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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现况及其影响因素的质性研究

2022-07-03祁祯楠张家玮白薇迟春花孙万卉齐建光

中国全科医学 2022年22期
关键词:社区卫生全科儿科

祁祯楠,张家玮,白薇,迟春花,孙万卉,齐建光*

近年来,儿童“就医难”问题日益凸显。新近发布的《柳叶刀中国女性生殖、孕产妇、新生儿、儿童和青少年健康特邀重大报告》呼吁:提高初级卫生保健中妇幼卫生服务的能力,提升妇幼健康服务的质量,切实改善妇幼健康服务的公平性与可及性[1]。社区卫生服务机构能够接诊儿童是改善儿童“就医难”问题、推进儿童疾病分级诊疗的有效举措[2]。既往研究结果显示,儿童健康服务人员数量不足、理论知识水平不高,儿童医疗服务资源紧张是制约城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儿童健康服务工作顺利开展的主要因素[3]。一项针对北京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诊儿童现况的调查研究结果显示,北京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诊儿童的功能严重萎缩,接诊儿童的全科医生逐步减少[4]。2015年开展的一项电话调查发现,以北京市为例,在参与调查的210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中,41.4%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不接诊儿童,但地处密云和延庆两大郊区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均接诊儿童[5]。郊区综合医院数量少、经济发展相对薄弱、儿童就医交通不便等因素,可能是导致郊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诊儿童情况优于城区的原因[5]。随着《关于印发加强儿童医疗卫生服务改革与发展意见的通知》(国卫医发〔2016〕21号)的出台,北京市提出要求,到2020年,每个乡镇卫生院和社区卫生服务机构至少有1名全科医生提供规范的儿童基本医疗服务,基本满足儿童医疗卫生需求[6]。北京市密云区地处京郊,距北京城区70 km,2021年全区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9 282元,每千常住人口医疗卫生机构床位数3.65张[7],相较于北京市2021年全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75 002元、每千常住人口医疗卫生机构床位数5.94张而言,医疗资源相对匮乏、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但其0~14岁人口占区常住总人口的比例为12.7%,儿童医疗服务需求旺盛[8]。本研究以北京市密云区为样本来源地,对来自该区19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全科医生骨干进行访谈,探寻在医疗资源相对匮乏和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的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现况及其影响因素,从基层全科医生视角深入了解郊区全科医生在接诊儿童方面存在的问题及面临的困难,为后续儿童疾病分级诊疗的开展提供依据。

1 对象与方法

为了增强受访者间的相互作用,积极引发受访者间的观点碰撞,激发新的思考和想法,在短时间内有效获取大量信息,本研究采用焦点小组访谈法。

1.1 研究对象 于2021年6月,采用目的抽样法,选取参加“北京市密云区医共体建设暨全科医师综合服务能力提升项目骨干培训”的全科医生骨干作为研究对象。受访者须对所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诊儿童情况充分了解,具有本科及以上学历或中级及以上专业技术职称,自愿参与本研究。为了保证研究对象具有多样性和代表性,本研究尽量选取来自不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全科医生骨干。初步将20例全科医生列为访谈对象,20名全科医生来自密云区19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2例全科骨干来自同一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当受访者所提供的资料重复出现,且资料分析时不再有新的主题呈现,即可认为达到资料饱和。本研究已通过北京大学第一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批(审批号:2021科研052),访谈实施过程中,严格遵循保密原则和知情同意原则。

