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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根泥土与传播破圈:扶贫剧如何讲好中国故事

2022-06-29杜嘉琪蒋艺瑶

大众文艺 2022年11期

杜嘉琪 蒋艺瑶

(苏州大学传媒学院,江苏苏州 215123)

一、当下扶贫剧的现实主义新表达

扶贫题材剧的灵魂在于非常强的现实性,近年来的扶贫剧在把握贫富差距、弘扬传统文化以及解决环境污染等系列现实问题中,涌现出了一批富有时代气息和市场吸引力的佳作。创作者牢牢把握时代脉络,通过建构扶贫现实语境,呈现乡土传统文化的方式,真实呈现了脱贫攻坚群众的精神面貌和生存状态,全景式、全方位地展现脱贫攻坚这场重要战役。

(一)现实语境的多元化和影像化构建

真实客观地再现脱贫攻坚图景是扶贫剧现实主义创作的重要原则之一,一批血肉丰满、真实鲜活的扶贫剧通过将农民生活作为图解扶贫工作的出发点,从而让观众对精准扶贫的内容有深入了解。时至今日,扶贫剧不仅关注农民们精神以及物质层面的提升,逐渐延伸至自然环境保护、精神文化生活等崭新的题材上。如扶贫剧《我的金山银山》围绕“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创作理念,生动演绎了扶贫支书汤亮带领村民以旅游、电商、养殖等新兴产业建设绿色乡村,让家乡脱贫致富奔小康的故事,拓宽了扶贫政策的展现方式。扶贫剧《绿水青山带笑颜》中杜笑语回到自己的家乡兴办琉璃厂、创办特色民宿等情节,响应了传统文化精准扶贫的时代气象。扶贫剧《遍地书香》里椿树沟创建了自己的读书会,带领农民读好书的一系列举措,宣扬了精神文明建设的发展热潮。这些扶贫剧牢牢把握住时代热点,将农村的发展变迁和新时代经济建设以及生态文明建设、精神文明建设等多元举措进行统筹,构建出农村变迁的完整图景,在扶贫语境的呈现上纷纷百花齐放。

扶贫剧通过充分运用现实主义的影像表现手法,镜像式地还原了跌宕起伏的脱贫攻坚历史。如《山海情》用直观的视觉形象化呈现了20世纪90年代西北地区的自然风貌。满山遍野的黄土高坡、寸草不生的荒地、开阔苍凉的平原、人物因干燥而裂开的嘴唇以及被风霜洗礼的脸,生动形象地展现了西北极其恶劣的生存条件。同时,剧中能体现穷苦生活细节的例子不胜枚举,如写信时圆珠笔干了之后用铅笔头继续写、主人公饱受风沙和日照后布满细纹的脸,人物的状态和行为都极为贴合时代与环境。以年轻女性白麦苗为例,她在涌泉村时头戴鲜艳的头巾,梳着两个麻花辫,身上穿着布鞋以及短衣长裤,属于非常典型的西北农村女性装束。在进入沿海城市工作之后,白麦苗的造型变得富有都市少女风情,披肩直发、身上穿着清新淡雅的连衣裙,由此可以看出,扶贫剧通过饱满细腻的人物细节为扶贫政策的答卷做出了具像化表达。

(二)乡土文化下的迁居观念与差序格局呈现

当下扶贫剧不仅满足于讲好扶贫的故事,更着力于刻画出一种蕴含现实主义真切的乡土文化。在扶贫剧《山海情》里就深刻体现涌泉村村民安于现状、不愿吊庄移民的传统观念,这种观念是乡土社会发展的自然产物。由于农村社会长期以来形成安土重迁的传统,对农民来说舍弃的不仅仅是一间陈腐破旧的小屋,更是几百年沿袭下来对人、土地和村庄构成“家”的内涵的传承。从老一辈村民抗拒离开村子,到马得福最终说服乡亲坚定地踏出移民步伐的剧情,生动诠释涌泉村村民破除“安土重迁”的陈旧思想和“移民致富”的优越政策之间的壁垒,真实展现中国现代化转型里普通百姓吊庄的情感变迁。在当下大城市的喧嚣浮躁难以让人产生归属感的时代背景下,《山海情》作为乡土中国的缩影,唤醒了观众心中遗忘已久的乡土情结。

