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作家具中蝙蝠纹样的地域差异化研究

■何晓琴，陈祖建 He Xiaoqin & Chen Zujian

(1.福建商学院艺术设计学院，福建福州 350002；2.福建农林大学艺术学院园林学院（合署），福建福州 350008）

闽作家具指的是产自福建的家具，是在福建形成、发展、变化，具有福建地域文化特色的家具。闽作家具的生产具有明显的区域特点，主要以莆田的仙游、泉州的永春、宁德的古田、福州的象园与龙岩的永定地区为代表，俗称仙游工、永春工、古田工、福州工和永定工。

闽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原文化在闽地的传承与发展。魏晋以来，由于北方战乱，中原的汉人持续南迁，将中原先进的文化以及生产技术也带到了福建，促进了闽地社会经济以及闽文化的发展。随着“衣冠南渡”，大批汉人入闽，中原文化在闽地得到迅速传播，对闽越文化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华夏族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宗教信仰、思想文化等由北向南逐渐取代了原始的闽越文化而占据了主导地位，中原文化的基因也随之深烙于闽文化之中，形成了与中原文化一脉相承的闽地文化。其中对于传统装饰纹样的解读与运用，也是秉持对中原文化的吸纳与传承，包括对于传统吉祥纹样的运用和解读，如蝙蝠之“福”在家具器物上的运用和表达。

由于福建地处东南一隅的独特位置，以及地缘政治的影响，闽文化的发展也并非是对中原文化静态的全盘吸收，这其中也伴随着当地的自然与人文特征产生能动的变化。闽文化的发展是中原文化、闽越文化以及海洋文化等多元文化的融汇贯通[1]，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能够结合自身的区域文化特点对中原文化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我诠释与发展，例如在对传统吉祥纹样的表达中会结合当地的民俗与信仰进行适当的修改与解读，以符合当地的传统习俗与审美需求。闽作家具中各式蝙蝠纹的运用，是受到中原“福”文化的影响，同时由于福建不同区域的自然与人文环境，形成了蝙蝠纹样装饰的区域性差异，体现着闽地不同区域人们感悟自然和表达自我意识与情感的方式与途径。

1 闽作家具发展的自然人文环境

任何一种文化都是在一定的地理环境基础上成长起来的。闽作家具的传承与发展，离不开固有的地理环境的影响，同时，也是福建历史文化的累积及其对时代精神感悟的结果。

福建的地理位置与山川格局，使得福建的发展具有显著的地区发展的不均衡性。沿海的几个盆地（福州盆地、泉州盆地、漳州盆地）和闽江上游与浙江、江西接壤的一些地方开发较早，文化也相对较繁荣。闽东地区，唐初就已经出了进士。在宋明两代，福建的科举成绩曾居于全国前列，多是依靠这些先发展起来的地区。闽北、闽西的山区，则到明代才得到有效地开发[2]。政治文化发展的差异导致闽作家具的发展也带有显著的不均衡性，地区差异明显。

福建的地理环境特点也导致了福建内外交通发展的不均衡性。福建的对内交通，包括省内交通以及与浙江、江西之间的交通，都不是很方便，但是对外交通却相当发达。影响对内交通的重要因素，一是山地多，其次，作为省内交通命脉的闽江，由于季节水量落差大，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极大限制了航运业的发展。而沿海的居民，则很早就开始了海上交通和海上贸易。福建濒临东海，天然良港众多，宋元时期，泉州港已经成为与广州并列的一个大型良港。从泉州港出发的“海上丝绸之路”成为当时最重要的东西方交流通道。海上交通的发达，对外交流频繁，这种交流不可避免地必然伴随着文化上的传播与互动，极大地丰富了福建的文化内容，从而对福建家具的发展产生影响。

第三，福建的海陆方位造就了福建典型的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武夷山脉横亘西北，成为北方冷空气入侵的天然屏障，同时海洋的暖湿气流可以源源不断输向陆地，这使得福建大部分地区冬无严寒，夏无酷暑，雨量充沛，温暖湿润，为林木的生长提供了天然的优势。同时境内山溪纵横，地形复杂，从而形成多种类型的地方性气候[3]。不同地区的人们在制作家具的过程中，因地制宜、就地取材，造就了闽作家具用材的多样性，以及相应的制作与装饰工艺。例如闽北地区，历史上作为中原文化进入福建的文化走廊，中原民俗文化积淀深厚，加之大部分地处山区，交通不便，经济发展与闽东沿海地区相比较为落后，家具用材因地制宜，大多为当地的杉木、樟木、柯木等，造型质朴，风格较为稳定，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

