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济南市传统街区的水系与空间构造——以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为例

文／宋海洋 法政大学（日本） 博士研究生

引言

济南市位于中国山东省，南接泰山，北临黄河，是一座有四千年以上历史的老城。同时，济南市因泉水出名，亦被称之为“泉城”。正是由于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济南市的传统街区与水的关联性非常之大。然而，近代以来，随着城市规划与经济开发的推进，许多历史街区与传统建筑逐渐消失，而代替它们拔地而起的则是高层建筑与大型的商业综合体。随着作为都市的珍贵记忆的历史街区与传统建筑逐年减少，时至今日，芙蓉街、曲水亭街地区已经成为展现“家家泉水，户户垂杨”这种济南特有的建筑、道路空间的仅存的场所。对于它的研究与保护刻不容缓。

文章以济南市的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为研究对象，通过文献调查与实地调查，探究这片地区的水系、街道以及建筑之间的空间关系，最终达到解明这片地区空间构造的目的。这对接下来更好地保存与继承这片历史街区有着积极有利的作用，同时也可为街区未来的发展与利用提供一定的参考价值。

1 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的水系与水的利用

1.1 水系的形成

济南市的老城区内存在着复杂的泉脉与水系。济南市有四大泉群，其中的三个都位于老城区的内部以及周边。本研究的对象——山东省济南市的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就位于明府城，也就是济南老城区的中心地带，所以在这片地区，无论是地面上随处可见的水，还是隐藏在地下的暗渠，都有着错综复杂的结构。

济南市地处华北平原地区，属温带季风气候，地势特征为南部高北部低。夏季，济南南部山区的降水渗入地下，顺应地势向北流去，由于市区地下的岩层相较山区的岩层密度较大，所以因为有压力差的存在，地下水在济南市区喷出地面，形成泉水。

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与济南市四大泉群中的珍珠泉泉群相重合，所以地区内部的水系也较为复杂。济南市老城区的水系基本上由泉、井、池、河、湖构成。而其中的泉、井、池为水系的起点，也是水系的节点。水在这些节点的位置从地下涌出，形成水源。各个水源节点之间由河流相连。河流中的河水也是由喷涌而出的泉水汇集而成。这些水最终流进济南老城区北部的大明湖，通过老济南城的北水门、汇波门流出老城区范围。

1.2 水的利用

这些复杂的水系与地区内的街道、建筑有机结合，形成了多种多样的空间，而这些空间也决定了水的利用方式和范围的多样性。根据影响范围的差异，我们可以将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的水利用方式分为三类，分别是水的点范围、线范围、面范围的利用。

水的点范围利用一般发生于地区中一般民居内的泉或水井处。这里的泉或水井即为点。这种利用方式影响范围较小，一般为住宅的主人或是这个点周围的几户居民可以利用。泉水、井水可满足居民饮用水以及生活用水的需求。这片地区内的平泉、佐泉以及一些被当做水井使用的无名泉水都是以水的点范围利用方式来使用的。所谓的“家家泉水，户户垂杨”也是这种水利用方式的一种侧面表现。

水的线范围利用一般发生于地区内部河流的两侧。这里的河流即为线。这种利用方式相较于水的点范围利用来说，影响范围要更大一些，一般沿河岸分布。在这里，水的功能主要有两个：一是作为附近居民的生活用水来使用，他们会在这些河流中清洗衣物、器皿等等（图1）；二是作为景观用水来使用。每天涌入这片地区观光的游客数量很多，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清澈的河流就是这片地区的特色与标志。比如这片地区内部的曲水河、连接小王府池子与王府池子的水渠、由王府池子向北流出的河，这些都是水的线范围利用的典型场所。

图1 在河边清洗衣物的居民（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水的面范围利用一般发生于地区内道路旁的泉水处。这种利用方式的影响范围很大，一般是以这座泉水为中心向外辐射的一个面。由于泉水位于道路旁，所以无论是在这片街区居住的居民还是途经此处的游客都可以在此取水利用。也正是因为有这个背景存在，泉水的影响范围才会如此之广。这些泉水中，有的被用作饮用水与生活用水，有的还会被用于娱乐用水。比如地区中部的王府池子，时常有人会在此跳水、游泳、戏水。

