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文字就是一剂良药
2022-06-30邹冬萍
邹冬萍
在我看来,好的文字就是一剂良药。写作则是斟酌处方并完成处方的过程,既救人,亦度己。心有隐疾,读一篇有启迪性的好文章往往就能不药而愈。
作家朝颜,就是一位妙手回春的医者,擅以望闻问切的方式,开出一剂又一剂的良方来。在她的散文集《天空下的麦菜岭》中,我所读到的药方是“乡愁”。乡愁是一条盘踞在她心口的毒蛇,一口一口吞噬着故乡的黄昏与明月。她以琉璃质的文字,瓦蓝色的轻愁,书写一个人的村庄史,完成对故乡的抒情。这是结籽的丁香,是盛放在故乡原野上的一枝小清新。同时对徘徊在精神原乡之外的阅读者来说,更是一味足以解毒的良药。
在散文《通灵者》中,她以旁观者的清醒,对乡村遗传至今的愚昧及固执的信仰进行深度的阐述与剖析。这里有她源自其血脉深处的悲悯亦有后天思考所获得的丰富养料,在人间烟火中百炼成钢,有了手术刀的雏形与锋芒,足以剜除根植人心的痼疾与毒瘤。
“岁月多么无情,岁月将太多没活够的人封缄进岁月。”然而活着的人,仍要在血脉传承中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古陂的舞者》,文字依然清丽,思想与写作的广度却愈发地凸显出来,有了古陶般的厚重与质地。“一颗种子的落地,是一次生命的偶然。但土壤的肥沃、气候环境的适宜,却对一棵树的枝叶参天、根系发达,构成了一种必然。”这样的句子,又成了丝绸般的柔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读者的心就被这样的文字所融化,治愈心灵的沉疴。
诚如鲁迅先生所言:“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在质感散文《陪审员手记》中,朝颜正是将一幕人间悲喜剧毁灭又撕破后给我们看。
透过表象看实质。朝颜在文本中所要表现的并非类似影视剧中手撕渣男的狗血剧情,而是案件之外的情理法的纠葛延伸以及女性意识的自我崛起。原告玲,作为一名公职女性,有着不低的文化与素养,也难以避免在“男尊女卑”的陋习中沦为可悲的牺牲品,用一场长达16年的婚姻祭奠了青春。离婚,与其说是她女性意识的第一次觉醒,我更趋于相信这是她在婚姻与爱情、血脉与亲情间反复挣扎与纠葛导致绝望之后的自我救赎。将前夫一家告上法庭,争夺属于自己的权益,才是她女性意识的真正觉醒。
想必玲亦是经历过甜蜜的爱情、丈夫的宠溺,直至传宗接代的任务无法按照婆家的心意顺利完成,被逼着一步步坠入深渊。从生命的高光至跌入生育的渊薮,旧思想的桎梏令她一再忍让。至于何时何地,原告玲终于觉醒,鼓足勇气从一地鸡毛的围城中走出,我想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覺醒,有了足够的勇气与力量从婚姻的枷锁中自我解救出来,甚至能做到气定神闲地坐在法庭上静候一声法槌的敲响。
反观被告方,一家人狼狈出场。其中一个身心停留在孩童时代的被告甚至落座在陪审席位上。闲笔一支,却是最佳的隐喻——被告一家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披着无知外衣的自私与蛮横。不过是这家人依仗原告为母的慈悲,利用拥有双方共同血脉的逝者“伟”来博取同情,妄图以情代法,进而达到侵占他人财产的目的。
此刻,空中飞来飞去的都是言语的刀子,闪着尘世间最冷的光芒。或许对原告玲来说,夺回对方最在意的房子,就是惩罚对方的至佳法宝,也是对不堪的过往的告慰。
“阔大时空中,人人皆为过客。玲是前夫家庭的过客,伟是生育链条上的过客,军和他的家人是一栋房子的过客。往深的说,谁又不是世间的过客呢?”朝颜正是以这般言简意赅的点题,破防了读者的心。
而这剂猛药,是否能真的破除生长了千百年来男尊女卑的毒瘤呢?我想,答案早已昭然若揭,就隐藏在朝颜的《陪审员手记》中,等读者诸君自我解答,自我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