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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口述音乐史研究和方法论初探

2022-06-29

大众文艺 2022年11期

李 静

(广西艺术学院,广西南宁 530000)

自20世纪末“新史学”理念的形成开始,学科之间学术理念不断融合、借鉴,运用多学科、多领域交叉研究的观念及研究方法的多样性已是学术研究中的常态。音乐史学的研究不断借鉴历史学、人类学、民族学等学科的研究方法,取得了颇丰的学术成果。如今,随着口述史学逐渐成为历史研究的重要研究领域,口述史的研究方法被引入到音乐史学的研究领域中,这是“新史学”研究的深入发展。口述音乐史学科理论的初步形成与实践运用使得中国现当代音乐史研究领域的史料收集更加鲜活、丰富,音乐历史事件和细节更为清晰,学术成果更加多样。

一、口述史与口述音乐史

1948年美国口述历史研究中心开始运用口述史研究方法,此后北美西欧一些国家逐渐开展自己的口述历史研究计划。“口述历史是以录音访谈的方式搜集口传记忆以及具有历史意义的个人观点。”李向平、魏杨波著作《口述史研究方法》中提到“口述历史就是口头的、有声音的历史。”我们了解到口述历史是以访谈的方式,利用现代技术手段对口述记忆进行记录,是对口述者所经历的历史事件和人生历程进行访谈并记录、整理,其目的是运用口述史方法“重建已经过去了的历史事件与历史记忆”。口述音乐史就是利用口述史的研究方法对过去历史中所发生的音乐事件及相关见证者进行访谈,通过记录、整理获取口述史料,研究其所经历的时代发生的音乐事件,并结合文献资料构建受访人生命历程及历史事件。

音乐学界早已运用口述访谈对当代音乐史开展研究,发表出版了丰富的学术成果,如20世纪70至80年代梁茂春先生对贺绿汀、杨荫浏、刘雪庵等当代音乐家的采访,并发表系列文章;陈志音《中国当代音乐家访谈录》等研究成果都是学界口述音乐史研究的成功范例。这些研究成果与20世纪出版的重要音乐家传记有所不同,主要表现在史料的来源、研究成果的呈现等方面。特别是对现当代音乐人物的研究,口述音乐历史在传统人物传记基础上,还包括其所经历的重要历史事件的口述记忆。

口述音乐史是研究者通过对访谈获得的口述史料的记录整理,运用音乐史学的方法,文献资料与口述史料互证形成的学术成果;不仅是对受访者个人生命历程的历史研究,也包括受访者对其所经历重要音乐历史事件的个人观点,这些口述历史研究对于建构中国现当代音乐史有着积极的推动作用。

二、国内口述音乐史研究现状

目前口述史研究方法逐渐在音乐研究领域运用,形成音乐口述史或口述音乐史。口述史作为一种研究方法在学界已获得普遍认可,甚至被认为是史学的一门学科。在中国音乐史学研究中引入口述史研究方法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是音乐史写作的一个新视角。国内关于口述音乐史发表最早的文章是臧艺兵《口述史与音乐史:中国音乐史写作的一个新视角》,文章分析了中国现当代音乐发展的缺陷与不足,如主流官方色彩浓重,缺乏民间基层生活的内容、传统音乐研究内容的不充分以及少数民族音乐研究的稀缺等问题。梁茂春先生撰写《“口述音乐史”漫议》,以自身学术经验和系列的音乐家访谈经历来论述、强调口述音乐历史的真实性;《“口述音乐史”十问》(梁茂春讲述,刘鹤红整理)和《“口述音乐史”方法八则》(梁茂春讲述,郑艺萌整理),两文对口述音乐史的学术研究理念和具体研究方法进行了深入的理论总结,强调真实、生动、鲜活、个性是口述音乐史研究的最突出的特点。文章从历史学的角度强调口述史料和文献资料具有同等价值,这对口述音乐史料的收集与运用有积极的引导意义。

