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是对个体的细微的呈现(创作谈)
2022-06-29尹文武
尹文武
时至今日,也没有找到一个对小说更精确的定义,本人更倾向于字面上的理解,小说就是往小了说,是对个体的、细微的、难以定义的、模糊的、更复杂的呈现。这种呈現往往又是张冠李戴的,即把生活中在张三、李四身上发生的事情,一起放在小说里的王五身上,以期达到从量变到质变的效果,让人物偏执到底,异禀到极致,悲到人人同情,喜到人人嫉妒。
《剪刀》里的憨兔其实是我童年的伙伴,在小说里,我把他安顿在一个下岗工人家庭,这样的安排,仅仅是我对下岗工人有一种道不明的情感。我现在生活的小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非常红火的起重设备厂拆迁后建设起来的,在拆迁过程中,几经谈判和妥协,紧挨小区的大门口还保留了一幢原厂家属楼,这幢矮小、陈旧的老房子因为没有楼号,被我们称为零号楼,住着曾经厂里的领导或下岗了的工人,他们有着曾经的骄傲,又有着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的自卑。他们耿直,有一说一,不绕弯子,他们小气,斤斤计较物管费、卫生费的多寡。他们的一言一行,我都想写进小说里,但一直未完成。前年我回老家,在村口又一次见到憨兔,他衣衫褴褛地对我笑,我就想,憨兔的父母去世后,他活得是否还有尊严?是的,《剪刀》就是一个关于尊严的小说。我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憨兔是发高烧把脑子烧坏的,也就是说是后天的原因,是父母过于粗心大意了,因此,父母很自责,对憨兔极好,过年时,憨兔是我们村不多的能穿新衣服的人之一,我们羡慕、嫉妒,欺负他的心常有。生产队晒坝是我们玩耍的地方,因为全寨只有晒坝是水泥地,很适合我们开自制的木板车,坐车的人总是朝憨兔的方向冲,故意吓他。那天,我们玩够了,集体对着晒坝边的水田撒尿,看谁射得更高更远,有点奥林匹克的意思。穿着新衣服的憨兔也去撒尿,但他没有和我们一起,而是去了仓库的木柱旁,一个伙伴说:“憨兔没有长小鸟呢。”
虎哥说:“不可能。”
虎哥是我们中的老大,我们认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明白的事都去问他。
那个伙伴又说:“我们的尿往天上飞的,憨兔的尿沿着木柱子往下流。”意思是方向决定了结果。
虎哥说:“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憨兔已经撒完尿,虎哥就过去拉他已经穿好了的裤子。
憨兔的裤腰是橡筋做的,有伸缩性,憨兔得把腰弯下去,才能护住裤子。毕竟虎哥更高大,憨兔的裤子还是被他褪了一半。就在虎哥洋洋得意的时候,头突然就开了花,血悄无声息穿过他的头发,抵达他的脸上,我们都惊呆了,那坨肇事的石头还恨恨地捏在憨兔手里。回到贵阳,我就写了《剪刀》。
《剪刀》第一稿结尾,憨兔为了不让保安看他的小鸟,一剪刀把小鸟剪掉了,我很满意这样的结尾,可是又担心太狠,就改成了目前的模样。
《西北望》是我对谍战故事的一次尝试。民国时期,国民党在我老家息烽建立集中营,关押着共产党人和仁人志士。据说,当时县城三分之二的人都是特务,息烽民间,有许多亦真亦假的谍战传说。去年正值建党100周年,单位组织一次与建党有关的征文活动,我把听来的故事,写了《西北望》。息烽取平息峰火之意而得名,把小说取名《西北望》,是那一代人对延安的向往。
感谢《滇池》,将《剪刀》和《西北望》一同发表。
责任编辑 包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