无论何种利用方式，对于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来说都是宝贵的历史记忆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也许其中的部分利用方式，比如在河水中清洗衣物、器皿等等，一定程度上会造成水体的污染，但这类活动也是这片地区历史的一部分，反映出了从古至今当地居民的生活景象。所以相比于明令禁止此类行为，在尽可能多地控制污染物排放的前提下保留这些水利用的方式，也是一种未来地区发展的考虑方向。

2 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的空间构造

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有许多泉池与水井。这些泉水有的位于民居的庭院中，有的位于道路的两侧，甚至有的位于政府与庙堂之中。它们的特点与用途也是多种多样的。从地下涌出的泉水汇集成河，在地表、甚至地下都形成了复杂的水系。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背景，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的建筑、街区以及水系都具有复杂且多样的空间构造。

2.1 庭院包围泉池

在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的北部，存在着府学文庙这座历史建筑群。它位于整片地区的北部，始建于宋代。历史上的文庙是用于祭祀孔子、孟子等著名文学家、思想家的庙堂，同时还设有私塾等教育机关。在漫长的历史中，府学文庙多次遭到破坏。1949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府学文庙曾经被当作临时的小学和工厂来使用。2005 年，府学文庙进行了大规模的修缮工程。现在，文庙作为济南市的保护建筑之一被人所熟知。

从正门进入文庙的内部，可以看到一座半圆形泉池，名为泮池。泉池上方架有一座桥，名为泮桥。桥身开有五孔，这也侧面反映了泉池的范围之大。从空间的角度来看，整个空间的分界线是府学文庙的围墙，它将文庙与市井分隔开来。围墙内的庭院十分宽敞，而地下喷涌出的泉水形成的泮池就位于这宽敞的庭院之内（图2）。

图2 庭院包围泉池 左：泮池；右：珍珠泉（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在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这样的空间并非只有一处。在现在的珍珠泉公园内，也存在着类似的空间。这个空间的分界线为珍珠泉公园的围墙，而相对应的，庭院内部的泉池即为珍珠泉的泉池（图2）。

在宽敞的庭院内存在的泉池——泮池与珍珠泉，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现代，都只是单纯地作为景观被观赏，而不是作为饮用水或生活用水来被使用。并且，在中国古代，像这样的空间只有在相当高等级的建筑中才会存在。比方说，府学文庙在过去属于高等级的庙堂建筑，而珍珠泉公园在明代是德王府的内城部分，在清代则是巡抚衙门的所在地。这些高等级建筑群拥有大面积的庭院，所以大面积的泉池也可立足于此。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大面积的庭院包围大面积的泉池这样的空间形态在古代只在高等级的建筑群中存在。

2.2 河流穿过庭院

与庭院包围泉池的空间类型同样，在作为空间分界线的围墙之中，有河流穿过的这种空间类型在古代也只存在于高等级的建筑群之中。这些河流是附近的泉池中喷涌出的泉水汇集而成的，最终沿着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的复杂水路流入大明湖。

河流穿过庭院这种空间类型在前文中提及的府学文庙与珍珠泉公园内都有存在。在这样的空间中流过的河水也只是单纯作为景观来利用。特别是现在珍珠泉公园内部的河流（图3），在明代时，德王曾乘船游玩于水上。通过文献记载我们可以得知，当时，位于德王府境内的几个池子，如珍珠泉、濯缨泉、濯缨湖等等，相互间都是通过河水联系起来的。而这也是德王府内的一条水上的景观流线。

图3 河流穿过庭院（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基于以上，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在古代，建筑群的庭院中有河流穿过这种空间类型也是只存在于高等级的建筑群之中。这种空间类型与庭院包围泉池的空间相同，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2.3 庭院包围泉

在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不仅仅存在着高等级的建筑，还存在着大量的一般民居。由于整片地区与珍珠泉泉群重合，所以泉水与建筑的空间关系也是多种多样的。在这片地区内最普遍、也是最常见的，就是在民居的庭院内包围着泉或者水井的空间类型（图4）。这些泉，有的位列济南“七十二名泉”之中，有的则没有名字，只是单纯地作为水井被居民所利用。为了便于利用，泉池的大小也比之前提到的高等级建筑庭院内的泉池要小很多。

图4 庭院包围泉（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在这样的空间中，水的利用是点范围利用的方法，一般只有周边的一户或几户居民可以对泉水、或者井水进行利用。