赵书峰、单建鑫《音乐口述史研究问题的新思考》则对学术界关于音乐口述史概念提出质疑,认为原始的口述史料还需要结合多种传统文献进行考据与相互佐证,音乐口述史“只是作为音乐学领域内的一种新的研究视角和方法”,并非一门新兴学科。强调了音乐口述史对于重构与解释历史、帮助重建无文字民族和草根阶层音乐历史记忆的学术意义。谢嘉幸、国曜麟从哲学观念出发,以伽达默尔诠释学的“效果史实”为支撑,把历史研究的对象分为“需要无限逼近的历史事件”和“在历史事件发生若干年之后,由亲历者口述的史实记忆”两种史实类型,两者共同构成“效果历史”。作者肯定亲历者口述史实记忆的价值,是构建音乐史实的必要组成部分。文章《个体在场——口述触碰基于时空张力的音乐史话语》,作者阐述了历史经历者口述历史时因语境的变化产生叙述方式的变化,叙述内容体现出时空内在张力的特点。《话语博弈——音乐口述史的内在张力及其多种类型辨析》一文对口述史话语结构的内在张力,即话语博弈进行深入探讨,从多种研究类型的多维视角方面辨析,使得音乐口述史研究中的历史叙述内容更具有丰富性。丁旭东《谈谈口述音乐史的几个问题——基于与梁茂春教授的对话》一文对口述音乐史概念、特性以及操作关键进行探讨,认为其研究领域是在现当代音乐史,研究对象主要是活着的“人”的历史记忆;同时提出应建设“数字化口述音乐历史资料库”,更好地保存历史记忆,最大程度发挥“添写音乐史”的学术价值。《“口述音乐史”学术实践的六个操作关键》一文从口述实践的具体实施出发提出六大操作规范,文章为口述音乐史研究者提供了重要的实践理论指导。《口述音乐史学研究的三个路向——兼论三种研究模式的建构与利用及其意义》一文主要从口述音乐史的方法论层面进行探讨,提出口述音乐史在中国现当代研究中“边角史料”“语料库分析”和“音乐生命成长理论”研究应用的三种基本模式。赵书峰《权力与话语操演中的口述音乐史表述》一文认为口述访谈在不同的权力与话语操纵语境下对口述文本的叙述模式、叙事内容的可靠性、真实性会产生影响。在对某一研究对象进行采集和书写口述音乐历史时应对不同文化与身份立场的人进行采访,多角度、多视角的获取口述资料,以确保口述音乐史文本内容的真实性、准确性,使得学术成果更有价值。

纵观近年国内口述音乐史的研究,学术界主要是在中国现当代音乐史的研究中运用口述史学方法获取口述史料。基本认同口述音乐史是音乐史研究的一个分支的观点,学者们已经开始了音乐口述史或口述音乐史的学科建设。“口述音乐史”的实践理论系统尚处于探索性建设阶段,仍需要更多学者的实践介入、理论观点的碰撞,才能逐步地形成具有普遍效力的学术理论。另外,由于官方历史中相比较汉文化来说少数民族地区关注较少,缺乏历史文献资料;并且少数民族地区因文字语言等原因难以获得直接的研究史料。故学者们需运用口述史学方法,借鉴民族音乐学、人类学等学科推动我国少数民族音乐的研究。

三、口述音乐史研究方法

口述音乐史研究是由访谈者与受访者双方针对某一音乐主题或历史事件的互动交谈来进行口述史料的获取。现代口述音乐史研究区别于传统的文献研究模式,主要依赖于研究者通过访谈方式获得的“活”的口述资料。同时,通过对重要历史见证者的访谈了解当代历史发生的音乐事件,获取文献资料之外的研究资料,对其进行补充,增加史料来源的多样性。口述音乐史研究方法主要体现在访谈的前期准备工作、具体执行访谈、文本制作与撰写研究成果三个阶段。

(一)前期准备工作

现今,口述音乐史在音乐学界仍是一种新生事物,进行口述历史工作时一般同时兼具访谈者与研究者两种身份,所以做好访谈前期准备工作对执行口述访谈和撰写口述文本是至关重要的。访谈前的准备工作,包括访谈对象的选择、熟悉相关访谈资料、访谈提纲设计、器材设备等方面。

现代口述史学的应用首先是对重要历史人物的口述记忆的研究,但同时,也越来越关注普通民众的历史记忆。在进行口述音乐史访谈时,应选择具有代表性的关键人物,如音乐家、与音乐事件有着密切关系的领导者们;同时,也要对重要音乐事件的参与者或见证者进行口述访谈。若要研究某一音乐种类或某一音乐事件作为专题性研究,则需选择该领域中具有代表性的音乐人物和事件领导者或参与者,对其进行多方面、多角度的访谈工作,深入挖掘音乐事件发生的原因、过程,以及不同参与者或见证者的不同观点,从而获取丰富多样、鲜活生动的口述史料。

