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丝镶嵌首饰的创新设计应用研究＊

何彦欣 刘红艳（桂林旅游学院）

传统花丝镶嵌首饰雅致精美，需要将金银拉成细如发的丝，历经掐、填、攒、焊、堆、累、织、编等十几道工序才能完成，时间长且遵循固定的礼制、题材、造型模式和纹样。扎根于中国传统手工艺文化的沃土，汲取当代首饰设计的新观念，融合花丝工艺的优势，在满足功能性需求的基础上，探索使用新思维、新设计、新表达赋予传统花丝以时代感、设计感，制作出工艺美、形式美、艺术美和情感美高度融合的花丝首饰，使花丝首饰焕发出勃勃生机是接下来探讨的主要内容。

一、花丝镶嵌首饰现状评价

国内外花丝镶嵌首饰百花齐放，在传统传承领域以北京的工艺美术大师为代表，其工艺精湛尽显花丝的华美。从题材上来看，因为传统花丝镶嵌工艺首饰属于宫廷艺术，所以大都以龙凤、花鸟鱼虫等具有传统文化寓意的题材为主，延续“图必须有意，意必吉祥”的思想。例如明嘉靖年间的金累丝凤簪必须遵循凤冠霞帔的固定礼制，这个簪子必须是一对固定插在凤冠上的。而白静宜工作室制作的仿明凤鸣嵌宝发簪，则是增加了两颗宝石，造型并没有太大变化。但进一步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其在造型的细节上做了一些曲度的微调，最后运用摄影艺术表现最终呈现的效果却十分惊艳：传统题材也能变得如此时尚。从工艺上看，传统花丝镶嵌工艺一般使用0.2mm 的金属细丝，通过运用掐、填、攒、焊、堆、垒、织、编等基本技法制作花样丝。最常见的麻花丝平填工艺是将准备好的麻花丝平面填入掐好的蝴蝶外框内，再立体造型，最后组装焊接完成制作。从风格上看，花丝镶嵌工艺是展现的线条的造型艺术，线条的疏密关系，层叠关系和空间关系是构成其繁复精美的主要原因。然而同样的一种工艺在不同的地域、文化，造型和花丝组合方式的不同其风格也迥异。将仿清代的指甲套和两河流域黎巴嫩国家博物馆馆藏的花丝项饰比较可以发现指甲套风格唯美，而项饰却很硬朗，构成感很强，富含现代意味。因此，传统花丝镶嵌工艺是能够根据需求演绎各种不同的风格，可柔可刚，可塑性较强。当代首饰设计倡导的理念是要接近人本性的需求，首饰已经成为一种媒介，一种抚慰心灵、挥洒个性、直抒胸臆的媒介。中央美院张凡老师的《衍》系列作品是用花丝镶嵌工艺的首饰技法来诠释当代人心灵的代表性作品。作品表达的是由细胞衍生出的各种有机形态，寻找的是传统工艺过渡到当代，与当代审美相融合的方式。具体方法是通过传统花丝镶嵌工艺的学习，锁定拉泡丝松弛的结构、轻盈的质感和可随意造型的特点来表达当代首饰设计理念。在形式上，对拉泡丝、卷曲纹样等传统元素进行改造和提炼，更自由地表现有机形态，让作品更富有时代特色。头饰和肩饰的佩戴方式突破了常规佩戴，更具现代感。在意图上，与传统文化题材表达吉祥美好祈愿不同的是更重视剖析创作者内在的情感倾向，对世界的感悟。创作者提倡传承与拓展这一精湛的工艺，将其带入到当代语境中，为金银细金工艺找到当代语境下的支点。近几年，国内首饰艺术家和设计师都对传统工艺的传承与创新极为关注，致力于探寻深层精神领域作品的表达方式，并形成本土化的当代首饰设计语言。

二、花丝镶嵌首饰的创新设计应用

当代首饰设计首先表达的是个体对于内在心灵和外在社会的关照，也就是情感的表达；其次才是形式语言的物化表达。关于花丝镶嵌首饰的创新设计研究，从卷云头花丝技法的创新设计应用实践探讨情感与形式统一的创新路径。麻花丝平填技法就是前面介绍的蝴蝶发簪翅膀部分的花丝技法。传统的麻花丝平填一般都是将搓好压扁的麻花丝平面填入掐好的框丝内，形成渐变的月牙形镂空效果。下面几件作品皆是在首饰中运用麻花丝平填的创新设计探索。

