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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雅?释诂》“美也”“和也”条异文考辨

2022-07-03窦秀艳任开迪

现代语文 2022年6期
关键词:版本

窦秀艳 任开迪

摘  要:《尔雅》产生于战国至秦汉间,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辞书,也是儒家的重要经典。两千年来,《尔雅》的载体经历了竹简、木牍、缣帛、纸张等形式,其书写也经历了篆书、隶书、楷书等不同阶段,由抄写到刻印,版本众多,异文歧出。尤其是在宋元明时期,《尔雅》刊刻较多,形成了很多版本系统,产生了丰富的异文。这些异文并非简单地写刻讹误,更多地是反映了中国古代语言文字发展应用的复杂状况。以《尔雅·释诂》篇“美也”条、“和也”条为例,探讨这两条中5组版本异文产生的原因。

关键词:《释诂》;版本;异文;考辨

《尔雅》产生于战国至秦汉间,是我国最古考的辞书,现存十九篇,前三篇《释诂》《释言》《释训》都是训释以先秦儒家经典为主的文献词语。其中,《释诂》主要训释文献中的一般词汇,被训词千余个,约占全书的四分之一。同时,《释诂》篇也是版本异文最多的,这些异文类型丰富,产生原因复杂,对其进行个案剖析,可以为《尔雅》版本异文的全面研究提供方法和示范。本文以台湾藏宋监本为底本,以存世的唐宋元明时期《尔雅》白文本、《尔雅注》本、《尔雅》单疏本、《尔雅注疏》本四系20余种版本对校,对《释诂》“暀暀、皇皇、藐藐、穆穆、休、嘉、珍、袆、懿、铄,美也”、“谐、辑、協,和也;关关、噰噰,音声和也;勰、燮,和也”条中的版本异文进行考辨,深入探讨其形成、发展的原因。

一、“袆”与“祎”异文

《尔雅·释诂》:“暀暀、皇皇、藐藐、穆穆、休、嘉、珍、袆、懿、铄,美也。”

按:“袆”,宋监本、铁琴铜剑楼宋十行本、日本羽泽石经山房景宋本、蜀大字本、吴元恭本、锺人杰本、阮元南昌本,均作“袆”。《经典释文》、唐石经、单疏本、元刊明修注疏本、大德本、雪窗本、马谅本、黄景华本、许宗鲁本、金蟠永怀堂本、台湾藏明刊白文本(00851)、明刊大黑口本(国图13922)、毕效钦本、陈深十三经解诂本、郎奎金堂策槛本、熊九岳沐日堂本、李元阳闽刻本、明万历北监本、毛晋汲古阁本,均作“祎”;清代邵晋涵《尔雅正义》、阮元《尔雅校勘记》、郝懿行《尔雅义疏》、严元照《尔雅匡名》,亦作“祎”。

“袆”的本义是蔽膝,或是王后的祭服。《说文解字·衣部》:“袆,蔽膝也。从衣韦声。《周礼》曰:‘王后之服袆衣。谓画袍。”“祎”字,《说文解字》未见收录。战国楚帛书甲七·二七作“”,饶宗颐、曾宪通《楚帛书》:“‘祎乱作,祎字《说文》所无。严氏以《大荒西经》有‘来风西韦,疑此祎字指风名,与上文之‘风雨及下文之‘乱作相应。”[1](P296)可见,至迟在战国时期,已经出现“祎”字,其字体在篆、隶之间。今本《玉篇·示部》:“祎,美貌。”[2](P139下)《篆隶万象名义》①(以下简称《名义》)作:“祎,美也,美盛也。”[3](P2上)周祖谟《尔雅校笺》:“日本释空海(774—835)所纂《篆隶万象名义》,其文字训释皆本《玉篇》。《万象名义》示部‘祎音于宜反,训美也,美盛也。‘美也即《尔雅》文,‘美盛也即《尔雅》此条郭注所谓美盛之貌。”[4](P184)由此可知,《名义》所本的原本《玉篇》“祎”的词义训释兼用《尔雅》及郭璞注,今本《玉篇》已经作了删减。至《广韵》《正字通》等字书,“祎”皆训为“美”“美盛”义,而“袆”在清代以前字典辞书中未见有“美”义。

