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缘

傅荣生

它的功效不在乎剂量

往往取决于毒性的大小

一朵鲜花，可以让爱情失去知覺

一棵小草，可以让露珠跳下悬崖

一只夏蝉，可以让午后心烦意乱

甚至一片云，也会让天空情不自禁

鲜花、小草、夏蝉和云……

这些，都是我所拥有和喜欢的

——而落日

是我常备的解药

有人在搬运隔年的家具

有人在清点过期的鸟鸣

有人从春困的倦怠中醒来

修剪着分岔的睡眠

有人在掐弄着陈旧的指头

给一朵桃花算命

河流递送着明亮的消息

迟钝的事物仍在路上

田地里，麦苗和野草相互妥协

而自带雨水的行人

却在和春天不停地较劲

显然，还没有被人类动过手脚

野茅草、马齿苋、地藓、无名的花朵……

它们瘦小、低矮，没有太多的想法

也不愿接受赞美和祝福

我紧挨着几块枯石坐下

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把自己打开

是的，想想多么难过

我早已配不上这里的静寂和荒凉

机敏的野鸭在眼前来回游动

它反复确认着我和湖心岛的关系

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

前面的轻轻刨土，后面的跟着播种

一粒，两粒，又好像三粒……

然后用脚，摊平了新鲜的泥土

半个时辰，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比春天简单，比时间缓慢

仿佛楷体的爱情

他们丝毫没有在意

埋头耕种的时候

一朵洁白的云

已悄悄地从天空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