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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度日本文学纵览

2022-06-30叶琳

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评论 2022年5期
关键词:文学小说日本

叶琳

摘要:2021年是日本文坛不寻常的一年。日本作家们迎来了一个非凡的创作时期,佳作迭现。从作家们的文学创作主题来看,不难发现他们的写作观念和对日本社会的关心日益发生着变化。他们面对多元化发展的社会环境和不断出现的世事变化,将现实世界的镜像导入虚构的小说中,努力挖掘具有本土化特征的新故事。他们在现实与虚构中谱写出各种人物的存在感,摘得日本文坛一个又一个极具分量的文学奖项。

关键词:日本;文学;小说

2021年同往年一样,仍是一个很不寻常且耐人寻味的一年。疫情的阴霾继续肆虐着全球,笼罩着人们的日常生活,经济发展受挫,地缘博弈加大,时局动荡不安。而习主席倡导的多边主义,包容开放,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成为共创世界美好未来的共识。

在这样的形势下,现实中的日本也走过了一个强烈震荡而又值得回味的一年。3月11日迎来了东日本大地震、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泄漏事故10周年纪念日;4月13日,日本政府不顾本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反对,一意孤行决定将在两年后向海洋排放处理福岛核电站事故之后多达130吨的核污染废水;6月3日厚生劳动省公布日本出生人口为81.16万人,再创历史新低;7月23日在疫情蔓延、观众席位空缺的情况下,延期一年的2020年夏季奥运会在东京新国立竞技场举办了为期15天的比赛;9月29日曾在安倍内阁担任外相的岸田文雄击败了河野太郎,新当选日本自民党总裁,并于10月4日正式就任新首相,结束了仅执政一年的“菅义伟时代”。不寻常的奥运、不一样的社会动态与政坛讲述着日本进入了一个不平凡的时代。

诚然,日本文坛的作家们也迎来了一个非凡的创作时期,可谓硕果累累。他们在现实与虚构中谱写出各种人物的存在感,摘得文坛一个又一个极具分量的奖项。如果按照文学题材分类,2021年度特别引起文坛瞩目的小说主要有以下几种:

青春小说

在日本,青春小说又被称为“成长小说”,登场主人公都是少男少女,以高中生居多。本年度备受日本文坛瞩目的青春小说,当首推1月20日日本文学振兴会揭晓的第164届“芥川奖”获奖小说《应援,燃烧》。该小说由女大学生作家宇佐见凛执笔,于2020年8月发表在季刊《文艺》秋季号上。小说的主人公明里是一位从小患有身体疾病的女高中生,唯一能使她摆脱肉体痛苦、获得精神慰藉的就是“应援”的偶像明星上野真幸。当明里成为这位男偶像的拥趸时,却不明原因地突然发生了一起他殴打粉丝的事件。旋即他在手机社交网络(SNS)上成为大家批评或吐槽的对象。对明里来说,“情有独钟的追星是自己全部生活的中心”[1]。她认为在现实中活着就是为了“不惜一切的应援” [2],为此购买偶像的专辑、印有偶像标签的“垃圾商品”、反复观看偶像在各种场合的出镜与发言,甚至还开“应援”博客,分享自己追星的经验等等。最终偶像因打人事件被迫退出娱乐圈,明里也随之产生了强大的心理落差,陷入绝望和痛苦之中,可谓应援了明星,燃烧了自己。据2021年12月15日的《朝日新闻》报道“该书累计发行量超过五十万册,在日本图书出版大型销售公司发布的本年度畅销书中居首位。”[3]小说以虚构的形式真实地描写了日本现实社会高中生一味对明星的“单推”,在“应援”中寻找自己的存在感。也正如“芥川奖”评委山田咏美所说:在入围的五部作品中,有四部是以少女为主人公,“在所遇到的几个少女中只有‘明里在我看来是活生生的。”[4] 不寻常的虚构人物与事件,折射出现实中“活生生”的存在。由此,书中的时代背景所披露的“应援活动”一词获得2021年“日本流行词语大奖”提名。

