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外五首）

刘璐

回忆一个故事的开端，结尾

跌宕起伏，回忆它的脱轨

和背后的破碎

南山落梅，似未醒来

北风吹过，暮霭的沉默

我终将不愿提起

梦里，还将放养一匹白马

一个故事蜕成一粒米饭，一把唾沫

它蜕成最具象、最抽象

似大地的尘埃，似牙齿的虫洞

似所有漫不经心的瞬间

但我的目光

从没有离开过它的位移

我喜欢这样的诗歌

我喜欢这样的诗歌

它感情流畅，音节铿锵

像一朵蒲公英遇上风

像打开心脏的瞬间，坦白过去一切

像夕阳余晖召唤屋顶的炊烟

像深秋时节，人类匍匐在大地

和谦卑的庄稼一一过招

我每读一个字

连成一个句子时，我知道

我将收获惊喜或平静

我听到诗人的挣扎与搏斗

甚至用语言自溺于风暴

一纸之隔，我祈祷无动于衷

还有远方的人们，我奉劝你们

始终站在诗歌之外，语言之外，陷阱之外

闯荡江湖，袖口里要随时取出

一江湖水

只为清洗面目 三省吾身

得以独善其身

进而兼济天下

我不敢回到我的故乡

我失窃的爱情：隐匿丛林，不知所踪

我祈求一次想象

向我袭来，把我折叠

我多年的旧友：那个我虚构的女人

甚至别离，我无法目送她远去

只留给我枯萎的记忆

谁的家乡：群山万壑，炊烟袅袅

连那穿门而入的风，也模仿游子的脚步

湖畔的钟声：夜夜萦绕，声声入耳

从浅草中取出一指乱花

从白沙堤上折一枝柳

与清明时节遥遥呼应

只我和孤独一前一后，蹒跚而行

哪怕对影成三人

我也不敢回到我的故乡——

见我的父老乡亲

劳动者

五月，这个注定与劳动捆绑的日子

日光不再温柔

苍茫滚烫的土地上

人们忙着收割、浣洗和放养

他，如大地上可移动的石头

因為磨平了棱角

才填补了生活的窟窿

他是日与月的交接者

白天和自然搏斗

到了晚上，要以神剧

洗尽生活的泥泞和精神的困乏

粮仓满了，孩子大了

他还放不下较量 仍要与岁月比比拳头

可惜啊 他一辈子只学会了用身体发电

用汗水交换汗水

过去，他把劳动的姿势刻在了骨头里

如今，他又把所有的劝阻都视为背叛

清晨的露水和夜幕下的月辉

重复余生

我，不能发一言，不能泪流满面

只能目送迁徙的候鸟

穿过河岸

飞向南方

张家界的画卷

关于高与低

猴子、星星与风最有发言权

各执一方。偏爱真理

不足以使山峰倾斜

关于火，通过腰鼓

到肉体到天空青云直上

水，一只没有欲望的娃娃鱼

风，鲲的翅膀在天际打滚

信仰，诗人说远离欲望和让心脏复苏

时光，吊脚楼内有浓稠的炊烟升起

高洁，一摊之隔的竹林

山歌，湘西的

魅惑，以及

天边苍白的芦苇

以我观之

天上的云层长满青苔

九天玄女出走，也只能从

张家界的一座山峰到另一座

山峰

我在你的肩头，

找到夕阳永不沉落的秘密

新年远行，柔和的立春日

洞庭湖边又一年传来轮船的鸣笛声

渚清沙白，喜鹊和喜鹊的碰撞

是从湖底一跃而起的闪电

河卵石里藏着千百万年前

山川的心事与游人的惊喜

岸边空空的烟花筒，昨夜星光璀璨

天边虎头虎脑的云。装满世人的愿望

河岸边挖野菜的人们

与湖泊同生同长，深谙大自然的轨迹

踉跄学步的孩子

有比风更让人惊心动魄的速度

和你走在一起，心中无垠的旷野里

升起了几只风筝，无拘无束

宁静的下午，鱼钩摇摆了三次，

终于缓缓下沉，向河流中心走去

黄昏，我们眺望远方

我在你的肩头找到夕阳永不沉落的秘密

（责任编辑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