另外,访谈内容的深度和广度与访谈者的学术素养有着必然的联系。访谈之前需要对相关文献资料进行梳理,了解受访者或访谈主题的背景资料,有足够的信息贮备。同时要熟悉访谈对象的专业知识,能够形成良好的交谈,获得更加有深度的口述资料。基于此,访谈者在执行口述计划时应该制定好合理的访谈提纲,问题的设计可以由简单的提问开始,然后逐渐深入,吸引对方的兴趣,有利于口述访谈的顺利进行。访谈过程中需要访谈者以笔记和电子设备同时记录保存口述资料,仅靠访谈者的现场笔记和脑力记忆是不能完成记录受访者的口述资料的。访谈者需要熟悉设备的性能,以防止访谈过程因操作失误而影响口述内容的记录。

(二)具体执行访谈

口述访谈是访谈者与受访者双方共同创造的一种创作情景,是建立在平等关系之上的交流体验。访谈者首先需要提前与受访人约定合适的访谈时间和地点,选择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为访谈创造一个自然沟通的情景。首次访谈需交代清晰访谈的目的和性质及相应的法律范围内的义务。访谈时把录音设备摆放在能够清晰收录受访者口述信息的位置,同时避免影响双方的视线。访谈时间最好控制在一至两个小时,不宜过久。作为访谈者须以学习的态度去请教受访者,双方形成亲密的师生、朋友关系。在交流中须足够尊重对方,切勿随意打断对方,耐心聆听,以开放性的问题引导口述者自述。但也需要访谈者在访谈过程中的提出一些明确特定性的问题,适当引导对方对采访主题进行较深入的阐释。所以访谈者应该把开放性问题与特定性问题同时引入到访谈过程中,使得受访者的口述内容逐渐深入,以获取丰富而深刻的口述史料。访谈不仅是聆听的过程,而且也要时刻观察受访人的肢体语言、表情、语气变化等表现,做好聆听者的身份。聆听时感受对方回忆历史时的心理变化,可以帮助访谈者更好地理解受访者对待口述内容的态度以及口述历史内在鲜活气息。同时,培养彼此之间的亲切度,为进一步的深度访谈搭建一座心灵桥梁,使双方都积极参与到口述访谈的情景中去,共同构建个人生命历程或音乐事件的历史。访谈者在将要结束某一访谈对象前,应根据已获得的资料试想是否完整,需要在那些方面作补充。最后,在访谈结束时,访谈者需要告知对方收集到的资料的处理方式,肯定受访者做出的贡献。

(三)文本制作与撰写研究成果

一般口述音乐史计划的执行者既是访谈者又是研究者,所以制作口述文本也是投入时间精力最多的一个环节。此环节是访谈者或研究者对口述资料的整理、分析与诠释过程,需要结合其他访谈资料和现有的文献资料来求证口述资料的真实性与可靠性。

在录音记录转换成文本记录时,需要进行逐字整理,还原访谈者的语言风格,保持口述资料的“原始性”。撰写学术成果时可以对文本资料做适当的编辑,符合文章的逻辑思维,在必要时可以引用受访者原本的口述话语,包括一些方言、谚语之类的,为学术成果增添自然表达时的风趣和生动,使研究成果学术性与趣味性兼备,吸引更多的读者。同样,口述历史研究者要担当起历史责任与历史使命,让自己的学术研究生涯不仅留下文本资料,为学术研究提供参考资料,更重要的是可以为历史留下声音记忆,能够更加真实的感受历史。

“口述历史是在口述史料的基础上提升到理论层面”,访谈获得的口述史料是口述音乐历史研究的基础,是第一手史料。口述音乐史不是简单地把口述史料堆积一起,需要与“史骨搭建与文献补配”相结合构思框架撰写文章及对史料进行补充、求证,这是撰写口述音乐史不可或缺的。

结语

口述音乐史成为音乐史学的研究新方向,将口述史学方法运用到现当代的音乐史研究中,已出现众多的学术成果,展现出朝气蓬勃的发展活力。它促使现今的历史研究逐渐开始关注对音乐历史发展中未被历史记载的,但对现当代的音乐生活同样做出贡献的音乐家和普通人的音乐生活,使得亲历者的记忆再现,音乐历史发展的细节更为清晰、真实。目前,口述史学已得到学界的广泛认可,当下众多学者积极投入到口述音乐史学科的建设中去,我们期待口述音乐史获得突破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