除此之外,“乡土中国”的差序格局在扶贫剧中得到阐释。费孝通在其社会学著作上将我国农村的社会关系模式总结为“差距格局”即圈层。《山海情》在一开始就上演了在代理村支书马喊水和老支书的号召和支持下,马得福一步步劝说村民吊庄的故事。化用费孝通先生对中国乡村关系架构的描述,虽然“差序格局”中社会人际关系产生了以血缘或地缘利益为基石的集体意识,但在传统治理中,仍然需要遵守着一定的权威和秩序。不管是吊庄移民还是整村搬迁,老村支书作为该差序格局的意见领袖和风向标,在干部领导和村民发生多次分歧以后,实现了以他为核心鞭策村民走出去的人际传播关系,这种权威秩序并不存在实际的白纸黑字,而是乡土社会在漫长发展过程中父系权威逐渐外化的一种时代产物。

二、以《山海情》为例探析扶贫剧如何“破圈”传播

《山海情》从开播以来就赢得了收视率与好口碑,并在卫视平台和社交网络引发观剧和评剧的热潮。该剧主要讲述了宁夏西海固地区的人民在国家的扶贫政策下与福建省对口支援的专家与资助援助下,最终建设出“塞上江南”的扶贫故事。因此,立足于《山海情》对主旋律影视作品的示范性意义,能够为当下时代环境中的同类型题材剧“破圈”传播提供可借鉴可参考的经验。

(一)刻画砥砺奋进的人物群像

《山海情》以对“大人物”进行“小人物”化处理的方法,塑造了许多生动而鲜明的脱贫攻坚人物形象,使剧中的人物形象长久地留在观众的记忆中。一方面,将一些正面典型形象转化成普通人形象去表现,展现其也具有普通人的真情实感和缺点,而不是一味地神化“小人物”。例如主角马得福不是无所不能的能人,他也几度处于放弃的边缘,甚至为了面子工程让得宝出钱接下不该干的工程;虽然村民代表老支书作为曾经的红军,拥有主动走出大山的胆识和更长远的视野,但更多的农民则是像李大有一样受乡土社会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影响,安于现状无论如何不愿离开这片“根”。其二,体现了“小人物”在知道自身能力有限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不懈的意志精神。马得福看到移民点村民通不上电,每天去县供电所软磨硬泡,用水滴石穿的精神,解决了供电的难关;尽管村民移民后无法依靠人力对抗严酷的大自然,却能够坚持抵御着巨大的风沙重建新家园。比起那些依靠大人物完成的“扶贫奇迹”,“小人物”身上的力量虽然有限,但身上聚焦了不认命、敢于艰苦奋斗的宝贵品质,这种时代群像更能带来平等感与接近感,引起观众共鸣。

值得一提的是,《山海情》中意识到了“她”力量的崛起,女性角色们拥有了更独立、坚韧的人格光芒。李水花是该剧中故事线最完整、最散发光芒的女性角色。水花的魅力并非她能忍受或者能受苦,而在于她的豁达开朗,在于她永远向前看的人生态度,在于她对女性与下一代价值的认可。剧中还设置了两个极具代表性的扶贫女性干部:杨县长、吴月娟,她们严谨认真、果断勇敢的工作态度和处事方式证明女性的工作能力不差于男性干部,象征着女性在社会空间中的地位上升,她们同样能在时代大潮中“顶半边天”,肩负更重要的责任。

