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的退步

黄菁

很多画画的朋友办高考班，或者是做生意，财务状况好了之后想调头再回来画画，往往会觉得有点不上道了，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有些人调整了很长时间也仍然转不过来。尽管教学生的时候也没停手，也一直在画着，结果好像是越勤奋越倒退。可见，绘画不是勤奋了就有好结果的。手虽没闲着，可脑子跟不上也一样会落伍。

有一句玩笑说：学绘画的学生读了四年大学，回头还能再考上大学那就太丢脸了。虽说是个玩笑，但这里面似乎说明了一些道理。之前的好和后来的好不可画等号。再则，进了大学不一定就会比原来画得好，毕业的时候如果依然停留在之前的状态，还能再考上大学，肯定不是一件光荣的事。

教育的结果应该是每一个人有了自己的判断力，建立起了自己的标准，而不是所有的人都遵从同一个标准。所以，用四年后自己的标准去考四年前别人给的标准，考不上的可能性是有的。如果还能轻松考上，就说明你的标准一直没变，你还停留在进来的标准上，只能说你四年大学没整明白。

有一次我们的一个老师去看一个研究生的画，看后回来给我们吐槽说：这个学生退步了，读了研究生画得还不如本科的时候好。他还说：像这个水平恐怕重新参加高考很可能考不上。我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这个学生现在的追求不是这位老师喜欢的类型，所以他说学生退步了。不排除会有学生越画越差的可能，但很多先生却是用过去的标准和眼光去看年轻的一代，总认为一代不如一代，他们心里的高水平是在某个既定的戏路上的圆满，形要更准，更深入，更具体，更细致，更有难度，更复杂，那才是高水平。凡是达不到规定目标的都被视为没进步。他不知道，艺术教育的目标就是让学生成为他自己。所以，也可以这样看：退步了才是进步，进步了有时候被认为是退步。

这个所谓的“进步”，所谓的好，是固化的代名词。宁方勿圆，宁脏勿净，宁苦勿甜，宁拙勿巧，宁涩勿华，宁乱勿顺，宁缺勿整。好像是负面的东西得到了肯定，正面的东西被视为需要我们警惕的危险。这就是艺术上的辩证关系。用方去表现圆，从脏里面生出美感，从乱的状态里演化出秩序，用缺点换取生动性。如果你直取那些正面的东西往往得不到，而要从它的相反方向去取，反而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办高考班的朋友之所以转不回来，是因为带高考的学生只能往正面走，他们不敢冒失败的风险，长此以往，思维形成定式，只能顺着来，只能单向度的走，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去反着走，也就是说：他们的培养是奔着一个单一标准要求去的，而不是成就一个独特的人，所以，不敢用负面的东西去换取正面的结果，不敢用失败去換得胜利。教人是这样，自己画画也是一样道理。有时候，“退步其实是向前”。9342A1F5-65B6-4424-B948-7B25E555B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