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2022-07-04薇娅
后来,我给自己取名叫“薇娅”,就是因为小时候外婆总是叫我“阿薇呀,阿薇呀”,我贪恋那一刻的幸福,也想把这份温暖延续下去。
我跟着外婆长大。
外婆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性,到现在我还觉得自己的性格有一半是被她影响的。我的外公,在我妈6岁的时候去世了,外婆一个人把四个女儿拉扯大。她年轻的时候靠摆摊卖水果维持家庭生计。在那个年代,大家对做生意的女性还有些偏见,但外婆从不惧怕那些世俗眼光。在我的印象中,外婆几乎无所不能:我们住的老房子漏雨,外婆就捡来瓦片爬到屋顶去修;家里的大事小情都靠她操持;就连隔壁谁家吵架、婆媳关系不好,也是外婆出面说和……外婆70岁的时候依旧健步如飞,干活儿麻利,风风火火。
外婆经历过抗日战争,经历过啃树皮的年代,辛辛苦苦过了一辈子。年纪大了,依旧挤在年轻人旁边摆水果摊,遇见不平总是据理力争,到后来还有人佩服外婆的正直、敢怒敢言,服气地认她作干妈。
生活的无常、家庭的重担让外婆成为一个“遇事不怕事”的人,无论是家里人,还是周遭邻居,对她都是又敬又怕。外婆对自家人也很严格,哪怕是对我——她最疼爱的外孙女,该教育的时候也绝不手软。小时候,如果我见了熟人没有打招呼,她就会一巴掌拍到我后背上,呵斥我没礼貌。吃饭的时候,如果我弄出的响动大了,外婆的筷子会立刻敲到我头上,警告我吃饭要有规矩。
我三个姨妈的婚姻都是外婆一手包办的,我爸妈也是通过外婆介绍才相识的。有一次,我爸来外婆的摊上买水果,她见这小伙子长得周正,就主动问他有对象吗,我爸说还没有。外婆又问:“你父母是做什么的?”我爸说:“父亲是军人,已经不在了,在演习中牺牲了,母亲想不开,殉情了。”我外婆就说:“那你来我家做女婿吧。”父母因此结合。后来,我的父母在我7岁的时候离婚了。
曾经,外婆和我妈两个人一起住。外婆每天摆摊到凌晨3点,回家的时候如果我妈没有起来给她开门,她就会发脾气,觉得我妈磨蹭,做事不利索。后来,我妈说她那段时间条件反射,每天凌晨3点都会醒来,起床去给外婆开门。
我们在外婆心中,是“只有她能打,但绝对不能让其他人欺负”的。我父母离婚后不久,我妈在摆摊做生意时,跟隔壁老板发生争执,对方说:“你看你一个离婚的女人,都没人要……”我妈一气之下跟对方扭打起来。隔壁邻居跑到家里来告诉外婆,外婆二话不说地冲过去保护自己的女儿。
外婆对那些自己认为不对的事情,从来就没有过畏惧,对生活里的不平事,一直都很敢抗争,但是她也有温柔的一面:外婆在家里最疼爱我,家务事都不让我做。我小时候赖床,闭着眼睛起来,只要把手和脚从被子里伸出来,外婆就会幫我穿好衣服,再把我整个儿拖起来。每天放学回到家,饭已经做好了。我最喜欢外婆做的煎包,小小的煎包里夹着满满的肉馅,咬一口,嘴角流油,那是能让我放学后跑着回家的动力。
到了夏天,我们在天井里铺一张藤席,我躺在外婆旁边,外婆拿着蒲扇给我扇风。夜里静悄悄的,扇子的风一下一下拂过,只要我的外婆在身边,夜再黑,我也不害怕。
我经常参加学校的各种演讲比赛、朗诵比赛,每次参加几乎都能拿第一名。每当我拿着奖杯回到家的时候,都能看见外婆闪着光的眼睛,那一刻我简直比站在台上领奖还要开心。
后来,我给自己取名叫“薇娅”,就是因为小时候外婆总是叫我“阿薇呀,阿薇呀”,我贪恋那一刻的幸福,也想把这份温暖延续下去。
侯医平摘自《人生是用来改变的》
(北京联合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