“袆”与“祎”由于偏旁近似,多混用,因此,唐代字书已注意到这一现象,对二字的音、义进行了区分。张参《五经文字·衣部》:“袆,音晖,皇后之上服。”[5](P40下)“祎,美也,音猗。”[5](P41上)颜元孙《干禄字书》:“祎袆,上祎美,音漪;下褕,音晖。”[6](P588上)

《干禄字书》编纂的主要目的是“具言俗通正三体”,以收录一字的正通俗三体为主;其编撰的另一个目的是“字有相乱因而附焉”,“谓彤肜、宄究、袆祎之类是也”[6](P587下),即区分一些因形似而被人們经常误用的字,以正视听。“袆”“祎”被颜氏作为例证,可见是当时人们容易混用的典型字。可能正是因为唐代学者对二字的区别特别关注,所以陆德明《经典释文》、唐石经此条皆作“祎”,不作“袆”。

至清代,《尔雅》校勘、研究者大都认为《尔雅》此条作“祎”。阮元《尔雅校勘记》、邵晋涵《尔雅正义》、郝懿行《尔雅义疏》,皆作“祎”。阮元《尔雅校勘记》的经文采用吴元恭本,称它为宋本流裔,此处吴本作“袆”,而阮元回改作“祎”,并对讹误原因进行了分析:“此本旧作‘袆,从衣讹,今订正。……宋人书‘衣‘示偏旁往往无别,或据误本谓《尔雅》‘祎当从‘衣,其未考之唐石经、《五经文字》、《玉篇》等书也。”[7](P329下)

不过,严元照并不同意阮元、邵晋涵等人的观点,他认为作“祎”不对,其《尔雅匡名》经文作“祎”,是因其书体例遵从《经典释文》的缘故。严氏订正说:“《说文·示部》无‘祎字,此字当从‘衣。陆氏(佃)《新义》曰‘袆,其服之美,是陆本从‘衣。元照案,‘袆即‘徽字。《诗·小雅·角弓》‘君子有徽猷,传训‘美;又《大雅·思齐》‘大娰嗣徽音,笺训‘美,正用此训,正义不知‘徽即‘袆字,故不云‘《释诂》文耳。《释诂》‘袆训‘美,‘徽训‘善,美、

善义同。”[8](P199下)严元照认为作“袆”证据有三:一是从北宋陆佃《尔雅新义》的注释推断其经文作“袆”;二是从《诗经》毛传、郑笺训释推断《诗经》中的“徽”即“袆”字;三是先设定《尔雅》“袆”训“美”,又《尔雅》“徽”训“善”,则“美”“善”义同。我们认为,严元照的论证并不能令人信服。第一,陆佃虽释“袆”为“其服之美”,但其立论是立足于错误版本基础上的;第二,对毛传、郑笺之训及孔颖达之无“《释诂》文”的判定缺乏实际证据,实属臆断之辞。由此可见,清代雅学研究者对“袆”“祎”的认识是有分歧的。毕

沅《经典文字辨证书》卷三则将“祎”视作“袆”的D780956F-44C9-47FE-90C5-9D10E0F2378C

俗字,他指出:“袆,正;祎,俗,《尔雅》‘祎,善

也。”[9](P497上)把二字书写混乱不别定性为正俗问题,亦非。而且《尔雅》只有“徽,善也”,并无“祎,善也”。黄焯《经典释文汇校》:“黄(季刚)云‘祎者,袆之讹字。《说文》无祎字,唯《玉篇》有之,正当作袆。焯案:注疏校勘记云‘凡用袆为徽美字者,取其同音而已,传写遂多从示,唐石经、《五经文字》、《玉篇》不可为典要也,严(可均)云:唐石经初刻作袆,各本作祎,《说文》有袆无祎,汉碑亦但有袆字,祎不体。”[10](P840下)黄侃、黄焯叔侄与严元照、严可均观点相同,都认为《尔雅》本作“袆”,其主要依据是《说文》未收“祎”字。