同样以“青春小说”著称的《替代》是日本杰尼斯事务所男子偶像艺人组合NEWS成员、加藤成亮的新作。该作品自2018年12月至2020年8月在日本月刊文艺杂志《小说新潮》上连载,2020年11月由新潮社出版发行,2021年1月初就突破了10万册发行量。小说讲述了三位来自东京圆明学园高中的学生新见蓉、伴凪津、楤丘尚志虽然正值青春年华,却经历了彼此完全不同的命运。在网络时代,高中生们热衷于仅限于他们使用的“配对软件”,在虚拟的网络空间里寻找自己在现实中的存在感。他们在面对相遇、离别、冲动、共生、对抗、焦躁、不安、苦闷、挫折、冲突等各种人生经历时,在选择中等待“命运”的到来。该作品一经问世,便于2020年12月获得第164届“直木奖”提名奖,尽管最终与2021年1月公布的结果失之交臂,但却给“直木奖”评委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评委北方谦三认为:“作者触及了小说的某种真实,毫不掩饰地描绘了少年的青春风采”[5] 后来,他在接受采访时进一步说道:“作为青春小说而言,加藤写得非常优秀。”[6]随即该作品在2021年1月21日便获得“书店大奖”提名,4月以第8名的成绩获奖,同年3月获得第42届“吉川英治文学新人奖”,5月又荣获了第8届“高中生直木奖”,12月在《达·芬奇》2021年度“图书小说榜”中独占鳌头。

历史小说

新年伊始,摘得第164届“直木奖”桂冠的是女作家西条奈加的小说《寂寞之川》。该小说于2020年9月由集英社出版,一共由《寂寞之川》《闺房佛》《开始吧》《冬虫夏草》《明里》《灰男》六个短篇组成,是一部反映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一些小人物悲欢离合的历史故事。

每一个故事虽然都独立成篇,但彼此之间却存在着内在联系。舞台的背景都是江户时代千驮木町的一隅、名叫“心町”的地方,那里流淌着一条淤塞、发臭的小河,叫作“寂寞之川”。小河的一端是一排排简易平房的“长屋”。在历史上,它是日本平民居住的狭小民宅,多聚集着收入低下、出卖劳动力或肉体的贫民、没落者、妓女等等,是“穷人”的代名词。在这六个短篇故事中,出场的人物可谓众生百态,有吃酒如命的父亲、埋天怨地的母亲、一心想嫁给风俗街裁缝店画师并养家糊口的女孩千穗、妻妾成群的蔬菜批发商大隅屋六兵卫、在长屋里经营小餐馆的与吾藏、与行动不便的儿子生活在一起的药店老板娘阿吉、曾經的风尘女子阿瑶、远离妓院的花魁明里、靠出租房屋为生而与众不同的“富裕”房东茂十等。他们虽然在日常的“心町”中彼此并不相识,但是所经历的诸多悲欢离合、忧愁和纠葛、辛酸与艰辛、幻想与等待等等,就像横贯这一地区的“寂寞之川”一样交织在一起。

小说的可贵之处并没有展现日本平民百姓就此沉沦的精神面貌,而是赞扬他们在饱尝各种艰苦、经受诸种生活磨难后依旧吃苦耐劳,在悲凉和哀愁中依然怀抱着迎接明日太阳的希冀,也正如“直木奖”评委林真理子和角田光代所说:“这部历史小说充满了一种温暖人心的滋味”,“该作品以沉着的笔致,描绘了悲伤和无情交织在一起的生的可贵。” [7] 显然,作者是把历史中的“现实”元素同小说中的“虚构”元素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让虚构的人物在现实中找到了自我的存在。

同年1月,讲谈社出版的长篇历史小说《高濑庄左卫门记录》是文坛新人砂原浩太朗创作的作品。该小说先后入围第34届“山本周五郎奖”和第165届“直木奖”成为候补作品,最终荣获第11届书店评选的“历史小说大奖”和第15届“舟桥圣一文学奖”,并在上半年前十强畅销书中占首位。故事是以江户时代的神山藩为舞台,主人公是曾在藩内任职的一位下级武士高濑庄左卫门。他喜欢绘画,将公职移交给儿子启一郎之后,边作画边过起了隐居生活。然而,就在他不到50歲时,妻子逝去,儿子又在一次事故中丧命,生活十分孤寂。儿媳志穗在丈夫去世后,曾一度回到娘家,后来为了学习绘画又来到了高濑庄左卫门的身边。他教儿媳绘画的同时,还答应帮助儿媳寻找弟弟宗太郎。两人的关系也就此发生了变化。在一次寻找宗太郎的行动中,他却意外地卷入到一场震动神山藩的阴谋事件中,既看清了政治家、官僚的嘴脸,也搞清了儿子死亡的真相。他尽管对践踏自己生活的元凶表现出强烈的愤慨,但并没有带着仇恨度过自己的余生,而是积极地生活,正如日本作家江上刚在6月5日的《朝日新闻》上所说:这是一部“涤荡人们心灵的”作品。文艺评论家绳田一男认为:它“如实地展现了日本人过去美好的一面。”[8]“三本周五郎奖”评委江国香织甚至认为:“这是一部无可挑剔的好作品。”[9]

