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和芍药的春天

1987年，以布伦特兰夫人为首的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WCED）做了题为《我们共同的未来》的报告，其中正式使用了“可持续发展”的概念。这三十多年来，當人们谈论“可持续”，通常指向环境，通常想着未来。

但在正要过去的这个春天，有道难题被扔在眼前：当身在封控，当物质和精神都感到匮乏、滞涩，如何让“内心”和“此刻”保持可持续的力量？

又逢一年一度的环保主题刊，我们请这期杂志中的每位受访者都提出一个“给可持续生活的提案”。而针对自己的难题，我也摸索到一个疗愈内心、即刻有效的方式—观看生长之物。

我看葱，和所有在上海的人一样。剪下10厘米左右的根和葱白，给一点水或土壤，它们便快速生长。一日看三遍，觉得它幼小可爱，觉得它长势顽强，觉得它寓意富足，觉得它的气息代表着野火烧不尽又代表着厨房饭菜香。每户上海人家的窗台上都多了一瓶/盆葱，观察蹭蹭蹭往上蹿的青绿，让人觉得没有错过这个疯长的季节。

我看芍药。原先不知道它这么受追捧，一进入五月，几乎每个小区都自发组织了芍药团购，有的甚至多品种、多等级都开出了链接。我那惯不爱与邻居打交道的闺密，为了芍药第一次做了团长;而我美丽能干的邻居，有一天在我家门口放了三支粉得娇嫩、圆得喜气的芍药花苞朋友圈浸泡在芍药季，大家接龙一般，从早到晚展示着深深浅浅粉色的怒放，华贵繁盛里散出妩媚娇艳的香。芍药有一种任性，是肆无忌惮的美丽和讲究，是不肯辜负生活的倔强。

我看秀。Dior的秋季成衣秀来到首尔，Chanel早春度假系列发布于蒙特卡罗的海滨，Louis Vuitton的早春秀则选址加州圣迭戈建筑与日光的奇景之中时装秀是美梦，季季更迭，创意不息。在行动范围被局限的日子里，通过直播看秀，就像经历一场远游，就像饕餮一顿大餐，视野和心灵被浇灌。

我凝视自己所拥有的甜与爱。一盒巧克力或瑞士卷，一箱当令的瓜果，一束当季的花，仍在路上的新衣每一件不必需却带来幸福感的单品，是生活与我互敬互爱的见证。家人俱好的安心，闺密云聚会的畅快，邻里相帮的热情，友人千方百计送物资的情义记在心里，积蓄可持续之力。

这个艰难的春天，我每晚凝视月亮的变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月升月落的位置、月盈月缺的幅度。看月亮时，很多次想到的都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该怎样理解？天相微妙却精准，它自有心意，还是岿然不动容？

又一年谈论“可持续”主题，此刻我的理解是：人固然不可目空一切、任意妄为，那是可笑可鄙，将被自然狠狠教训的;但有时，也不能妄自菲薄，人类有其使命，要在谦卑中积蓄自信，与万物寻求美好共生，也要为保守美好，寻求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