1.2 访谈资料收集 研究人员通过文献回顾[4-5]制定访谈提纲,并邀请全科及儿科领域专家对访谈提纲提出建议。在正式访谈前,对3例来自密云区的长期从事全科临床工作的全科医生(非参与正式访谈的全科医生)及1例长期从事儿科临床工作的儿科医生进行预访谈,以对访谈提纲进行检验。根据预访谈结果,对访谈问题的表述及设置进行了适当调整,尽可能使访谈提纲全面清晰、易于理解、表述恰当,最终形成的访谈提纲见表1。访谈前,研究人员与全体受访者约定访谈时间,根据约定的访谈时间将20例全科医生分为4组,每组5例,并通过选择访谈对象熟悉的环境、提前了解访谈对象的背景、采用受访者熟悉的话语体系,以及在访谈过程中站在受访者角度体会其情绪和想法、理解其立场和感受等方式方法,消除与访谈对象间的疏离感。每场焦点小组访谈均由两名主持人负责,两名主持人均接受过定性研究方法学培训,具有基于访谈的定性研究经验。其中第1主持人负责提问、协调访谈过程、使访谈不偏离主题,确保焦点小组充分讨论访谈大纲中的问题,平衡焦点小组中每位受访者的参与度;第2主持人采用录音的方式准确记录受访者观点,同时做好笔录,并做补充提问。按照约定的时间,两名主持人与受访者在相对安静、独立的环境进行“面对面”的半结构化焦点小组访谈。访谈正式开始前,主持人向受访者说明本研究的目的、意义及方法,告知受访者访谈内容需录音留存,并征得其明确同意。访谈过程中,主持人根据访谈提纲指引和受访者实际情况,灵活调整提问顺序和方式,对有价值的问题适当追问。同时鼓励受访者表达观点,不对受访者施加任何诱导或干预,对受访者的任何语言予以尊重,不加评判。每场访谈持续40~60 min,访谈全程无中断。为保护受访者隐私,受访者的姓名均以编号代替。

表1 访谈提纲Table 1 The interview outline

1.3 资料整理与分析 于访谈结束1周内,反复听录音,并将录音逐字转录为文本资料。2名研究人员对文本资料进行审查后,使用NVivo 12软件对资料中出现的概念进行编码、归类。采用主题框架分析法[9]对文本资料进行分析,并提取访谈主题。首先选取第1份文本资料,由2名研究人员独立对其进行编码,接着通过对编码结果进行比对,对存在的分歧点进行讨论以达成共识。若分歧依旧存在,则与第三方(另一名课题组成员)讨论后做出最终决定。在此基础上,根据“核心主题-主要概念-浮现类别”这一架构,鉴别、汇总和分析研究资料,形成分析框架,然后利用此分析框架对后续文本资料进行编码,并根据编码的相似性和差异性将其整理到一个矩阵中(表2)。通过查看矩阵,并在编码中寻找、建立联系,最终确定主题和各主题下的子主题。本研究按照国际公认的定性研究报告标准(COREQ)对研究结果进行报告[10]。

表2 开放式编码形成概念与主题示例Table 2 Examples of the development of concepts and themes using open coding

2 结果

2.1 受访全科医生基本情况 20例全科医生中,1例因临床工作安排未能参与访谈,最终来自密云区18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19例全科医生骨干参与了本次访谈。19例受访者中,14例为女性;年龄24~51岁,平均年龄(33.2±7.6)岁;18例学历为本科;9例职称为主治医师;1例参加过“5+3”全科医师规范化培训,8例参加过“3+2”助理全科医师规范化培训;8例参加过全科转岗培训;从事全科医疗工作的年限为1~18年,平均年限(6.3±4.8)年,见表3。

表3 受访全科医生的基本情况Table 3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participants

2.2 访谈结果 共提炼出4个主题:(1)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数量和病种均较少,且接诊的儿童以3岁以上为主;(2)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自信心普遍不高;(3)制约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因素;(4)促进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方法。

2.2.1 主题一: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数量和病种均较少,且接诊的儿童以3岁以上为主

2.2.1.1 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数量少 17例受访者表示在日常工作中接诊的儿童数量很少,甚至有1例受访者表示半年接诊的儿童数量仅1人。受访者1:“我1周接诊三四百个患者,其中只有一两个是儿童……我们这儿童患者占比非常少。”仅2例来自山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受访者表示每月能接诊到几十例儿童。受访者18:“我觉得1个月能看二三十个儿童吧。”