疫情小说

继2020年之后,日本政府一直对疫情防控不力。2021年,日本各地多次出现疫情反弹或进一步扩大的现象。因疫情的反复与蔓延,人们原本正常的生活被打乱,计划中的事情不得不取消或延后。因此,在现实语境中,疫情再次成为文学关注的焦点。

2021年1月,文坛新秀乘代雄介以小说《旅行练习》入围第164届“芥川奖”获奖候选作品,同年5月,一举夺得第34届“三岛由纪夫奖”。小说于2020年2月发表在《群像》上,以叔叔“我”的视角,采用日记体的方式,讲述了自己与侄女亚美在2020年3月疫情爆发后的日本所发生的故事。“我”是补习班的老师兼小说家,知识面宽广,精通“鸟类”。亚美是一名小学六年级的学生,性格活泼、开朗,积极向上,纯真可爱,虽然不擅长文化课学习,但很爱好踢球,且有天赋,已被一所以体育为特长的私立中学所录取。3月份的春假因疫情的扩散,原本计划同叔叔一起去观看鹿岛鹿角足球俱乐部的比赛被迫取消了,即将入学的初中也宣布临时停课。亚美无法到自己所属的足球俱乐部练习踢球了,整日无所事事。于是,“我”决定带亚美沿着利根川徒步走向茨城县“去鹿岛旅行”一周。一路上,亚美边走边练习用脚颠球,“我”边走边描写风景。“行走”“写生”“踢球”“交流”成了两人的乐趣。途中,他们遇到了缺乏自信和自我肯定的女大学生绿子。三人结伴而行,亚美率真、阳光的个性与自信、向上的态度深深感化了绿子。作者巧妙地在叙事结构中穿插了日本人在疫情面前“自我约束”的描写,写实与写虚相结合。“芥川奖”评委吉田修一认为:该小说“在波澜不惊的旅行日记中,熠熠闪耀着一种普遍性的价值。这正是因为疫情的非日常性,才得以发现的。”[10]

同年9月,山田岳弘的短篇小说集《没有旅行》也是以疫情为背景的作品。该作品于2022年一举夺得第46届“川端康成文学奖”。 它由《说坏话》《寒蝉》《男孩们》和《没有旅行》这四个独立的小故事组成,以2020年的东京为舞台,反映了疫情下日本人日常的生活风貌。其中,在《说坏话》中,可以看到自日本发布紧急事态后,街上的各大商场、饮食店一半以上关闭,行人稀少,人们都过着“自我约束”的生活,外出行动受限,娱乐减少了,居家办工增多了。黄金周为了带恋人十花外出旅行,“我”原本预定好在栃木县那须的一家旅馆住两天的,结果因政府宣布疫情紧急事态而被迫取消。无奈之下,权当旅行,好不容易在东京都内找到了一家接纳“我”和恋人住一天的旅馆。在“我”看来和很多人的想法一致:自疫情流行以来“为防止疫情扩大所采取自我约束的影响相当大”,所见所闻“街区几乎没有了生机”“工作少了新业务”“年收入减少”“招工成问题”[11]等等,为了一吐心中的抱怨,“我”向恋人十花提议“练习骂人

吧”[12]。《寒蝉》中的“我”每天必做的事就是早晨带着4岁儿子散步,下午在家打开旧电脑重新阅读自己以前写过的小说。日复一日,沉浸在回想自己所走过的一切时光。《男孩们》中的一对夫妇自己没有孩子,却答应照顾弟弟家的两个男孩。夏季,兄弟俩一个10岁、一个4岁戴着口罩来到家里住了两周。伴随着夏季奥运会无法如期举办,自己的理想生活和原定的周密计划都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标题名《没有旅行》的小故事通过“我”和村上谈及在学生时代没有拍摄完成的电影“没有旅行”,更是揭示了疫情时代毫无预期、没有结束、悬而未决的各种事态。作者在虚构和现实的夹缝中思索着疫情下的人该如何选择当下生活,如何审视防疫措施。对现实的关心与思考,成为作家写作的一种责任。

