主色调分布图

特殊控制建筑是指文物保护单位的历史遗留建筑，其色彩仍保留原有模式；重点控制区是指军垦历史风貌保护区，以军垦红为主要色彩，灰色、白色为辅助色，新建、改建建筑一律采用军垦风格进行立面设计（图5）；协调区是指从重点控制区向一般控制区转变的过渡区，以军垦红为主要色彩，灰色、白色为辅助色，降低军垦红的占比，提高灰色、白色占比，是承接重点控制区、引出一般控制区的关键区域（图6）；一般控制区是指协调区之外的区域，色彩选用同军垦红同等饱和度和亮度的暖色系，灰色、白色为辅助色，建筑风格根据现状建筑样式选用军垦风或者新古典主义建筑风格（图7、图8）。

图5 重点控制区军垦风格

图6 协调区军垦风格

图7 一般控制区军垦风格

城市风貌规划从战略高度明晰了城市形象的发展方向，提出了与城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相符的城市色彩概念，为城市色彩规划的宏观控制和分区营造提供了依据。而色彩规划则引导各片区之间的建筑立面色彩协调统一，旨在营造有序的整体城市视觉形象，彰显城市特色风貌（图9）。

图9 石河子城市色彩规划

空间环境改造实践

计划经济体制下，现存的老城区设计标准较低，早已不能满足现代生活模式对空间环境高标准的质量要求。老城区的道路交通、景观环境、基础设施、服务用房、建筑立面以及智能安防等，都需要按照现代生活质量的标准更新改造。

道路交通和景观环境

石河子市老城区的道路规划在建设之初，并没有考虑城市生活快速发展带来的连锁效应。小区内道路宽度普遍较窄且存在很多断头路，给行人车辆出行带来很多不便；小区内部停车杂乱无序，对消防救援车辆行驶的通畅产生严重影响。基于以上两点，在道路交通的规划改造过程中，要保证小区主路双向车辆通行，且在一侧要规划人行道；要保证小区支路宽度做到一车一人并行通行；要保证打通小区内部的断头路，拆除影响道路通畅的违建房屋及设施；小区停车位置尽量避免贴临建筑主要朝向布置，特别是贴临卧室、起居室的情况一定要避免。道路改造要根据实际情况因地制宜，结合景观环境和地下基础设计统筹规划。

石河子城市绿地面积达2580万m2，绿地上的植被多为城市建设初期屯垦戍边军人和支边青年栽种。正是这些与荒漠斗争了半辈子的老军垦，赋予了石河子“国家森林城市”的美誉，这座城市的每片树荫下都保留着老一辈军垦人太多的回忆。在道路景观规划之初，实地调研并记录了每一颗树木，结合规划方案和现状条件，保证“大树不移、小树轻挪”的改造原则，在树木之间规划景观步道和车位。

基础设施和服务用房

老城区地下管网建设久远、设备破旧、缺少维护，严重影响居民健康、安全使用。在改造之初，首先要摸清地下管网管道类别、位置和走势，结合道路和景观规划统筹设计、合理安排施工，特别是地面开挖对居民的生活影响和居民出行的安全隐患，要做到“不扰民、零事故”。

我国老龄化人群已达到一定规模，适老型配套服务用房急需配建。老城区改造可以根据小区规模建设邻里中心以满足上述用房的要求，亦可对现有社区中心进行改造或扩建，以达到服务用房满足基本种类或数量的需求。

建筑立面

老城区改造在建筑立面上大都采用粉刷或者保温加粉刷的处理方式，立面设计大都是延续现状，同质化现象严重。一个地区总有一些可以挖掘并代表其地域特点的色彩，以石河子为例，在对其地理环境、人文历史的深入研究前提下，进一步对建筑色彩和建筑风格进行探索实践，最终制定出适用于石河子风貌改造的城市色彩规划和建筑风格设计。

城市色彩规划将石河子城区分为重点控制区、协调区、一般控制区。这三个片区的建筑立面色彩构成要协调统一、自然过渡。协调统一是指色彩的选用要遵守三个片区主色的属性（HSB）是相同亮度、饱和度，不同色度值的颜色，以此来保证不同颜色的颜料在粉刷后呈现的视觉刺激强度相同，在经历岁月的洗刷后能最大限度地保持色彩渐退程度一致；自然过渡是指三个片区主色构成的原色配比（以光学三原色RGB为例），要保证两个原色的数值相同，以此来确保色相的偏差只在一种原色的影响下改变，从而使三个片区的主色色系同宗，色相过渡自然，视觉色彩转变舒适。