2.2.1.2 接诊的儿童多为常见病患儿,且病种逐渐减少全科医生接诊的儿童所患疾病,以症状较轻的上呼吸道感染、腹泻、皮疹、过敏、创伤为主。自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发生以来,全科医生均未再接诊过发热儿童。18例受访者表示,接诊的儿童病种逐渐减少。靠近城区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诊的儿童疾病种类较山区明显减少。受访者1:“说实话,十多年前我还见过心肌酶升高的心肌炎患儿,那会儿还给他输液呢……化脓性扁桃体炎也见过不少。也就是近几年吧,这些类型的患儿根本就见不到了,他就不会来。只要一发热,家长直接带他去妇幼、儿童医院的发热门诊了。”受访者4:“皮疹看的多一些……糠酸莫米松、红霉素软膏、抗过敏药物是常用药物。”受访者3:“主要是上呼吸道感染吧,还有一些是腹痛患儿。我们对面就是小学,经常有腹痛患儿来我们这,还有一些外伤的。”

2.2.1.3 郊区全科医生接诊的儿童以3岁以上为主 关于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最低年龄,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并无统一标准,但所有受访者均表示自己不会主动接诊新生儿。分别有2、14例受访者表示能接诊到幼儿、3岁以上儿童。受访者10:“有学龄前三四岁的,也有上学的,但是没有更小的了。新生儿、一两岁的,我印象里好像就来过1个,也不敢看。现在0~3岁靠近城里的都直接去妇幼了。”受访者12:“整体来说,接诊儿童比较少,3岁以下的基本就转诊了。”受访者6:“啥年龄段的都有,几个月的也有,新生儿偶尔有,但是我们也不会看。”

2.2.2 主题二: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自信心普遍不高 由于接诊的儿童数量较少,接触的儿童病种有限,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自信心普遍不高。4例受访者认为儿童接诊数量不足让自身原有的儿童疾病诊疗水平也难以维持,最终形成互为因果的恶性循环。受访者16:“因为接诊的儿童越来越少,能力也就越来越弱了。”受访者4:“刚毕业的时候,儿科用药掌握的还挺熟练的。现在用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感觉没有最开始掌握的那么好了。”受访者2:“自己把握不准的时候,也没有上级医生指点,不敢看。”

2.2.3 主题三:制约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因素

2.2.3.1 家长对全科医生的信任度低 受访者认为,随着经济水平的发展和儿童家长认知、受教育水平的提升,家长对儿童疾病的诊治要求很高,但对全科医生的信任度不高,在就诊时会倾向选择二、三级医院而非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即使全科医生有能力接诊儿童,但家长对全科医生的信任度低,也会导致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意愿明显下降。受访者7:“其实儿童疾病挺简单的,没那么难治,因为家长不信任,所以才不看。”受访者1:“小一点孩子的家长对疾病诊治的要求比较高,其实还是受医患关系影响,不太敢看,他首先都不是很信任你。去医院看,医生说什么他会听、他会信。到我们这儿吧,你跟他说,他可能会质疑,对你没有起码的信任。”

2.2.3.2 郊区全科医生诊治儿童疾病的能力欠缺 8例受访者认为,由于接诊儿童的数量逐渐减少,其接诊儿童的能力也在逐渐减退。即便是接诊儿童的全科医生,也表示其诊治的疾病以儿童内科疾病为主,患其他领域疾病的儿童常被转介给专科医师。受访者9:“基本上不会看皮肤的问题……一般儿童内科疾病归我们看,患别的疾病的儿童都挂别的科。”受访者19:“接诊的儿童是越来越少,能力肯定比原来下降了。”

2.2.3.3 儿童疾病诊疗风险高 3例受访者表示,儿童患者不能向全科医生有效描述自己的症状且病情变化快,诊治儿童疾病所需承担的风险较高,这也成为影响其儿童接诊意愿的因素之一。受访者14:“我觉得风险也挺高,他表达不清楚,而且病情变化特别快,担心家长‘事情多’。”受访者15:“诊治儿童疾病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需要更小心谨慎,就更不愿意看。”

2.2.3.4 护士执行医嘱能力不足 2例受访者表示,护士不能有效执行医嘱,特别是输液工作无法顺利开展会影响全科医生接诊儿童。受访者8:“护士给孩子扎针的机会比较少,她们也不怎么会,几次扎针不成功,家长就不乐意了,护士也不愿意给孩子扎针了。”

2.2.3.5 郊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缺乏儿童常用药品及实验室检查设备 大部分受访者表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缺乏儿科用药,现有的儿童药品也以治疗上呼吸道感染的中成药为主,部分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有可供儿童服(使)用的肠道益生菌类药物及激素类外用药物。药品的缺乏使得全科医生即使做出诊断也不能给予儿童及时的治疗。所有受访者表示,所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仅开展了末梢血检查项目,尚未开展超声和影像学检查项目,这使得全科医生在诊断儿童疾病时不能做出明确诊断。受访者11:“大家已经习惯了,药物也不全,检查也检查不了。”受访者4:“不愿意接诊。我给他看了,我也没法给他开药,也没法做检查,我心里没底啊!”