2.4 庭院外的泉

在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泉水不仅仅存在于建筑的庭院内，也存在于建筑的外部，也就是道路的旁边。比如说济南市“七十二名泉”中的腾蛟泉与小王府池子（图5），都属于这样的一类泉。关于水的利用，在这样的空间里，水同样作为生活用水以及饮用水来使用。与庭院包围泉水的空间不同，这些位于道路一旁的泉水无论是地区内的居民还是到访至此的游客都可以自由利用。也就是说，相比于庭院内的泉水，庭院外、道路边的泉水的利用范围要远大于前者。这种利用方式属于水的面范围利用。

图5 庭院外、道路边的泉（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2.5 道路旁的河流

济南市的水系由泉、池、河、湖构成。在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除了泉与池，河流也是这个历史街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这片地区里，有位于府学文庙和珍珠泉公园里的河流，也有几条在道路旁流淌的河流。这些河流分为两类，第一类为与街道平行流淌的河流，如曲水亭街旁的曲水河（图6）。第二类为与道路交叉的河流，如从王府池子流出、与起凤桥街交叉的河流（图6）。在历史上，这些河流的河水大多作为生活用水的水源被使用。地区内的居民通常会在河边清洗衣物、交谈。这是水的线范围利用。

图6 道路旁的河流（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诸如此类水边空间，它不仅仅是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也可作为社交场所、甚至是娱乐空间来使用。此地的居民们可以在河边交谈。同时，由于这片地区已经被开发为观光景点，所以地区的原住民与到访至此的游客之间的交流也变得方便了起来。其他在河边游玩的人也还有很多。在这样的空间之中，人与河、甚至是整个街区都能散发出新的活力。

2.6 作为地区核心的王府池子

在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的中心部，有一个泉池存在，它正式的名称为濯缨泉。由于这个泉池明代曾位于德王府的内部，所以也被人称为王府池子（图7）。这个泉池，可以被称为是整个地区的核心。

图7 王府池子（图片来源：作者自绘）

在历史上有这样的记载，王府池子位于德王府内，与现在珍珠泉公园内的珍珠泉、濯缨湖相连。明末时期，清军放火焚烧了德王府，在此之后，原先德王府的内城部分被改建为山东巡抚衙门，内外城之间的部分则逐渐演变为民居。在这个时候，王府池子也从王府被分离出去。过去只存在于高等级建筑群中的大面积的泉池也逐渐融入了市井。此后，经过了数百年的演变，现在的王府池子被数栋建筑所环绕、包围，同时相较于以前面积也变小了。

明代的王府池子主要作为观赏景观，被王府的主人德王来使用。到了清代，由于王府池子从王府中被分离，融于市井，所以它并非只是作为景观，也作为生活用水被周边居民所利用。而现在，除了作为景观用水与生活用水，还有很多人每天到此处跳水、游泳，所以王府池子的水也被作为娱乐用水利用。

王府池子中水的利用方式，为水的面范围利用。同时，有从小王府池子流出的水汇集成的水渠。水渠中的水注入王府池子中，自王府池子的西北角流出，流出的水又汇集成河。也就是说，王府池子不仅仅是作为面来使用，它还位于作为线范围利用的数条河流的中心，发挥着作为地区核心的作用。

从芙蓉街有一条可以通向王府池子的道路，然而经过芙蓉街行至此处的游客并不多。由此，王府池子得以从市井的喧闹中保留下自己独特的性格。每天，在王府池子南侧的广场上看着游泳戏水的人群，与游客交谈，同时向北望去，想象着古人生活的样子，会油然而生一种历史与现代的融合感。保护这样的空间，不仅仅是对历史街区与泉水的一种保护，也是对济南市传统的居住风格和城市的灵魂的一种保护。

结语

作为中国北方地区留存下来的有特色的历史街区，济南市的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拥有自己的性格与特征。现如今，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是唯一可以展现老济南“家家泉水，户户垂杨”这种居住风格的场所。所以这片地区有它的独特性与唯一性。无论是地区内的水系，还是水系与街区、建筑所构成的空间，都是这片地区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应当被保护、被传承的遗产。

现如今，随着人们对文化遗产保护的意识逐年提升，对于历史街区的保存与继承也逐渐被重视起来。而事先做好该地区的调查与研究，解明实地的空间构造是保护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无论是对于济南市的芙蓉街与曲水亭街地区，还是对于其他历史街区来说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