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站进闪电中
2022-06-22张常美
有时,看到天边遥远的闪电
我会感到绝望
它就像一道正在焊接的弧光
那些消失在天际线后面的
白云、炊烟、飞鸟和人影……
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而有时我却隐隐盼望着
那怒吼,那霹雳……
仿佛困在天空背后的人们依然活着
已经蓄积了足够的力量
正一锤一凿把那铁幕砸开
现在我看见的闪电越来越近
有时候就在头顶炸响
是不是我已接近了天边
是不是我也该蓄积力量
和他们一起,完成这件大事
可为什么我却越来越力不从心
闪电响起的瞬间,为什么
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胆战心惊
[三姑石赏评] 这首诗不复杂,似就打了一个比方。无比不成诗,张常美用一個比喻于轻描淡写、气定神闲中完成了一首好诗的构建。
这个比喻有大胆开阔之象,可知诗人对此种技法修炼极深。我们从小到大司空见惯了天空“闪电”,已经见怪不怪了,没什么感觉了。可张常美在觑见闪电的那一刻,他想到了“焊光”,可谓之奇思。贴切在形似性上的吻合,奇崛在以焊光之小喻闪电之大,小大之间,震撼立见。
张常美说,他写诗的时候常常处于弥漫状态。细读这首诗的臆想部分,可见其言不虚。在“焊光”这一比喻框架下,小时候我们常说的“天空像个倒扣的大锅”的意象便成为此诗贯穿的灵魂。而“那些消失在天际线后面的,白云、炊烟、飞鸟和人影……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他们也许是去寻找天堂,从闪电的缝隙出走,或出逃了。这里似隐藏了人的、物的、一部分世界的被闪电击打的命运。也许他们会从此匍匐在地,但从未停止反抗。
这样的臆想不但成立,而且显得凄美异常。想常人之所想,又有与常人不同之大美。特别是我们看到诗人内心的悲悯也随之弥漫开来——
“而有时我却隐隐盼望着
那怒吼,那霹雳……
仿佛困在天空背后的人们依然活着
已经蓄积了足够的力量
正一锤一凿把那铁幕砸开”
诗人的臆想忽然造出了紧张空气,原以为白云、炊烟、飞鸟和人影并不突兀,这几句诗出现之后,让人不得不深味“人影”即人也。因为“焊接”之后,人与人群已两隔,瞬间有悲剧气氛。但是我不能知道诗人是为己悲,还是为隔在那边的人而悲,还是仅仅为两边的人不能实现团聚而悲伤。当然,这里有诗人的纠结,不知道应该到那边去好,还是躲在这边为好。诗人明显在为自己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而神游不定。
诗人所言之“闪电”乃是不可把握的变数,而“焊光”乃是旋涡、风暴中心,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人在此面前显得力不从心,无所适从。诗人在这里似在赞美人们在遇到压迫或命运的闪电时,激发出的顽强对抗的勇气和行为。
“是不是我已接近了天边
是不是我也该蓄积力量
和他们一起,完成这件大事”
诗人以朴素的理想与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对峙,以可爱的人定胜天的执着让诗意在凝聚,在收缩进一步爆破的力量。诗人要“完成这件大事”,一定是人们或者人类共同的理想,而这种理想无时不受到现实的围困,诗人似在轻松的表达中寄寓着对未来的宏大期许,而且显得十分坚定和铿锵。
魏天无说,张常美是聆听大地心跳的诗人。而在此诗中,我们却看到他也在仰望,在倾听天空的炸响。
“可为什么我却越来越力不从心
闪电响起的瞬间,为什么
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胆战心惊”
山雨欲来,我们仿佛看见形单影只的诗人在旷野茫然四顾。他是惊悸的,也是悲伤的,于风雨中那一道模糊的剪影,恰似闪电照亮的摇曳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