2.2.3.6 尚无明确的儿童转诊制度,使得社区儿童患者被医院“虹吸” 受访者均谈到,由于尚无明确的儿童转诊制度,现阶段儿童转诊不需要通过全科医生,所以儿童就诊采取自愿原则,同时对郊区儿童患者而言,至二、三级医院就诊和至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诊便捷程度差异不大,且至二、三级医院就诊能得到更为专业的诊治,这也间接导致家长不愿携患儿至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诊。大部分全科医生对于3岁以下的就诊儿童不论病情轻重都会予以转诊;当3岁以上的儿童症状较重或需要进行实验室检查时,全科医生也会对其进行转诊。受访者5:“原来‘一老一小(城镇无保障老人、在校学生及学龄前婴幼儿)’、征地农转居超转人员是需要经社区转诊的。现在根本就不用经社区转诊,病情重的孩子可以直接去北京儿童医院,好多家长对孩子的病情都有自己的判断。”受访者2:“现在交通越来越方便了,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耗费5 min,到专科医院可能也就耗费10 min,所以人家直接就去专科医院了。就算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检查做不了,用药也受限制,治疗可能也受影响,他还得再去专科医院。”受访者14:“3岁以下的基本上都会让他转诊。”受访者18:“大部分问题都能解决,大概1/3的儿童会被转诊,一般被转诊的都是症状比较重/查体发现肺不太好,或者咳嗽特别厉害、发热、说话声音明显改变的孩子。”

2.2.4 主题四:促进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方法

2.2.4.1 儿科专家社区出诊 13例受访者表示,上级医院的儿科医师如果能够在社区固定出诊,不仅能促进儿童患者至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诊,同时还有助于提高社区全科医生儿童疾病诊疗能力,是实现基层医疗服务能力提升的有效手段。同时,虽然全科医生均表示自己临床工作很忙,但若能得到领导层的支持,其是能够践行固定跟诊模式进而持续提升自身临床能力的。受访者3:“就比如看到个异常的孩子,你可以给专家发过去,有专家给予指导可能会更好一点。只要有人托底,儿童也敢接。”受访者4:“比方说我们现在这儿有儿童专家出诊,然后把海报贴出来,家长很容易被吸引过来,最好再定期安排全科医生去系统跟诊。”

2.2.4.2 完善配套设施,促进郊区全科医生儿童接诊意愿提升 8例受访者表示,增加(设)实验室检查项目及儿童药品有助于提升全科医生对儿童疾病的诊治能力,提高家长对全科医生的信任度,帮助全科医生更好地接诊儿童患者。但同时,也有3例受访者表示,由于接诊儿童风险较高,增加绩效、完善配套设施也不能提高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积极性。受访者13:“只要能查胸片,能查个末梢血,再有专家带着的话,就敢接诊儿童。”受访者12:“孩子病情变化比较快,也不容易表述清楚,所以觉得接诊风险比较大,即使配套设施都完善了,也不是很愿意接诊儿童。”