不同历史时期闽地的发展具有明显的地域差异。入清之后，闽南地区的经济、文化繁荣，宗教以及民间信仰兴盛，大型宫宇比比皆是，漳泉两地士族和海商富豪阶层的出现，对大型民居建筑的营建以及家具制作的需求日益迫切；行业分工的细化使手工技艺更显专业化、专门化，也极大地推动了家具制作的发展，尤其是木雕技艺的发展，以永春、福州、莆仙、漳州各自代表的木雕技艺流派纷呈，精湛的木雕技艺与兴盛的文风极大地促进了闽作家具文化内涵与装饰工艺的发展。

2 蝙蝠纹样“福”文化内涵

装饰在一定程度上是人们意识与行为的外在表现[4]，它通过对物象的修饰体现了人们对美感的追求、对意念的传承，是不同的社会背景与历史时期人们思想情感以及内在信仰的一种自然反映[5]，赋予了主体器物以物质功能之外的形象与表情。人类在造物的过程中，发挥了装饰美的意识及对形式的自觉[6]，又在装饰的介入中丰富和完善了造物的形式与内在意义。

在中国传统文化里，蝙蝠被视为吉祥物，是祥瑞的象征[7]。单从物象而言，蝙蝠似鸟似鼠，非禽非兽，怪异的外形、漆黑的颜色，并不能使人们产生美好的联想。蝙蝠本身没有什么自然特性显示富贵、平安等所谓“福”的征兆，之所以成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企盼，一是其名称的谐音，人们取其谐音象征福、贵。清代的孟超然在《亦园亭全集·瓜棚避暑录》中记载:“虫之属最可厌莫如蝙蝠,而今之织绣图画皆用之,以与‘福’，同音也”。其次，在古人的心中，蝙蝠是长寿的象征。传说蝙蝠是长寿的动物，东晋的葛洪在《报朴子》中记载：“千岁蝙蝠，色如白雪，集则倒悬，脑重故也。此物得而阴甘末服之，令人寿万岁”，能活到千岁的蝙蝠，全身雪白，头也变得很重，以至于倒垂悬挂，将蝙蝠风干研磨成粉末服食，可以使人长生不老，成仙得道。因此，人们将对福与寿的企盼寄寓于蝙蝠的图像表达。第三，除了形貌，蝙蝠的生活习性也给予了古人丰富的想象。鸟类选择了白天的天空，蝙蝠却拥有黑暗的世界，在漆黑的夜晚飞行，来去自如。白昼收束翅膀，以后肢的爪倒悬而睡，当黑夜来临时，成群的蝙蝠飞离不见天日的洞穴开始觅食活动。古人以蝙蝠的形貌以恶制恶，同时运用变形移情的装饰手法，保留其自然的原型特征[8]，将描绘的重点放在蝙蝠盘曲自如的翅膀上，借用其飞翔的姿态，结合人们对“福”的企盼，将蝙蝠不同的姿态与组合赋予美好的寓意，成为接福纳吉的美好形象[9]，形成中华传统祈福文化的语义表达与美学内涵。

3 蝙蝠纹样区域性装饰特点

闽作家具中蝙蝠纹样传承了中原地区的装饰内涵，同样寄托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愿[10]。但由于闽地文化的多元性特征，因山、因海造成的经济与文化上发展的不平衡，风气向左、民俗各异，不同的区域差异明显[11]，不同区域的闽作家具也带有明显的地域差异。

3.1 闽南地区的蝙蝠纹装饰：精致富丽

闽南地区的民间宗教信仰比较浓厚[12]，佛龛、供案、供桌是比较常见的家具，富贵人家的供案、供桌通常装饰精美，采用彩绘、浮雕、透雕、圆雕等装饰技法，其中的蝙蝠纹样也是常见的元素，往往伴随着卷云、回纹图案，寄托人们“洪福齐天”“福从天降”的美好愿景。如图1产自泉州的供案，牙子的装饰以透雕和浮雕相结合，并施以金彩，玲珑剔透，描绘出蝙蝠、祥云以及龙纹的组合纹样。

■图1 泉州的供案

牙条的正中雕刻一只倒挂的蝙蝠，寓意福从天降，如图2。蝙蝠的形体特征结合云纹予以表现，蝙蝠的头部刻画成简约的龙头造型，并结合卷云纹对蝙蝠的头部与面部进行艺术性的处理，使蝙蝠丑陋的面部呈现出柔和优美的曲线，其身体犹如扇面，两翼向上伸展，整体形态左右对称，呈现“W”形，翅膀末端幻化成卷草的造型，运用流畅的曲线形成蝙蝠与祥云彼此交融的视觉效果。在牙条的两端即案面与足相交处，分别雕刻了一只展翅飞翔的蝙蝠，这两只蝙蝠表现手法则异于前者。首先在形体上小于前者，利用蝙蝠体量的变化，突出了“福从天降”的视觉效果；其次，造型上则较为具象，蝙蝠的头面部特征明显，小头尖耳，身体较为圆润，呈椭圆形，展开的双翼，依据飞行的姿态细致地勾描出翼膜筋脉，突出了质感的表现，整体形态犹如“V”形，但是根据飞行的方向与姿态，两边的翅膀刻画成上长下短，使得蝙蝠的整体形态更加灵动，翅膀的尖端也运用了卷云纹，与周围的云纹相呼应，体现出祥和如意的意境。三只蝙蝠均髹金漆，刻画精细，凸显了闽南地区永春工精湛的金漆木雕技艺。