城市建筑风格设计定义了石河子以军垦风貌为基准的设计原则。在重点控制区，军垦风格是建筑立面改造设计的核心风格。在一般控制区，“新古典主义”这种遵循无私奉献、尽职尽责的“唯理主义”观点的理念作为建筑立面改造设计的艺术表现手法，与代表军垦风格的艺术表现方式有很多相似之处（图10、图11）。新古典主义建筑多体现在纪念性建筑上，与体现屯垦戍边的军垦建筑一样，都具有展现其历史纪念意义。那种追求纯粹的形式、摒弃繁琐的装饰，正是“新古典主义建筑”从理性出发最为形象的展示，与“现代主义建筑”远离传统、远离文化、千篇一律、批量化生产的发展形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图10 新古典主义风格

图11 新古典主义风格与军垦风格融合

智能安防

现代社区的智能化程度越来越高，在为居民生活出行带来舒适便利的同时，也为居民安全健康保驾护航。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下，社区成为抗击疫情的最前线。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老城区暴露出很多问题和弊端。在石河子城市更新中，为老城社区加入智能安防等信息化设备和管理系统，能够保证人员出行的准确记录和在住人员的信息数据备案，在疫情防护期间提供最为完整准确的信息数据。

石河子城市更新在我国城镇更新改造中的共性与特性

城市更新模式应该是在人文环境、社会形势、生活理念共同影响下形成的，绝不是循规蹈矩的标准化模式。石河子城市更新与全国大多数城镇更新改造相比，有其共同性和特殊性。

共性方面

全国多数城市的老城区，在基础设施方面大都面临同样的问题：排水不畅、给水不稳、热力不够、电力不足。解决这些困扰居民生活基本要求的设施设备问题，全国采用的处理办法大致相同。

特性方面

特色城市更新改造在道路景观、配套服务、风貌提升等方面，应该是“因需而异、因地而异”的。石河子是一座记载着特殊历史和回忆的城市，在这里生活着大批为这座城市建设贡献毕生心血的老军垦，城市更新应该多倾听他们的诉求。

一是小区内部环境改造。怎样平衡小区停车和绿化景观之间的关系，这需要在改造前期深入调研问询后再进行实地勘测，最后制定出平衡居民各方诉求的合理方案。例如，石河子有很多家庭从上世纪60年代初就来到石河子从事植树造林。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城市中的每一棵树，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但对于小区道路停车改造，树木是对其影响最为严重的。对于这些在戈壁荒漠中成长起来的树木来说，移栽的成活率并不高，并且这些树木所承载的回忆只属于当下这片空间。所以，道路停车规划要摒弃以往简单的阵列式车位布局形式，要变换规划策略，采取在树木之间布置车位的形式，在保留树木的同时最大限度地提高小区内的停车位数量。

二是配套设施改造。居家养老是老城区的一种普遍现象，适老化改造成为关注的重点。需要哪些设施、提供哪些服务，是要因需而异的，这中间会存在很多矛盾和分歧。例如，石河子老城区改造在有关加装电梯的调研时发现，居住在二层及以上楼层的老人对于加装电梯有着迫切的需求，但因为加装电梯会影响宅前道路宽度，为了保证车辆行驶和消防通行，宅前路会因为加装电梯而外扩，使原本有限的绿地和活动场所被占用，这样的改造方式是很多居民不能接受的。经过实地调研和沟通交流，加装电梯方案结合道路景观协同设计，将宅前部分改造成绿地，解决了加装电梯带来的问题。

三是风貌提升。每座城市都有其独特的文化内涵和底蕴，每个地区总有一些象征着地域特色的代表色，这些颜色与当地的气候土壤、山川石河、植被花木相融合。石河子城市风貌提升便是在此观念中孕育而出，并最终形成城市色彩规划导则。石河子的风貌改造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在这片荒漠上的人文地理、历史故事只属于她自己。所以，只有将城市色彩和建筑风格融入到改造建设当中，才能赋予这座城市独特的样貌。

结语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实施城市更新行动，城市发展由大规模增量建设转变为存量提质改造和增量结构调整并重，从“有没有”转向“好不好”。老城区的更新模式也从过去的大拆大建中逐渐转变成向多元化改造提升的过渡阶段。目前，我国城市更新改造仍处在探索和实践中，未来还会探索出更多符合我国现状情况的改造模式。如何挖掘城市的历史文化和地域特色，避免在今后的改造中盲目复制，再次出现“千篇一律、千城一面”的局面，是需要探讨和思考的。在保证城市风貌协调统一、小区环境焕然一新的同时，先民生、再提升的改造原则始终如一。多看、多听、多想，思人民之所思、忧人民之所忧，与居民共谋、共建，才能够打造真正的民生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