由于偏旁相似,“袆”“祎”二字在古籍文献中多有混用现象。比如,北魏景明三年(502)《李伯钦墓志》:“祖,宝……开府仪同三司、并州刺史、敦煌宣公,夫人金城杨氏,父袆,前军参军。”[11](第三册,P362)而北魏正始二年(505)《李蕤墓志》作:“亡祖,宝,字怀素,仪同三司,敦煌宣公,夫人金城杨氏,父祎,前军长史。”[11](第四册,P59)李伯钦、李蕤是堂兄弟,祖父同为李宝;二人祖母金城杨氏的父亲,李伯钦墓志作“杨袆”,李蕤墓志则作“杨祎”,同一人而“袆”“祎”不别。从命名角度来看,应该作“祎”,取“美好”之义。再如,《文选·张衡·东京赋》:“汉帝之德,侯其袆而。”李善引薛综注:“袆,美也。”“袆”,清代胡克家刻《文选》正文及李善注引,皆作“袆”[12](P65上)。而宋淳熙八年池阳郡斋刻李善《文选注》、涵芬楼《四部丛刊》影印宋本《六臣注文选》,正文、注文皆作“祎”。薛综注,甚或《文选》原文、李善注,究竟是“袆”还是“祎”,现在均无从得知,但薛综注采用《尔雅》是毋庸置疑的,原文应该作“侯其祎而”,“祎”亦表示“美”义。

《文选》此例各版本“袆”“祎”混用,也对后世辞书的编撰产生了一定影响。明代梅膺祚《字汇》:“祎,美也,珍也。从示与从衣者不同。”[13](P572上)重在重申“袆”“祎”的不同。至清代,《康熙字典》以《文选》作“袆”之版本为依据,为“袆”设立“美也”之义项。或许是受到《康熙字典》的影响,《汉语大字典》亦不察二字词义之别,不辨版本文字之歧异,在“袆”字条设立义项:“(二)yī《〈文选〉李善注》于离切。美好。”[14](P3501)引《文选》此条为证;同时,在“祎”字条设立义项:“yī《广韵》于离切,美好;珍贵。”[14](P2405)亦引《文选》此条为证。可见,《汉语大字典》这两处义项的设立随意性较强,会对读者产生误导。

总之,“袆”“祎”的讹误由来已久,《经典释文》、唐石经尚能区别;至宋本,二字区别不严,讹混较多,即使陆佃这样的学者也难免以讹传讹。至元、明时期,《尔雅》诸本从具体语义出发,并依据《经典释文》、唐石经,大多作了回改。清代在纂修《四库全书》时,对“袆”“祎”的使用也是严加区分的,如陆费墀《四库全书辨正通俗文字》在“衣部”“示部”分别著录

“祎,美貌”“袆,后服”[15](P535上)。道光时期,王在

镐《辨字通考·辨似·示衣之别》也指出:“祎袆:上音衣,美也。下音晖,后祭服也。”[16](P29上)对二字的区分较为明确。

二、“協”与“恊”异文

《尔雅·释诂》:“谐、辑、協,和也。”

按:“協”,《经典释文》、唐石经、宋监本、铁琴铜剑楼宋十行本、单疏本、蜀大字本、元大德本、吴元恭本、许宗鲁本、熊九岳沐日堂本、金蟠永怀堂本、毛晋汲古阁本、阮元南昌本,均作“協”;清代邵晋涵《尔雅正义》、郝懿行《尔雅义疏》、严元照《尔雅匡名》,亦作“協”。日本羽泽石经山房景宋本、元雪窗本、元刊明修注疏本、马谅本、黄景华本、毕效钦本、陈深十三经解诂本、郎奎金堂策槛本、锺人杰本、台湾藏明刊白文本(00851)、明刊大黑口本(国图13922)、李元阳闽刻本、明万历北监本,均作“恊”。

