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朱立生 漫将新意写风神——朱立生漫画艺术刍议

◆吴广（深圳警察书画院）

朱立生，字大墨，1961年4月生于新疆，毕业于新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现为新疆画院画家、新疆美术家协会会员。其作品被业界权威杂志《美术》和国家、省级刊物多次刊发，多次参加全国、省、市美术作品展览，并被国内及海外收藏家收藏。

漫画是一个时代的复杂表情包、一个事件的哲学表达和一个人的精神写照。漫画也伴随着社会变革、时事变迁，朝着更加多元多极化地发展与呈现。漫画一直秉持自身独特的思想性、艺术性、趣味性，它不仅有力透纸背的史笔感史诗感，针砭时弊，扬善惩恶，也有直面灵魂的真实感视觉感，激荡思潮，叩问心灵。漫画有时如号角、旗帜和武器；有时如春风、寒霜、冰雪；有时如灯塔、镜鉴、警钟；有时如良药、恩师、诤友，值得我们好好去品味和思考。

继抗战漫画之后，自“85美术新潮”以来，随着时代、科技发展，特别是网络电子音像技术的发展，其内容载体、展示手段、传播方式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漫画不再局限于政治形态、展厅展示的单一活动形式与自我小众的孤芳自赏，其受众群体、艺术价值和个性特质都得到了更大的提升和改观。

朱立生先生正是看破和体悟到了这个时代的变化，并以自己敏锐的艺术视觉捕捉到了漫画的核心价值。作为一名优秀的专业油画家，作为随父入疆又携艺南飞的艺术家，人生何尝不是一幅多维呈现的流动画卷？他从事漫画创作近30年，用诙谐幽默和荒诞不经的手段表现出生动夸张的艺术形象。作品形式新颖，内涵丰富、以不同的人事，穿透事物的外在形态，抵达内在的本质核心，给人传递艺术、哲学的精神理念，又不失漫画的趣味天真、雅兴逸怀，且耐人回味、令人陶醉。他的数百幅作品散布于世界各地，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朱立生讲得最多最深沉的一句话就是：我试图用中医“把脉式”的方法，去揣摩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真实的内心，所以归根究底是在写人、写心、写魂、写道。

品读朱立生先生的漫画，首先应该理解他画中独特的哲学思考和个性追求，因为他不仅是个优秀的漫画家，而且也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为新疆和深圳、文化与商界架起了一座桥梁。有人说他是漫画界的文化商、商界的文化人和漫画界的哲学家，但不管人们如何戏谑他褒奖他，他作为一个漫画的传教者、殉道者，我们还是应该去谈他的漫画艺术，我以为。

将线性素描写生注入自我创造的新生活力。朱立生先生善于用朴素的手法“线”去表现，在写生创作中注入自身的鲜活力量，他深知速写是素描中夸张与写意的基本方式，而“线”又是这种写意夸张的最高形式。因此，他将用线的世界绘画大师作全面梳理总结，荷尔拜因、安格尔、康波夫、费欣、席勒，在笔下不断地呈现、整合、归纳、破解、生化：荷尔拜因的高度概括干练、安格尔的虚实长短转换变化、费欣的简洁有力、席勒线条对灵魂和痛苦的深刻表达，以及康波夫教科书式的精彩释放。朱立生集各家之长，皈依于费欣的精神圣地，甚至连绘画材料也是心意相通，这是一种何其相似的文化融合！费欣迷恋荷尔拜因和中国线描，朱立生迷恋费欣的线性素描，粗糙而温润的肌理纸质，炭笔和炭条留下的斑点和线条，麦片似的肌理，泼辣肯定，准确生动，这是一种无法磨灭的视觉记忆和心灵触动，在他的笔下再生出鲜活生命的律动。

众所周知，一幅成功的夸张人物漫画在于“合理夸大”，而非人性的“无理扭曲”，这种敏锐的观察，本身就是一种哲思和解析。此时，朱立生静坐在一方独立的空间，与人物、灵魂对视，线条造型的精确与否已浑然不计，对他而言，所有的创作要素旨在表现独一无二的排他特征，以及人物内心情绪和精神气质，才是成功的先决条件。让人一眼能认出画的是谁，这个“谁”是每一个富有个性特质的“自我”，必须要不断提升观察人物脸部特征的能力，发现每张脸的独一无二的特点，从每个人的脸部轮廓、尺寸、形状、比例、穿插、布局等去捕捉其细微的差异，从而得到有效的夸张表现，朱立生先生深谙此道。在《黄永玉漫像》中，你可以看到黄永玉的幽默、诙谐与狡黠，配景准确独特，细节生动；在《石鲁漫像》中，你可以感受到石鲁晚年的郁结愤恨、狂傲痴癫的磅礴生机，虽有万般无奈，却又执拗坚守，人物表情神完气足；在《达利漫像》中，你能找到造型方式的幽默诙谐、高深莫测，试图从达利洞开的眼神、缄默的唇角、俳嬉的须眉中，破解达利背后怪异梦境般的艺术符号和精神象征，使得达利这个具有非凡才能和想像力的艺术家跃然于纸，并勾起对其做出出格的事物而引起他人注意的狂热生活的各种臆测与联想。

其次是将写意油画精神赋予人物个性外在的张力。作为漫画家，必须有意识去发现普通人、普通事物的不同之处，去发现对象的特点并将其夸张，但在夸张的时候，不要忘记对象本身，不要一味地夸大某个特征，而忽略了其整体效果，还得将夸张程度适可而止，保留其精髓实质，不致虚妄，使整个人物看起来更加立体、栩栩如生，给人一种立体，饱满、真实、耐看耐读耐品的效果，还对象为一个血肉精神丰满的“人”！