(二)建构平民视角中的双维叙事谱系

和绝大多数的扶贫剧相对比,《山海情》选择站在平民视角,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法让观众内化了剧情发展背后想要传递的主流价值观。它将一些迫需解决的现实问题融入作品中,融入扶贫实践中。如剧中没有采取直接的意识形态进行引导,而是以“小落点映大背景”的方式让观众窥见本质。当村民没有钱利用大棚种植农作物的时候,政府对村民提供了无息贷款政策、在村民种植的双孢菇销路受阻的时候,杨县长出面联系航空公司解决了村里囤积的双孢菇,这些情节让观众在不知不觉的过程中感受到国家在背后的强大支撑作用,减少了政治宣传的突兀性。

从宏大的叙事体系上看,该剧通过“物质脱贫”与“精神脱贫”两条叙事思维,将人物放在历史事件中,利用以点带面、见微知著的叙事效果,全面地演绎了涌泉村三代人波澜恢宏的发展史。物质脱贫叙事线的核心人物是走在脱贫攻坚前线,一心想为群众做实事的扶贫干部马得福。通过马得福说服村民搬迁、帮助移民点建水站、推广菌菇种植等典型情节,阐述经济层面的致富摘帽过程,把造成涌泉村经济贫困的原因转变为剧情加以演绎。精神脱贫叙事线的核心人物则为乡村教师白崇礼,这条线索旨在挖掘精神文化上的富矿。主要讲述了合唱比赛和白校长不让学生辍学打工的两大事件。一方面,白校长为了能够让学生们都顺利参加到比赛中,甚至做出了一些违规的行为,出售掉了扶贫捐赠而来的计算机设备;另一方面,为了让学生在课堂上“一个都不能少”,他冒着生命危险半路截车,并在客车上一个个劝说,最终收到了撤职和在校学生不得辍学去打工的通知,结束了自己的教师生涯。在精神脱贫这条叙事主线上,既展现了白校长一辈子的教育理想与热爱,唤起了人们对乡村教育问题的思考,又在小人物与大历史的命运结合中,延展了扶贫剧的内容边际和思想纵深。

三、新时代语境下对扶贫题材影视剧的创作思考

新时代以来,以脱贫攻坚为题材的影视剧创作成了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然而随着电视剧创作的日新月异,扶贫剧又面临着走出“舒适区”、探索发展新路径的严峻考验。如何在主旋律市场中探寻讲述扶贫故事的创新策略,除了以诗意化风格吸引受众外,还可以通过娱乐化表达激发受众的收视兴趣。此外,用场景代入和冲突引发观众情感共鸣,无疑是打破正剧流量低、破圈难局囿的有效方式。

(一)诗意化书写脱贫攻坚实践

近年来,热播的扶贫剧逐渐将自然环境和民俗景观两者相互糅合,形成了诗意化的表达风格。其将整个脱贫攻坚所取得的辉煌与成就内化在日常生活“图景”里,让观众感受到带有诗意的美感,体现了扶贫剧在艺术表达与国家话语之间追寻平衡。随着城市现代化的发展,人们被困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缺乏诗意悠闲的生活环境,扶贫剧中诗意乡愁的生成刚好构成了一种精神补偿,特别是对于生活在喧嚣浮华环境中的观众来说,触摸乡村日常的质朴,感知乡村生活的温软,能够有效满足他们对乡村田园的情感需求。无论是《岁岁年年柿柿红》通过影像再现陕西乡村的自然景观,展现了生态文明建设和现代产业发展相辅相成的中国新农村繁荣图景,还是《一个都不能少》中在夕阳的透射下峰峦起伏的丹霞山泛出七彩光芒,这样的景象既隐喻了扶贫道路上的曲折,又暗示了丹霞村民未来致富路上的红火。可见,美轮美奂的自然景观为扶贫剧带来了盎然的自然生机和地方特色,使年轻一代在观看的过程中也能感受到田园牧歌的情调与诗意。