3 讨论

3.1 郊区全科医生儿童接诊能力逐步萎缩 本研究结果显示,目前密云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诊儿童的情况不容乐观,大部分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每月仅能接诊数名儿童,并且无论从接诊儿童数量方面,还是从接诊的儿童疾病种类方面,均提示密云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能力明显下降,这与既往研究的结果相一致[11-12]。儿童是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的重点对象,现阶段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为儿童提供的健康管理服务主要包括0~6岁儿童疫苗接种和儿童保健,对儿童疾病的诊治并未重点关注[13]。在美国,儿童初级医疗卫生服务工作由普通儿科医生和全科医生共同承担[14];法国全科医生承担了0~16岁儿童患者71%的诊疗量,儿科医生和其他专科医生分别承担15%和14%的诊疗量[15];在英国的健康保险体系中,90%的儿童门诊医疗服务由全科医生提供[16]。本课题组前期研究结果显示,至北京市某三级综合医院儿科普通门诊就诊的患者中,70%的患者为常见病患者,近60%的儿童患者可就诊于合格的初级卫生保健机构[17],但2017年我国基层医疗卫生机构承担的儿童疾病诊疗量仅占所有医疗卫生机构儿童疾病诊疗量的18.08%,且儿童疾病诊疗量呈现下降趋势[13]。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在国家医疗系统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我国已经建立了“广覆盖”的儿童保健制度,在新生儿死亡率控制、儿童疫苗接种等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但目前我国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在儿童保健服务方面仍以提供公共卫生服务为主,较少有基层医疗卫生机构能够承担起儿童常见病、多发病的首诊职责。北京市密云区所面临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诊儿童能力下降,不仅是区域性问题,更间接反映了北京市郊区基层医疗卫生机构接诊儿童状况形势严峻。虽然国家出台了系列关于加强儿童医疗卫生服务的政策,北京市也要求每个社区卫生服务机构至少有1名全科医生提供规范的儿童基本医疗服务[5],但从本研究结果看,该政策的落实程度欠佳。

3.2 影响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主要因素 本研究结果显示,转诊制度不明确是制约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重要原因。由于医疗资源分布不均衡,基层缺乏高水平的儿科医生及具备接诊儿童患者能力的全科医生,使得在无强制性政策约束下,家长更倾向携儿童至三级医院儿科和儿童医院就诊[18-19]。基层接诊儿童数量的减少,使郊区全科医生无法通过接诊足够数量的儿童提升自身对儿童疾病的诊治能力,而诊疗能力不足又使家长对全科医生的信任度下降,从而进一步减少携儿童至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诊的频次,最终形成互为因果的恶性循环。

受独生子女政策的影响,家长对儿童健康的关注度明显上升,家长常无法对儿童病情的严重程度做出理性判断,普遍存在高估患儿病情严重程度的情况。家长对儿童疾病严重程度的错误认知和对治疗效果期望过高也是导致家长对全科医生信任度较低的重要原因,这也会直接影响家长的就医选择[20]。本研究还发现,北京市密云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实验室检测能力较弱、可供儿童使用的药品种类较少是制约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因素,这与林津晶等[20]、蔡利强等[12]的研究结果基本一致。同时需要重点关注的是,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自信心不高,部分全科医生也谈到了“不敢接”的问题,这说明郊区全科医生儿童疾病诊治能力仍有待提升。除上述影响因素外,有学者指出至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诊的儿童疾病谱复杂、全科医生毕业后所接受的儿科疾病相关知识和技能培训不足也会制约全科医生接诊儿童[21]。本研究中,部分全科医生也指出,儿童疾病诊疗风险高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其接诊儿童的积极性,这也验证了本课题组前期开展的量性研究的结果,即56.9%的全科医生认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无法接诊儿童的原因是至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诊的儿童疾病谱复杂[4]。但多项调查发现,全科医生接诊的儿童以常见病患儿为主[22-23],全科医生并不需要借助特殊的实验室检查即可对患儿病情做出初步判断,在经过规范化的培训后,可以做好常见病的识别和判断工作。