犯罪小说

以各种犯罪、危害社会等行为为题材的小说一直是日本作家所关注的社会问题,像佐藤究的《吐烟的镜子》、五所纯子的《吃药的女人们》堪称本年度的力作。

其中,长篇小说《吐烟的镜子》于2021年2月出版,同年6月获得“山本周五郎奖”,7月斩获第165届“直木奖”。该小说以墨西哥、印度尼西亚、日本为舞台,以非法贩卖人体器官、毒品等黑市交易为主题,充斥着资本主义国家洗钱、走私、诱拐、刑讯、杀人等罪恶行径。故事一开始便交代了17岁的少女露西娅生于墨西哥锡那罗亚州首府库利亚坎市。这座城市“在不知情的观光客——否则他们绝对不会来——看来再普通不过了。但是,它有一个不同于法律的秩序,那就是暴力和恐怖。”“它等同于战场”,“被称为毒品战争”[13]。少女的哥哥原本想借助毒品贩子之力偷渡到美国挣钱养家,却因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事而被虐杀。最终,少女转辗多地,选择离开了自己的国家,跨越海洋来到了日本,结识了一位家住川崎市、名叫土方兴三的日本人。不久两人结了婚,生下了土方小霜。17年后,雄踞墨西哥卡特尔的毒枭巴尔米罗在与对立组织冲突后逃离墨西哥,在藏身地雅加达遇到了来自日本的器官倒卖经纪人。两人为了谋求新的器官交易一同来到了日本。17岁的孤独少年小霜在偶遇巴尔米罗之后,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命运发生了改变。他走上了一条通往人体器官贩卖的犯罪道路,“命运的背后,闪烁着灭亡的阿兹特克王国神灵的可怕影子。”[14]作者依靠丰富的想象力,通过虚构把现实与神话传说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让读者从中感受到虚构比现实还真实。无论是“山本周五郎奖”评委,还是“直木奖”评委对该作品都给予了高度认可,认为“它是一部具有压倒性的杰作。”[15]

相对佐藤究描写的男性犯罪的血腥与暴力,五所纯子叙述的女性犯罪则显得无奈与可悲。她通过《吃药的女人们》把日本女性无可自拔的“吸毒”犯罪推向了人们的视野,引发大家的思考。该小说于2021年6月出版,日本著名非虚构小说作家、自由撰稿人布雷迪·美香子就向读者推荐道:“这是女人们发出的声音,是诗,是连接非虚构小说和文学之裂缝的新作。”[16]作者基于对有吸食毒品经历的女性采访,以非虚构小说的形式,采用文学表现的手法,着力再现了“发生在日本现代女性身上的各种事情以及她们不断纠结与抵抗的身影”[17],小说共由十一章构成,每一章的女主人公在日常中都离不开“药物”而苟活。她们或加入卖淫组织,或厌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或缺乏人生的目标和热情,“不知道人生存在着多项可供选择的正确途径”,“都属于被社会抛弃的人”[18]。她们自卑,心存恐惧,逃避现实,只有靠吸食兴奋剂、大麻、可卡因、安眠药来求得精神上的安宁与幸福。作者抱有一种社会责任感,倾听她们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真实地写出她们的日常生活与精神面貌,唤醒人们要关注和思考现实社会中确实存在着这样一群女性。

震灾小说

3·11东日本大地震尽管整整过去了10年,但它给普通日本人带来的改变一生的心理创伤和强大的冲击力既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也没有随着社会的发展而淡出人们的记忆,远走他乡、生离死别、核辐射伤害等挥之不去。福岛核泄漏事故导致的核污染、核废水排放以及第一核电站和第二核电站废炉拆除等一系列问题至今都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它如同梦魇一般吞噬着人们的健康与安宁。灾后重建、灾后疗愈一再成为文学家们关注的焦点。其中,石泽麻依的《在通向贝壳的地方》和工藤玲音的《冰凌的声音》是2021年度备受文坛瞩目的震灾小说。这两位女性作家都来自灾区,是大地震、海啸的亲历者,不同程度地受到了灾难的影响。