作品《水天一色》将水的意象结合当代首饰抽象设计语言进行创新探索，表达自然美的理念（如图1）。设计上，将一滴水落入湖面的瞬间凝固成花丝技法中的卷云头作为基本元素，重构卷云头的细节表达，再在不同层次的平面上重复填入这一基本元素。形式上，打破原有的传统花丝镶嵌工艺的制作方式融入具有时代性的形式风格，对传统的花丝镶嵌工艺进行传承，保护与创新性探索。首先，在总体造型上以侧视角度提炼水波的意象，形成波浪状的主体形式语言。其次，在工艺上用花丝卷云头平填工艺表达一滴水荡漾开去的线条美，形成中间密不透风周边渐渐如水纹般一层一层渐远的线条关系，表现旋涡状的水纹线条。色彩上，在素雅的银色中点缀5 颗帕拉伊巴碧玺，展现水一般清澈的视觉体验。这种多层次花丝造型语言的结合对花丝项饰进行抽象化的处理赋予花丝工艺新的视觉体验和审美感受。

图1 《水天一色》（来源：罗琦）

作品《归于海》以“鲸落”为主题，是指鲸鱼死去后自然沉入海底的现象。鲸落之后，会在海底形成非凡的鲸落生态系统，在海底形成生命的“绿洲”（如图2）。鲸鱼的死亡供养了许多生物，促进了深海生物的繁衍。研究人员在北太平洋的深海中，探索发现至少有43 个种类、12490 个生物体，基本依靠鲸落现象生存的。因此，鲸落的出现促进了海洋有机物的运输，哺育海洋繁荣。在设计上，提炼海浪、鲸鱼和花的意象。形式上以层层翻滚的海浪托出花和鲸鱼。在工艺上，以花丝镶嵌工艺为主，辅以铸造和玉雕工艺。花丝镶嵌工艺的创新主要体现在每一部分的海浪元素都与卷云头的盘绕方向相反，麻花丝由外向内造型。在色彩上，以明矾煮白的银色为主，辅以墨翠的黑色和蓝宝的淡蓝色。情感的细微差别在表达水的形式上又有所差异，层次关系千变万化，选择哪种形式表达在于情感与形式统一。

作品《春涧》设计灵感来源于齐白石的一幅画《蛙声十里出山泉》，提取流水、蝌蚪设计装饰背部的项饰。在形式上将绘画意象中的流水曲线化处理，将蝌蚪几何化提炼（如图3）。在工艺上，流水运用的是大块面的麻花丝平填以及单层和多层麻花丝交错表现。蝌蚪取抽象的形，去除花丝外框直接用0.4mm 的麻花丝造型排列穿插于流水中。同时，扣位也取蝌蚪的抽象形呼应主题以达情感与形式的统一。

三、花丝镶嵌首饰创新设计方法

要实现花丝镶嵌首饰创新设计最重要的是满足的是当下或者未来某一类人群的审美需求。然而何为美？欧文·琼斯认为美的实质是一种平静的感觉，前提是视觉、理智和感情的各种欲望都得到了满足。换句话来说美是一种感觉，需要满足形式美感、情理逻辑和情感宣泄等方面的需求。也就是说可以通过美的角度来分析花丝镶嵌首饰的设计创新方法及其工艺的创造性运用方式。由于“艺术作品的意义不仅在于形式本身的抽象美感，而且在于其历史承接性和革新意义”。因此，花丝镶嵌首饰的创新应用不仅要关注形式美，更重要的是在符合形式法则基础上，融合当代艺术设计理念探索新观念、新形式满足人们的审美需求，也就是情感与形式的统一。