3.3 促进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措施 本研究中,郊区全科医生提到邀请儿科专家走进社区开展连续性带教工作,既有利于吸引家长携儿童至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就诊,同时也有助于提升全科医生儿童疾病诊治能力。该结果与王辉等[24]的研究结果,即“师带徒”模式有助于在较短周期内促进固定、精准带教体系的建立,是严密、规范、可持续的基层儿科人才培养模式相一致。同时该结果体现的理念也与“构建儿科医联体、推进实施儿童疾病分级诊疗”这一理念高度契合[25]。近年来,北京市不断推进儿科紧密型医联体建设,设立了区域诊疗中心,通过建立医护人员双向流动机制和资源共享机制,实现了成员医院儿科实力的快速提升,这一举措有效推进了儿科分级诊疗的实施,使基层全科及儿科医生的儿童常见疾病诊疗能力得到有效提升,促进了全科医生整体水平的提高和诊疗同质化[26]。除北京市外,安徽省、浙江省、天津市等省份也在不断探索提升全科医生儿童常见疾病诊治能力的路径。安徽省发布了《儿科常见疾病分级诊疗指南(试行版)》,其明确了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应提供的儿科服务;浙江省通过组织三级甲等医院专家“下沉”基层、组织医生参加浙江儿科联盟认证医师考核、构建浙江省儿童疾病分级诊疗平台三项举措,逐步破解了儿科医疗资源总量不足,以及优质资源短缺、分布不均衡和结构不合理等问题[27]。建议基层医疗卫生机构与医联体内综合医院的儿科和/或儿童医院牵手建立儿科医联体,通过邀请儿科专家走进社区开展连续性带教工作,提升全科医生的诊疗能力,改善患儿家长对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信任度低的情况。同时儿科专家可以将由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诊的复杂病例上转至上级单位,从而助力儿童疾病分级诊疗的有效落实。除推进儿童分级诊疗制度落地外,引导家长合理选择就医机构、加大媒体对全科医生宣传的力度、提高家长对全科医生的认可度、推进“互联网+”儿童医疗健康服务系统建设、提升家庭医生签约服务内涵,也是促进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重要措施[28]。此外,社区卫生服务机构儿童用药数量有限、以中成药为主,实验室检查设备不足,也是未来发展中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但部分儿科专家指出,儿童常见病的诊治,主要依靠医生的临床思维,通过详细的病史采集和体格检查,是可以基本判断出患儿病情的严重程度,并做出正确决策、恰当处理的,实验室检查对于常见儿童疾病的诊断并不是必需的。这也从侧面印证,提升郊区全科医生的儿童疾病诊疗能力才是关键。本研究中,受访者在谈及促进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措施时,并未提到加强全科医生的儿科继续教育培训,可能与受访全科医生正在参与的“北京市密云区医共体建设暨全科医师综合服务能力提升项目”的主要内容涉及儿科疾病相关知识和技能等方面,且北京市曾多次组织开展基层全科医生儿科诊治能力培训有关。线下开展全科医学儿科专业培训项目[29],以及应用ADDIE模型构建全科医生儿科在线教育培训课程对于提升郊区全科医生的儿童疾病诊疗能力亦有所助益。同时娄蓉蓉等[30]、张巧等[31]的探索结果也为社区全科医生儿科能力培训工作的开展提供了更多参考。

综上所述,北京市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仍存在诸多问题和挑战,且随着综合医院的“虹吸”作用的不断增强,北京市密云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的能力逐渐萎缩,接诊儿童的意愿不高,对接诊儿童的信心不足且自我评价水平较低。为更好地促进北京市郊区全科医生接诊儿童,需要在全科医生继续教育课程中系统增加儿童常见疾病诊疗相关内容,加强对全科医生的儿童诊疗服务能力的培养,同时还应增加基层儿童药品及相关实验室检查设备的配备。筑牢基层儿童卫生服务“网底”、加强全科与儿科间的协同合作,对健全儿童疾病分级诊疗体系具有重要意义。

本研究亦存在一定局限性:(1)本研究仅选择密云区一个郊区作为研究地点,虽然密云区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地处不同的自然区域,包括山区、半山区、平原区,但相较于北京市其他郊区,密云区仍有其独特性,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本研究结果的外推性。(2)本研究的研究对象仅为来自北京市郊区的全科医生,但基层全科医生接诊儿童情况受多方因素影响,未来也需了解政策制定者、社区管理人员及患儿家属对基层全科医生开展儿童疾病诊疗工作的看法。(3)本研究为定性研究,研究结果受限于受访者的认知水平,未来在开展研究时需融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接诊儿童量、病种、年龄层次等定量数据,将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方法结合,更系统、深入地探讨基层全科医生接诊儿童情况这一议题。

作者贡献:祁祯楠、齐建光负责文章撰写;祁祯楠、张家玮、白薇负责访谈实施及数据整理;祁祯楠、迟春花、孙万卉、齐建光负责研究构思与设计;齐建光负责文章修订、质量控制及审校,并对全文负责。

本文无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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