表1 不同区域的蝙蝠纹样特点

■图2 供案牙板的金漆雕蝙蝠纹

图3为清代的供桌，桌面下方券口牙子雕刻繁复，透雕、浮雕相结合刻画出云纹、卷草纹、灵芝纹等丰富的背景，牙条正中同样采用了倒悬的蝙蝠，头部形似龙头，刻画细致，正如民间匠人为刻画蝙蝠形象而编制的口诀：“蝙蝠从来不拘形,如龙似虎方称奇”，尖耳凸起，口衔吊环，身体圆润，双翼展开，末端运用云纹加以勾勒，蝙蝠整体造型呈现为“W”形。左右侧边的牙子上各雕刻了一只相向飞翔的蝙蝠，如图4，其纹样造型与图1供案相似，其体量小于正中的倒悬蝙蝠，造型具象，身体较为圆润，两边的翅膀根据飞行的姿势被塑造成一张一收的姿态，在翅膀和躯干部位装饰卷云纹。由于岁月久远，表面的金漆大部分已脱落，但蝙蝠纹样的阴刻部分残留的金漆仍然清晰可见。

■图3 泉州的供桌

■图4 供桌牙板的透雕蝙蝠纹

这两件家具对于蝙蝠纹样的运用，均结合云纹、龙纹的表现，牙条正中采用倒悬的蝙蝠，保留了传统的“天降鸿福”的表现形式，体现了人们对“天降鸿福”“福从天降”的祈求，同时结合卷曲蜿蜒的云纹与龙纹，其中又点缀左右对称的飞翔的小蝙蝠，体现了鲜明的闽作装饰特色，也体现了泉州永春工的精湛金漆雕刻技艺。

3.2 闽东地区的蝙蝠纹装饰：写意简练

闽东地区处于闽江下游，背山面海，福州因其地理位置的优势，成为全省的交通枢纽，经济发达，再加上作为福建首府形成的政治中心地位，成为官宦、文人的聚集之地，形成全省的文化中心，其家具具有一定的文人气息，通过简练的形式表达隽永的“文气”。家具装饰纹样渊源于中原文化，同时结合闽地文化，对装饰元素进行简化与变形，运用简练的线条刻画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企盼与向往。

如图5为福州红妆家具中的衣箱。衣箱髹红漆，箱盖上浮雕两只倒挂的蝙蝠，通体髹红漆形成“红蝠”，寓意“洪福齐天”，箱体正面左右两边分别浮雕圆形的双喜万字纹，与箱盖的倒挂“红蝠”相对应，是典型的福州女子出嫁时必备的嫁妆箱。其上的蝙蝠纹装饰，摈弃了对蝙蝠形象的具象描绘，对蝙蝠的头面部进行简化，躯干部分与翅膀运用相同的纹理进行勾画，着重表现蝙蝠张开双翅、从高处俯飞的形态，整体纹样通过写意的手法以抽象的线条来表现，形成类似剪纸的图案，翅膀的末端向内旋转形成卷云形式，整体造型简练。

■图5 福州的嫁妆箱

如图6，为福州特有的七星橱，柜体下方牙条的正中，浮雕倒挂的蝙蝠纹与寿字纹，形成福寿纹，如图7，其蝙蝠装饰也是运用写意的手法，通过简练的线条勾画出蝙蝠的形态，头面部予以简化，躯干部分运用卷云纹来表现，翅膀也是结合卷云纹的造型运用简单的线条形成蝙蝠俯飞的形态。