来自宫城县的石泽麻依以《在通向贝壳的地方》于2021年7月斩获了第165届“芥川奖”。小说讲述了女主人公“我”在东日本大地震劫后余生之后,曾两度到德国的哥廷根。“第一次是在震灾发生后的第二年来留学了一年”,“第二次来哥廷根是在2017年的3月。”[19]也就是“三年前从仙台机场出发经由成田国际机场,乘坐飞机来到了德国的哥廷根”[20]。7月初的一天,“我”站在车站等候一位来访者,却遇到了9年前在那场大地震引发的海啸中失踪的友人、野宫的“幽灵”。由于“他”的出现,记忆的碎片开始拼接,“今天,就在这个街区寻访记忆”[21]。由此,记忆与历史、生者与死者、过去与现在、时间与空间、虚幻与现实、灾难(大地震、海啸、核泄露、二战、袭击犹太教堂、带走犹太人、送往奥斯维辛集中营等等)与和平、“我的时间”与“野宫的时间”便不断交错出现,界限变得模糊不清。作为幸存者而言,这“并非是记忆之痛,而是对距离所产生的罪恶感。”[22]借用“芥川奖”评委松浦寿辉的话来说:目前“以如何将3·11升华到文学作品中为主题而描写的作品已经达到相当数量了,但对作者以出人意料的设定描写幸存者不断抱有罪恶感的才华表示敬意。”[23]

生于岩手县的工藤玲音以《冰凌的声音》获得了第165届“芥川奖”提名奖。该作品于2021年发表在《群像》4月号上,是以东日本大地震为题材的中篇小说。在这部“作品的主题里有‘受伤的群体和‘难以发出的声音。”[24]故事讲述的是在福岛大地震发生时,主人公加藤伊智花还是岩手县盛冈市一所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在这之后的10年间,她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不停地向自己发问:我能做什么?应该如何面对比自己遭受更大灾难的受害者?她以及她的朋友、熟人都经历了这场地震所带来的大灾难,他们的人生因此而发生了转变,既有說不出的不安、悲伤与烦恼,也有积极面对的行动。编织和倾听他们的心声,是小说的最大亮点。作者本人在接受采访时也说:“希望有人的声音像冰凌一样融化,在融化、消失之前能传达给某人就好了。”[25]虽然这是一部虚构的小说,但毕竟基于作者的亲身体验而写就。精于俳句、和歌创作的作者用诗一般的语言,把虚构的人物引渡到现实世界中,从而达到了虚实掩映的效果。

越境小说

“越境小说”又称为“移民小说”。在世界各国不断趋于多元化的今天,跨越国境、语言和文化的现代文学作家在日本文坛仍占有一席之地,他们把本国文化同所在国文化相融,在异国文学领域中独树一帜。

2021年7月,中国台湾省的旅日女作家李琴峰以《彼岸花盛开之岛》成为第165届“芥川奖”得主。小说发生的舞台是在日本和中国台湾省之间一个架空的、与世隔绝的孤岛。一个失忆的少女漂流到盛开着彼岸花的海岛上,被一个与其大致相同年龄的少女游娜救起。游娜给她起名叫“宇实”。宇实发现周围的人日常都身着传统服装,岛上的文化、政务、宗教、祭祀、历史等一切事物都由巫女掌管。岛民都使用夹带着很多汉语词汇的“霓虹语”,巫女使用的则是接近现代日语的“女语”,外来少女宇实使用的又是剔除汉字的假名和外来语混合的“日之本语”。其中“女语”被视为只有巫女用于传承岛内历史的语言。“当游娜发现少女说的‘日之本语与自己正在学习的‘女语非常相似,‘霓虹语无法沟通时,便转换使用‘女语。”[26] 宇实为了留在岛内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就必须得到大巫女的许可。尽管大巫女同意了,但作为条件宇实“必须学习岛内的‘霓虹语和‘女语,必须成为女巫,担当起传承历史的责任。”[27]通过接触岛内的历史,她得知了岛民过去与外界的交流与来往,明白了岛民为什么会混合使用日语、汉语和琉球语。语言的融合带动了文化的交融,包容和开放打破了地域的疆界,跨越了时空的鸿沟,摆脱了男性的桎梏,和谐与共生带来的是多元现象。这是该小说的现实意义所在,也正如“芥川奖”评委松浦寿辉所说:作者“围绕‘日本及其外部、文化的‘女性主义问题进行小说创作的思考,其意义十分重大。”[28]