(二)注入轻喜剧色彩

如今,扶贫剧作为中国影视产业中的一个文化消费产品,富含意识形态色彩,依然需要照顾到观众的喜好。以《山海情》为代表的扶贫剧,在肩负主旋律任务的同时,凭借大量的泛西北话台词直接让观众对该剧产生土生土长的好感,剧中“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到那儿是给蚊子改善伙食”等村民之间的插科打诨展现了中国真实淳朴的乡村风貌,成功为作品增添喜剧效果。此外,剧中闽宁两地的对口支援为福建口音和西北口音的碰撞提供了机会,福建来的帮扶干部陈金山和西海固本地人马得福之间的“鸡同鸭讲”带来的轻喜剧效果就像一把“万能钥匙”,大受观众追捧。一方面,潜移默化地拉近了同观众之间的距离。另一方面,不知不觉地培养了观众对当地方言的审美情趣,使乡土文化在大众文化领域中有了新的发展空间。

一般来说,观众会通过看剧来达到审美舒适、放松休闲这一情感需求,因而,严肃的讲述方式和平铺直叙的情节发展无法获得观众的注意力。对于扶贫剧而言,将扶贫故事喜剧化,以风趣的方式传达出深刻的主题意蕴,是当前主旋律电视剧破圈破壁融入年轻一代市场的关键突破口。目前,扶贫剧还需改变传统叙事创作的思维,重视观众的情感体验和观剧意见,让市场成为炼金石。

(三)情感动员激发观众共鸣

可以发现,当前有一部分扶贫剧过于直白地呈现脱贫攻坚这一时代话语,在创作模式上呈现出扶贫情节雷同化、简单化等问题,缺乏新时代主旋律影视剧的吸引力。然而,我国的扶贫剧凭借真实的故事背景和多元的地域文化,讲述着华夏大地上无数的有血有肉的乡土故事,因此,扶贫剧的主题应当通过“场景代入”在激烈的注意力竞争中取得优势。可以是呈现苦难的场景、反映人物奋斗历程的场景、愿望成真的场景,这些场景往往容易唤醒观众的情感。例如,《山海情》里没有电力、没有水源、蚊子成群的生存环境、为了生存偷盗成性的年轻人、贫困户三兄弟只有一条裤子可以穿的窘境,通过对“穷”的场景真实呈现,让观众感受到当地经济贫困的生活面貌,产生了对剧中人物艰苦生活的同情心,并不由自主地与现在的生活境况进行对比,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

对于一部好的扶贫剧而言,可以运用“冲突”吸引观众,将现实扶贫工作中所出现的一些困难表现出来,给观众有力的精神震撼,引起情感共鸣。如《山海情》凭借“从土里拔出来”的真实感,从来不刻意性地回避人性弱点以及扶贫工作所遭遇的困难,生动展示扶贫工作里的大部分冲突,让观众能够看到敢于担当、大公无私的援宁干部。在《山海情》中上演了现实版“农夫与蛇”的故事,凌教授为了帮助村民们赚钱,耐心教授、帮助村民们种植双孢菇。村民们在目睹种菇能赚钱之后都去跟风种植,最后导致双孢菇滞销,他们不但不理解反而去指责凌教授,形成了扶贫干部的好心劝说与村民反咬一口之间的冲突,由此打破了观众以往认知里知恩图报的道德规范,潜移默化地塑造了扶贫干部以德报怨、不求回报的主观印象。

结语

在如今纷繁复杂的国际局势面前,电视剧创作作为一种处于文本和现实语境对话之中的具体社会实践,日渐达成一种文化软实力的体现。因此,这要求新时代扶贫剧以扎根于泥土的现实语境、尊重艺术创作的基本规律,将创作深入百姓,汲取力量,从而更好地给世界带来散发泥土芳香与独特美学的中国故事。未来,中国影视剧市场依然需要像《山海情》一样的主旋律音符,通过这些珍贵的影像视频,充分展现当今时代转型背景下民族奋斗所具有的精神律动和中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