“協”是会意字,表示众人合力耕田。《说文解字·劦部》:“協,同众之和也。从劦从十。”甲骨文作“”“”“”,秦公钟作“”,《说文》小篆作“”[17](P1214)。林志强认为,此字甲骨文有多種异体,从三力者,后来孳乳为協,从二犬或三犬,表示多犬合力耕田,亦表示協同之意[17](P1214)。

“恊”亦为会意字,表示同心、和谐之义,与“協” 音、义皆同。《说文解字·劦部》:“恊,同心之和也。从劦从心。”从魏晋六朝隋唐碑刻墓志、敦煌文献、字书辞书来看,“恊”字使用较多。今本《玉篇》有

“協”无“恊”,而《名义·劦部》无“協”字,有“恊”

字,该词条作“恊,和、合”[3](P71),并且《名义》中“恊”又作“爕,息恊反”“燮,素恊反”的反切下字。由此可见,原本《玉篇》应有“恊”,而无“協”;今本

《玉篇》作“協”,可能系修订者所改。唐代郎知本《正名要录》、唐玄度《九经字样》及黄征《敦煌俗字典》都只收“恊”字。《敦煌俗字典》“恊”字下云:“按,敦煌卷子中‘協‘博等左边从‘旁的字类皆改作‘忄旁,而本应从‘忄旁之字如‘恨‘怜等字则反而改作‘旁。其对换原因及其时间都值得深入考察。”[18](P455)黄征将“”“忄”相混看作偏旁对换,我们虽不能深谙其中缘由,但这正表明,敦煌写本文献中的“協”均作“恊”。唐代颜元孙《干禄字书》:“恊,上通下正。”皆从“忄”,亦不作

“協”[6](P591下)。毛远明《汉魏六朝碑刻异体字典》收“協”“恊”异体字19个,其中,15个作“恊”,主要是和谐、共同、协同等义,较早的有西晋咸宁四年(278)临辟雍碑、西晋太康四年(283)司马馗妻王氏墓志等[19](P985)。由此可见,魏晋碑刻墓志及唐人字书等,“恊”的使用率要大大高于“協”。

在明代两部重要辞书《字汇》《正字通》中,均无“劦”部,“協”“恊”分属“十部”“忄部”,而“恊”字仅注明“同協”,无词义训释,这表明“恊”字的使用频率已经降低。在明清小说刻本中,虽然“恊”字还存在,但有的已经简化为“”[20](P682),逐渐向“協”的简化字“协”合流。值得注意的是,在元、明时期的雅书版本中,作“協”、作“恊”大致参半,大概是二字音同义通而通用的缘故。而诸版本混用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则应是偏旁“”“忄”近似。D780956F-44C9-47FE-90C5-9D10E0F2378C

三、“關關”与“関関”异文

《释诂》:“關關、噰噰,音声和也。”

按:“關關”,《經典释文》、唐石经、宋监本等皆同,唯元刊明修注疏本、马谅本、黄景华本作“関関”。

“關關”为拟声词,形容鸟的叫声。作为拟声词,其字形也受到“關”字书写变化的影响。《说文解字·門部》:“關,以木横持門户也。从門声。”段玉裁注:“《毛诗传》曰:‘關關,和声也。又曰:‘间關,设辖貌。皆于音得义者也。”