朱立生与同时期喜画明星名人脸谱的德国漫画家塞巴斯蒂安·克吕格都获得了巨大成功，而克吕格对明星人物狂热美化或嘲讽地夸张描绘，今天来看，这或许是朱立生和克吕格中西方的一种相互观照，因为，朱立生试图从世界油画入手，从平视平和的人性态度入手，追求人物的内心世界、个性特征的精神外化与笔触张力，又特别钟情于油画的中国化、写意性，去揭示每一个人的内心，使人们看到一颗颗跳动的心和一个个闪光的灵魂。

因此，他在席勒强烈扭曲的人物肢体、神经质的线条，以及鲜、灰、黑、白对比强烈的色彩营造出的诡异而激烈的画面中思索，赋予人物灵魂上的暗示和隐喻；因此，他在克里姆特流畅的曲线、主观的色彩中，释放自我情感，流露夸张情绪，强烈凸显人物的虚幻美、几何美、骨感美；因此，他在费欣用笔奔放雄强流畅，画面颜色强有力的方笔堆积，时而留出大片底色、时而用刮刀和手代替笔产生不同肌理效果的技巧中游走，使整个画面色彩响亮饱和、对比鲜明、沉着缥缈，如同一部黑色背景下的色彩交响曲，耐人寻味。

经过了几代人的努力，油画中国化的形态，在朱立生笔下更加呈现其写意性、民族性、风貌化的特征。这种具有东方写意风格、表现主义的特点，更适合漫画夸张手法和象征意义的表现，使他更清晰了解漫画这种艺术形式，在自己笔下应当烙下的中国特色，因此，他坚信：独特的“中国范”，就是最具共性的“国际范”！在《凡高漫像》中，他以线的多重转折、三角呈现、尖锐紧张的心理暗示，将一个原本才华横溢、艺术独特而又贫穷落迫、忧郁消沉的艺术家表现得淋漓尽致，那是一种扼腕和哀叹。在《毕加索漫像》中，他将一个或激昂、或狂躁、或亲近、或憎恨、或天真、或无邪、或虔诚、或孤傲，而又毫不安分、勤于探索、变化无常的抽象、浪漫的表现主义者表现得空洞而孤独、束缚而放纵，似乎只有这个“毕加索”才适合于他， 这才是真实的毕加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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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写法度中追求文人尚意的精神内力。宋人“尚意”是从唐人“尚法”的书法变革中来，从表面上看，是抒情之意，是书写者抒发个人的情感和内心世界的一种自我再造，来实现更高妙的个性认知和意境之美。“尚意”是中国文人受中国哲学儒、道、佛禅宗思想的影响，讲究内外合一、天人合一、物我相生、物我两忘，在富有“写”与“道”的中国式哲学精神中，凸显作者的情趣、胸襟、品格、智慧、素养、气质，是作者一种精神品格和审美追求。正如安格尔一句话“线条就是素描，线条就是一切”，殊途同归，他们均试图从传统法度和古典美学中寻求一种简练而又单纯的风格，安氏追求“静穆的伟大，崇高的单纯”作为自己的原则，而朱氏追求中国绘画“平、淳、简、净”的中国式书写。

安格尔继承了意大利古典绘画遗风，工致整饬，重视线条造型，构图严谨、色彩单纯，形象典雅，如《泉》《大宫女》《瓦平松的浴女》《土耳其浴室》《荷马的礼赞》《莫第西埃夫人》等，个性化表情、明暗对比，使肖像画别有一种优美滋味。而于此五百年前的南宋画家梁楷已与画院画风决绝，自辟蹊径，创作中所谓“减笔”杰作——《泼墨仙人图》，阔笔横涂竖扫，笔笔酣畅，墨色淋漓，豪放不羁，如入无人之境。宋代文人这种反对因循守旧、敢于标新立异、敢于创造发展，给了朱立生以震撼式的体验和认知：“知画之为物。是性灵者也，思想者也，活动者也，非器械者也，非单纯者也”，更加注重中国文人绘画中自我的文学性、哲学性、抒情性，既有西方传统绘画里特有的“典雅”，又有中国画家自我高标的“个性”，这都是文人绘画所遵循的人格独立、个性书写与独树一帜。

朱立生在《蔡元培漫像》中，他以西方古典绘画传统为构筑，以马蒂斯朦胧写意、表现主义的手法，塑造一个不拘一格、思想活跃、兼容并包的政治家、教育家，虚化人物的核心窗口“眼睛”，使之神情看似呆板僵化，却丝毫不失“学界泰斗，人世楷模”的君子本色，何其高妙！与其说它是一幅漫像，还不如说是一幅完整的写意油画肖像。《希特勒漫像》以文人笔墨入手，逸笔草草，不求形似，遗貌取神。所以古人讲：“意足不求颜色似，一字不出也是佳。”玄之又玄，妙不可言。玄学从老庄哲学发展而来,“道法自然”是老庄哲学，在其思想影响下, 中国文人纵游山水, 以书画琴诗自乐, 试图远离仕途, 纵情于自然。这种思想影响了整个文艺领域, 朱立生自不例外。这种顺应自然规律、顺应人性本原、自然而然的表达客观，着重主观符合客观, 回归天然，恰是朱立生先生艺术追求之正道大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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