图2 《归于海》（来源：何凤婷）

以花丝镶嵌首饰设计应用的三件作品为例，从设计美的角度来分析花丝镶嵌首饰的设计创新方法。首饰自古与自然关系密切，首饰起源于对自然的模仿和崇拜。人与自然的主题一直是持续关注的热点，也是探索花丝镶嵌首饰不竭的灵感源泉，是人与自然通过艺术设计创作对话的途径之一，也是三件首饰设计美的起点。以自然为师，运用花丝镶嵌工艺对自然意象——水不同的状态提炼出三种不同的形式语言和审美趣味是三件首饰最重要的创新设计过程。整体来看，这三件首饰作品都是抽象化提取水的曲线。同样是水元素的层次提取，不同在于《水天一色》的视角与湖面水平线齐平的角度提取平静水波的曲线，再进行立体层次的造型组合；《归于海》则是镜头拉远后翻滚海浪的层次提取，镜像后对称表达；《春涧》却是诗画中流淌于山涧的泉水层次提取。每一件首饰在制作过程中都会遇到很多预想不到的问题，需要根据具体情况进行再设计。具体来说，作品《春涧》就是在制作过程中不断丰富设计细节完成的。其中蝌蚪的几何化就是在完成整体层次变化的基础上，立体造型再重复焊接排列在中间两个花丝层次上；底端的蝌蚪也是在完成制作时，为了解决两个关节点灵动不足的问题而增加的一个结构。对比三件作品展现的设计美都是从感悟中提炼的自然美，而空间的层次关系、曲线关系以及抽象语言的表达都紧紧围绕对水的情感展开。也就是在理念中寻找到设计美的起点再提炼相关的形式美语言，最终完成情感与形式的统一。同样，以花丝镶嵌首饰设计应用的三件作品为例，从工艺美的角度来分析花丝镶嵌首饰的设计创新方法。原研哉认为“将已知事物陌生化，更是一种创造”。他推崇“再设计”，即重新面对自己身边的日常生活，从为人熟知的事物中寻求现代设计的真谛，给日常生活用品赋予新的生命。对花丝镶嵌工艺进行再设计赋予其新的生命力和美感，把花丝镶嵌工艺抽象成线条美的艺术，也就是对线条进行立体构成。《水天一色》就是由三种不同层次的花丝线条构成的作品，第一层平填麻花丝内框部分的掐丝形态源于水面微波荡漾的菱形曲线，但又进行了大小组合变化。第二层是填丝部分基本元素卷云头的创造性运用，将卷云头中间部分的花丝线条密集盘绕到一定的厚度表现水滴落湖面荡漾的圆形涟漪，再根据花丝内框的形态恢复传统花丝卷云头技法的渐变效果。第三层则是将不同形态大小的平填麻花丝片波浪状立体造型后组合、立体焊接。由此可见，工艺的创新在于对灵感的细致观察后对花丝线条进行抽象形似的调整，与此同时就显现出一种新的视觉形式和工艺美。《归于海》的工艺美也主要源于花丝的线条美，也就是麻花丝平填的外框形态和麻花丝填入框内的盘绕顺序。因此，工艺的创新离不开设计的创新，工艺是基础，设计是灵魂，二者相辅相成。而《春涧》的工艺创新方式在于流淌的层次线条美，也在于用花丝镶嵌工艺与扣位结构的融合。三件作品工艺美的创新体现在对花丝镶嵌工艺的再设计，对花丝线条的抽象艺术化处理，对自然形式美的提炼，对自然细微的观察与热爱，也就是情感与形式的统一。

图3 《春涧》（来源：沈文秀）

四、总结

综上所述，伴随着中国传统文化的自觉与自信，中国传统工艺文化的创新呈持续上扬的态势，花丝镶嵌工艺首饰创新的核心就在于设计的再创造力，具体来说就是设计与当下多元文化融合提炼新的形式美和工艺美达到情感与形式的统一。朗格在《情感与形式》中认为：“形象、轮廓、节奏、色彩、运动等都比未经抽象后的自然物包含了更多的内容与意味，作为有机整体的艺术形象就成为一种情感符号。”花丝镶嵌作为一种传统手工艺在抽象化设计后就是一种情感符号，代表着文化认同和精神慰藉。社会和个人的需求引领着设计的流行趋势，传统手工艺的创新应用强化了人文关怀和艺术价值，其独特的形式美感和象征意味能够带来新的视觉审美体验和精神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