同年11月,长期在日本居住的美籍作家利比英雄以短篇小说《天路》一举夺得第73届“野间文艺奖”。该小说由四个短小故事“高原的蓝鸟”“西藏的声音”“文字的高原”和“一个孩子的降生”组成,描写了主人公“他”离开自己的国家美国来到日本生活,独自一人乘坐东方航空公司的飞机,离开东京到达上海,同中国一位汉族友人沿山东、西安一路向大西北西藏旅行的经历。在到达世界屋脊旅行的过程中,“他”对生死问题有了深刻的理解和思考,西藏之旅变成了“死亡与再生之旅”。自“新冠”开始以来,外出旅行成为奢望。在这种境况下,作者的记忆开始复苏,将脑海的记忆一一拾起,写入作品之中。作品不仅跨越了美国、日本和中国之间的国境,而且还跨越了英语、日语和中文的界限,更跨越了生与死的距离。语言拉近了人们彼此交流的距离。日本小说家矶崎宪一郎曾这样评价说:“作者只要带着语言就可以应对世界。我认为应当把这部作品当做涌现在一个人身上的复数语言与文化、过去与现在的共振来读。”[29]

2021年度,日本文坛除了上述小说大放异彩之外,描写家庭、婚姻、科幻、人与自然等主题的小说仍是日本文坛的主旋律。从日本作家们的文学创作主题来看,不难发现他们的写作观念和对日本社会的关心日益发生着变化。他们面对多元化发展的社会环境和不断出现的世事变化,将现实世界的镜像导入虚构的小说中,努力挖掘具有本土化特征的新故事。这一年无论是著名作家,还是文坛新秀,新作迭出,成绩斐然。女性作家们更是异常活跃,大显身手,继续成为日本当今文坛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注释]

[1] 受賞者インタビュー「世界文学全集が一番の娯楽だった」、『文藝春秋』2021年3月、348頁。

[2]宇佐美りん「推し、燃ゆ」、『文藝春秋』2021年3月、352頁。

[3]『朝日新聞』2021年12月15日夕刊、文芸欄。

[4][10]「芥川賞選評」、『文藝春秋』2021年3月、340頁、343頁。

[5] [7]第164回直木賞選評の概要https://prizesworld.com/naoki/senpyo/ 2022年5月30日。

[6]陈洋:“入围直木奖,日本娱乐圈的“小说家”多了”《环球网》2021年1月22日https://www.huanqiu.com。

[8]書評『高瀬庄左衛門御留書』砂原浩太朗著、『産経新聞』2021年2月21日。

[9]第35回山本周五郎賞選評の概要https://prizesworld.com/naoki/senpyoYS/2022年5月30日。

[11][12]山田岳弘『旅のない』、講談社、2021年9月、9—10頁。

[13]佐藤究「テスカトリホ?カ」(抄)、『小説新潮』2021年7月、31頁。

[14]戴铮:“小说《旅行练习》和《冒烟的镜子》分获日本两大奖”,《中华读书报》,2021年5月26日04版国际版。

[15]山本周五郎賞選評『小説新潮』2021年7月、22頁。

[16] [17]五所純子『薬を食う女たち』https://www.amazon.co.jp/dp/2022年6月18日。

[18]渡邊十絲子:(書評)『薬を食う女たち』婦人公論2021年9月12日https://fujinkoron.jp/articles/2022年6月20日。

[19] [20][21][22]石沢麻衣「貝に続く場所にて」、『文藝春秋』2021年9月、325頁、372頁、380頁、394頁。

[23] [26]「芥川賞選評」、『文藝春秋』2021年9月、282頁。

[24][25]くどうれいんさんの初の小説作品掲載 震災と「傷つきのむら」をテーマに『盛岡経済新聞』2021年3月8日、「学ぶ·知る」欄。

[27][28]李琴峰「彼岸花が咲く島」、『文学界』2021年3月、15頁、39頁。

[29]天路  リービ英雄/https://www.amazon.co.jp/2022年6月24日。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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