“関”则是“關”的讹写。今本《玉篇》:“關,以木横持门户也,扃也。関,同上,俗。”这说明当

时“関”字已经出现。从《甲金篆隶大字典》《汉魏六朝碑刻异体字典》《秦汉魏晋篆隶字形表》等工具书所收字体来看,“關”的异体字较多,有十余种,但作“関”者极少。《汉魏六朝隋唐五代字形表》收“關”69字,仅唐代孙公乂墓志作“関”[21](P1687);《敦煌俗字典》收“關”8字,仅“S.76《食疗本草》”作“関”[18](P137);《干禄字书》:“關,上俗下正。”[6](P588)未有“関”字。可见,这一时期,作为“關”的众多俗体之一,“関”的使用频率很低。之后,《广韵》《字

汇》均将“関”作为“關”的俗字而收录。宋元明刻

本《列女传》《通俗小说》《古今杂剧》《三国志平话》《娇红记》《金瓶梅》等多作“関”[22](P100),有的甚至已经简化作“”。可见,俗字“関”在宋元明清俗文学作品中广泛通行。明清之际,个别《尔雅》版本“關

關”作“関関”,也许是受到了“関”在俗文学作品中应用的影响。陆费墀《四库全书辨正通俗文字》:“關正,作関非。”[15](P541下)后来,在汉字简化时反而采用了“関”的省文,作“关”。

四、“勰”与“恊”异文

《释诂》:“勰、燮,和也。”

按:《经典释文》:“勰,本又作恊。”[10](P836上)今《尔雅》诸版本未见“勰”作“恊”者。

“勰”为会意字,与“協”“恊”音、义相同,皆有和谐、协同之义。《说文解字·劦部》:“,同思之和也。从劦从思。”段玉裁注:“同思一如同力。”陆德明所见版本有作“恊”者,盖“勰”“恊”音义相同而通用,遂成异文。

“勰”,元刊明修注疏本作“”。《名义·劦部》亦从“刕”,作“”[3](P71)。在《说文》《名义》中,“勰”皆属于“劦部”,则作“刕”显为“劦”的讹写。从“刕”之“勰”出现较早,北魏景明四年(503)元弘嫔侯氏墓志:“故能庆承干,载育王姬。”[19](P986)就已经讹从“刕”。此外,在魏晋碑刻中,“協”“恊”之“劦”作“刕”者,亦多有之[19](P985)。在《干禄字书》中,也已经注意区分从“刕”、从“劦”之别:“胁刧劫,并上通下正。”“恊,上通下正。”[6](P591下)颜元孙把从“刕”或“刀”之字归入通行字中,可见当时是与正字并行不悖的。显然,从“刕”之“”是讹字,因此,《尔雅》的各种版本基本上都用“勰”,只有元刊明修注疏本用“”。这种异文,我们也很难将其归为刻写讹误,因为此前已有用例,或者只能说是讹误较早。陆费墀《四库全书辨正通俗文字》:“劦刕,上音恊,同力也。脅協勰等字从之。”[15](P532上)则意在强调从“刕”之字为讹误。

五、“燮”与“爕”异文

《释诂》:“勰、燮,和也。”

按:“燮”,《经典释文》、唐石经、宋监本、铁琴铜剑楼宋十行本、日本羽泽石经山房景宋本、蜀大字本、单疏本、元大德本、台湾藏明刊白文本(00851)、明刊大黑口本(国图13922)、毛晋汲古阁本、阮元南昌本,均作“燮”;清代邵晋涵《尔雅正义》、郝懿行《尔雅义疏》、严元照《尔雅匡名》,亦作“燮”。元雪窗本、元刊明修注疏本、吴元恭本、马谅本、黄景华本、许宗鲁本、毕效钦本、陈深十三经解诂本、郎奎金堂策槛本、锺人杰本、熊九岳沐日堂本、金蟠永怀堂本、李元阳闽刻本、明万历北监本,均作“爕”。

