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蹄子花

敏润婷

端午节放假，我跟着爸爸回到乡下老家。坐在车里向车窗两边的山上望去，只见山坡上开满了狗蹄子花，白嫩嫩、粉艳艳，开得热烈奔放，让人羡慕，有种想躺在里面沉睡不醒的冲动。

狗蹄子花学名叫“狼毒花”。爸爸说他小时候，山上还没有那么多的狗蹄子花，那个时候，爷爷家养着两头耕田的黄牛，还养着一大群绵羊，这些牲口每天走过来走过去，踏得牧草都长不高，狗蹄子花只是零星地长着，凄艳地开放。现在，牲口没有了，狗蹄子花就繁盛起来，疯了似的占据着牧草的家园，在农历的五月底疯狂地开遍山野，鸠占鹊巢，挤得牧草没有了自己的生存空间。它开在清晨的朝阳里玲珑剔透，开在夕阳的余晖里灿烂绝艳。粉白、紫红的花朵夹杂着红色的花苞，一丛丛、一簇簇、一片片，犹如祥云降落或是仙女织锦散落人间，美得叫人心颤。

我小时候，有一次被它那肥大粗壮、红硕诱人的根系所吸引，和两个堂哥偷偷地挖了一根，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剥开皮咬着吃了一截。我记得很清楚，狗蹄子花的根刚吃的时候，还苦中带甜，但没过一会儿，我就头昏眼花，胃里翻江倒海。两个堂哥慌忙背起我往家中跑，边跑边喊：“婷婷吃了狗蹄子花的根，闹下了！”奶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把手指插在我的喉咙眼那儿，让我狠了劲地吐，直吐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后来又灌了几碗酸菜汤，把我放到炕上去。

从那时起，我就对狗蹄子花有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对它敬而远之。对狗蹄子花，牲畜也望而却步，就是饿昏也不敢以身试毒。而今，狗蹄子花开遍了草地，开得如火如荼，然而人们却没有看到它的危害，只看到了它的凄美和艳丽。

很小的时候，家里没有余钱，要装饰自己还得靠自己的双手。我们曾成群结队地漫山遍野去找狗蹄子花，为的是给自己编一顶花篮似的帽子，人前人后地炫耀一番，最后得到大人們一句“这娃心灵手巧”的夸赞。儿时的心最容易得到满足。那个时候的狗蹄子花挣扎在牧草的夹缝里，让牛羊踩踏得长不高，也开不出多少花来。而今，牛羊没有了，狗蹄子花迅猛地生长起来，牧草被它们压在了身下，直至枯萎死去。

老人们说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它看着美，但后劲毒着呢，要不了几年，整座山就没有牛羊吃的草了。年轻人听了漠然以对，依然迷恋在那粉艳艳的美色中，笑老人们太多虑。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人要养牛养羊，反正我老家是不养了，我在农村的叔叔们都不养了。也不知道以后谁家养了牛羊之后，牛羊徜徉在开满狗蹄子花的草场上，眼睛里装满的是欣赏还是怨恨呢。

发稿/朱云昊

插图/崔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