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远去的山岗
2022-06-30普驰达岭北京
◎普驰达岭(北京)
当宁静用一种声音
站立在你的面前
所有在南高原如同母语一样的词汇
已近在咫尺 在一粒水上
我捂紧的手掌早已不知所措
可以用手伸向远方 远去的微笑
推开的是沉重的声音 而一些背影
从四面八方抵达了故园 泪水擦拭过的天空
已停靠在身后 而在时间面前
变浅的容颜 曲折中
早已带上傲雪的光芒
站在洛尼山顶 风已吹过满坡的荞麦
炊烟留给了故乡 荞面留给了自己
就像在罗婺大地 月满西楼中等盼的乡音
此时是明月彼岸是火把
在仰望的段落之上
许我在故乡的坡地漏出彝人的足迹
不为山所动也不为水所流
只惜温婉的月光 光照金沙江和南高原
乘着微弱的光沉醉于风中
在自己屋檐下走动的人们
始终看不清一张清晰的脸
有些叛逆的语气悬在高空
一些自言自语的人群徘徊在聚落没有了远方
跟随毕神远走他乡的神灵消遁在空山
晚风吹送的祭辞倚靠着纯洁的经文
那场宏大的祭祖分支布满了每座山脉
一些家支沿着更深的山谷走远
分支与迁徙的词汇都线装在
苍茫而无边壮阔的西南彝志
在彝人的枕边
我始终看见无数的子孙
在梦中翻阅祖先迁徙用悲壮而忧伤的足音
穿过时间的缝隙 像无数的浪花
坐在河流之上 诗歌就像一条船
绕过对峙的岛礁 把我载向更远的海湾
在船舱之外 鸟声汇聚浊浪滔滔
紧贴浪花的呼吸 我听到无数的水滴
垂落的响声 就像跌落在南高原的雨
一次次地清洗着祖先那片
与神灵靠得比天还近的天菩萨
编发为衣 让目光握紧时光的碎片
用双手捣碎远山布满夜空的星子
那些被梦魇和惊恐冷却的夜空
不时有磷光苏醒 点亮的鬼火都坠入山谷
又以莫名其妙的缘由四处乱窜
在埋葬着先祖尸骨的山坡上
漆黑的夜穿过指间 越过额头的幻影
被冷却冰凉地躺在寂静的山野
竹片上的暗纹 石头上的铭刻
鬼板上的神谕 都可以在南高原
自然而然地集结 并一次次被
停泊时间另一端的乌鸦捕捉和传递
那些隐秘的波动 那些独自泅渡的游灵
那些欲言又止的幻象 那些驻扎在苏尼发梢迷离的神经
以及那些依然在梦中飞翔的石头与纸片
都会在乌鸦的叫声中幻为残缺的赞美
神启为毕神祭灵中活显的经文与诵辞
从锋利的夜色中抽出身
略显迷醉的风横过发际
在不远的山里抒情 让儿时的记忆
从暗处走到时间的前头 就如
带着一滴水的响声出门 想象
可以在远方能听到流淌的声音
从耳际飘零的那一枚秋叶
总能怀揣一棵树上的两片春光
一片有我的名字
另一片有我的村庄
就像我对故乡低低的怀念
总能飘落在我的心里
最远的山网在梦中 猎狗的声音渐行远去
像疏落的动词 闻得到的是荞麦的芳香
闻不到的是汗水通透的苦
猎物的身影满山遍野
一些影子不在高处
一些伤口流不出血
生命如草 满山的追逐如狂野的马步
山岗留守在掌鸠河的对岸
那些单薄的光划过河面最终驻守在一个孤独的骨头里
在一支口弦之上 思念是一种余音缭绕的绝响
在一枚彝饰之上 留白是一脉虚实相生的水墨
寂静于金沙江畔 胸中亦然辽远激荡
一柳拂风江流涟漪 一江之上尽显南高原磅礴万象
万千丘壑 安放着乌蒙山的坐姿
烟波浩渺的想象早已满腹皆水
深入骨髓的水滴如长风过手
水流过门前 河滩驻扎在身后
眼前流放的一川江水回响如梵
沉静的城落座在高处 远去的旅人
影随曲散 绕城远去的掌鸠河横过天涯
记忆中的伤口抵达了罗婺 寻路之人
用目光找回了泪水 用思念的烛光拨亮了故园
你若守住掌鸠河的出口
那些看不见的风
依旧可以吹皱南高原东张西望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