从诸本异文来看,《尔雅》早期版本多作“燮”,元明版本多作“爕”。

《说文解字·又部》:“燮,和也。从言从又,炎声。”此字东汉熹平石经已经隶变作“燮”[23](P195)。李守奎认为:“甲骨文的‘燮,从三火()、从又是确切无疑的。”[17](P221)可见,甲骨文“燮”字上有三簇“火”,下作“”。至魏晋隋唐碑刻,其构字部件“”变成了“火”,因此,从三“火”者较多。如北魏孝昌二年(526)崔鸿墓志、北魏永安二年(529)尔朱绍墓志、北齐武平七年(576)高润墓志,皆作“”[19](P989)。今本《玉篇》有“燮”无“爕”。《名义·焱部》作:“,息恊反,和,火熟。”[3](P212)《名义·又部》作:“燮,素恊反,和,火熟。”[3](P59)从《名义》二字皆收来看,原本《玉篇》应有“爕”字。辽代行均《龙龛手鉴·火部》:“俗,爕正。”[24](P496上)此时“爕”字成为正字。明清字书《字汇》《正字通》则作:“爕,俗燮字。”这一时期“爕”又作为俗字流行。陆费墀《四库全书辨正通俗文字》:“燮,作爕非。”[15](P538上)总之,从字形构造来看,“爕”也是渊源有自,而“燮”为《说文》正篆,因此,它们能够并存流行。“爕”在千余年的演变历程中,亦正亦俗,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而元、明时期的《尔雅》版本多用“爕”字,当是受俗写的影响。

综上所述,本文以《尔雅·释诂》“美也”条、“和也”条的异文为研究对象,通过校勘《尔雅》唐宋元明时期具有代表性的二十余种版本,对5组异文的形体演变、产生成因进行了深入探讨。虽然仅有5组异文,却反映出异文产生的主要原因:一是由于字形偏旁相似而形成的讹误异文,如“袆”与“祎”;二是由于音同义通互用而形成的同义词异文,如“協”与“恊”、“勰”与“恊”;三是由于隶定隶变等书体变迁而产生的正俗异文,如“關關”与“関関”、“燮”与“爕”、“勰”与“”。因此,这一个案研究是颇具代表性、示范性的。通过上文的分析,可以看出,异文的形成发展与字书辞书呈现出一种互动关系。不同时代的辞书,对异文的定性并不一致,而异文的演变又对当时辞书的编纂产生了重要影响。同时,也使我们对宋元明时期所产生的版本异文有了新的认识。我们认为,这些异文的出现,并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写刻的原因,实际上,真正的写刻讹错较少,大多数异文都是历史上曾经使用过的,是语言文字发展的孑遗。因此,这些异文也是语言文字研究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料。D780956F-44C9-47FE-90C5-9D10E0F2378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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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Textual Research on the Different Texts of “Meiye(美也)” and “Heye(和也)” in

Erya Shigu(《尔雅·释诂》)

Dou Xiuyan,Ren Kaidi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Qingdao University, Qingdao 266071, China)

Abstract:Erya(《尔雅》), which originated from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to the Qin and Han Dynasties, is the earliest existing dictionary in China and one of the important classics of Confucianism. Over the past two thousand years, the carrier of Erya(《尔雅》) has experienced bamboo slips, wooden slips, silk, paper and other forms. Its writing has also gone through different stages such as seal calligraphy, official script, regular script, etc. In the process of copying to engraving, many versions have been produced, resulting in many different texts. Especially in the Song, Yuan and Ming Dynasties, Erya(《尔雅》) was widely engraved, forming many version systems and producing a large number of different texts. These variations were not simple writing or engraving errors, but reflected the complex situation of the development and application of ancient Chinese language and characters. Taking “Meiye(美也)” and “Heye(和也)” in Erya Shigu(《尔雅·释诂》) as an example, this paper will explore the causes of the five groups of different texts in different versions.

Key words:Shigu(《释诂》);version;different texts;textual research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尔雅》异文通考”(19BYYZ145)

作者简介:1.窦秀艳,女,青岛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文学博士;

2.任开迪,女,青岛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D780956F-44C9-47FE-90C5-9D10E0F2378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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