■图6 福州的七星橱

■图7 七星橱牙板的浮雕蝙蝠纹

以福州为代表的闽东家具装饰纹样中蝙蝠纹的表现，已经能够通过写意的方式把握蝙蝠的基本特征，通过抽象化的线与面的交错来表现人们对于“福”的渴望与追求。

3.3 闽西地区的蝙蝠纹装饰：优美闲适

以龙岩上杭为代表的闽西地区的闽作家具在表面装饰中，多运用雕刻、彩绘、砂金等工艺，在家具表面形成金碧辉煌的视觉效果。蝙蝠纹的运用，在柜类家具的面板中，常将蝙蝠纹置于面板的四角，形成从四周向面板中心飞翔的态势。同时，龙岩的家具匠人们在表现“福”的过程中，并不仅限于蝙蝠，蝴蝶也成为常见的元素，如图8为龙岩上杭柜，在中间柜门面板的四角，以浮雕四只蝴蝶为装饰（图9）。因此，上杭的匠人们在运用蝙蝠纹表现美好寓意的过程中，将蝙蝠的形态进行了装饰化处理，依据蝴蝶美丽的外形，将蝙蝠“蝴蝶化”，即将蝙蝠的翅膀与躯干部分进行美化，运用优美的曲线刻画出类似舒展的蝴蝶翅膀形状，同时在翅膀的末端逐渐收缩、延展成卷草形以表现蝙蝠展翅飞翔的姿态，将黑暗中活动的蝙蝠刻画成花间飞舞的蝴蝶。蝙蝠丑陋的头部也进行了抽象处理，以简练的线条勾画示意，蝙蝠整体的形态优美，与花鸟图案相得益彰，通过浮雕、砂金等工艺，体现了精致而闲适的田园风情。如图10，柜体边框的倒挂的蝙蝠，在表现“福到、福从天降”的同时，将蝙蝠融于花草天地间，体现了龙岩上杭工的精湛技艺。

■图8 龙岩上杭柜

■图9 柜门面板四角的蝴蝶纹

■图10 柜体边框的蝙蝠纹

3.4 莆仙地区的蝙蝠纹装饰：质朴细腻

莆仙地区的宗教信仰浓厚，佛龛是常见的家具类型，尤其在达官或是富商大贾人家，更精心制作以供奉神灵。此类佛龛通常体量较大、制作精美，多种装饰工艺综合运用，装饰纹样刻画细腻、层次分明，无论是人物，还是花鸟、动物纹样，均表现栩栩如生，尤其是对蝙蝠造型的刻画，细致中又不失其飘逸的灵动，凸显了仙游工高超的木雕技艺。

图11为莆田的佛龛，造型宏大，装饰精美，浮雕、透雕、圆雕等技艺综合运用，体现了莆田工匠精湛的木雕技艺，同时也凸显了莆田富贵人家对于宗教信仰的虔诚。顶部的楣板，运用高浮雕，刻画了五只蝙蝠在空中飞舞的形态。整体造型刻画细腻，五只蝙蝠的飞舞姿势也各不相同，正中的一只蝙蝠体形较大，采用俯飞的姿态，展开双翅，形成“W”形，其余的四只高低错落，分别从两边向正中飞舞，表达了人们对“福从天降”的美好祈愿。五只蝙蝠形态各异，造型写实，细节刻画精美。头部位置细致地刻划出眼睛、嘴巴和两只耳朵。尖嘴，圆耳，眼睛小而有神，貌似老鼠，小巧而精致。躯干部分呈椭圆状，并运用线刻描绘出身体的圆润感，造型古朴，雕刻细致，展开的双翅随着蝙蝠上下飞舞的不同姿势，平飞、侧飞、两翅斜飞,高低错落，突出其翼膜筋脉的质感，刚劲有力。伴以祥云纹样，形成自由舒展的吉祥图样，祥云卷翅，以祥云象征天，寓意“洪福齐天”，体现了莆田地区人们在对神灵祭拜时，心中对“福”的祈愿与追求。

■图11 莆田的佛龛

通过对四个区域的闽作家具分析可见，不同区域的闽作家具的蝙蝠纹样，体现出各自的地域特点（表1）。

4 结语

闽地不同的区域由于地理和人文环境的差异，家具中蝙蝠装饰纹样与制作技艺呈现出明显的地域性特点。以泉州永春为代表的闽南地区，蝙蝠纹样以写实的方式描绘其形态，造型丰满，常施以金漆，呈现出精致富丽的效果；以福州为代表的闽东地区蝙蝠纹, 采用写意的方式，以简练的线条表现出人们对“福”的向往；以龙岩永定为代表的闽西地区，则将闲适的田园气息融入蝙蝠的纹样表达中，出现“蝴蝶化”的蝙蝠纹样；莆仙地区的蝙蝠纹样则重视细节的描绘，刻画细腻，多施以红漆。

闽作家具中蝙蝠纹装饰的区域性差异，是八闽之地的环境、文化以及经济特征的折射，同时也反映出在不同的区位空间中人们对于吉祥福瑞的向往与表达，虽有着各自的诠释，但是又统一在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中，体现了闽人趋吉避凶、追求美好的祈福意识。不同区域家具装饰的共性与差异性，体现了闽地相对独立、各具特色的生活圈与文化圈，其灿烂的家具文化，实现了家具的物质功能与精神寓意的完美统一，也为闽作家具的当代传承与创新提供了有效的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