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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步

2022-06-20黄亮斌

湖南文学 2022年6期
关键词:跑步运动

黄亮斌

在圭塘河独自漫步是我的生活常态,但准确说来,散步只是我在这里的常态之一,因为跑步是我在这里的另外一种常态。如果我在圭塘河畔日复一日作长时间的漫步,增进了我对这条河流的了解甚而思考过一些人生大义的话,那么坚持不懈的跑步则大大改善了我的健康,为我的学习和沉思提供了坚强的身体保障。

就像日本漫画家高木直子一样,我最初选择跑步作为自己的健身项目,也是因为在跑步外几乎没有适合自己的体育运动,我严重缺乏运动细胞,身体协调性差,上学时梦想参加学校篮球队,拍打篮球轻盈灵动的姿态让我羡慕不已,但自己总是完不成三步上篮的动作,我无法实现对篮球的传、投、拍、滚、运,带球走步是我总也克服不掉的犯规动作。此外由于缺乏臂力和臀力,像俯卧撑、引体向上和仰卧起坐等动作,我也总是不能标准到位。这样跑步就成了我唯一可做的运动项目,毕竟对人类而言,靠双腿进行的运动谁都会,况且我的耐力似乎不错。

从高中时候起,我就开始了断断续续的晨跑。我们那时考大学还是十里挑一的难事,竞争压力很大,我最先的跑步就是为了纾解学习的压力,让自己保持充沛的体力和清醒的头脑。当同学们还躺在温暖的被子里,或者走进教室晨读时,我每天坚持沿着马路跑上一程,马路两边就是稻田,我记忆中的中学时代,秋季的早晨总是浓雾与露水,别说是人,有时连兔子也看不清路,有一次我在晨跑时半截裤管给露水濡湿了,但捡回一只大雾中在树上撞伤的野兔,与班主任老师一家共享了这顿美餐,原来“守株待兔”不只是寓言故事,它是有生活基础并在我的生活当中演绎过的。我在中学时代养成的跑步习惯,保留到了高校时期,那时我每天跑的一段路程,就是从学校到国立图书馆之间三四公里的马路,那时我在班级中写作能力很差,这对于一个新闻专业的學生来说压力很大,于是将每天晨跑时所见所闻记录下来,一方面努力提高自己的观察能力,一方面算是对自己实施严格的作文训练,为往后终身的码字生涯奠定一点基础。

就这样我在读书时代断断续续地跑了三四年时间,参加工作后,便把这唯一的运动完全中断了,回想人生,青年时我实在过得太过迷惘,既没有认认真真干过一番事业,也没有扎扎实实地锻炼一下身体,甚至没有安安静静地读过几本像样的书。浑浑噩噩地走到了中年后,我练过一段时间的太极,什么简化二十四式、老架一路,以及武当派的太极十三式。太极拳是一种以中国传统儒、道哲学中的太极、阴阳辩证理念为核心思想,集颐养性情、强身健体、技击对抗等多种功能为一体的运动方式,但是我身体协调性较差,实在打不出太极拳那种柔和、缓慢、轻灵、刚柔相济的感觉,这对我的自信心有着不小的打击。太极拳这种运动虽然可以独自进行,但实际上更属于小型群体性运动,它需要一批志趣相同的人,一起练习,一起切磋,一起鼓舞和提高,一个人单独打拳,缺的是持久的意志,能够坚持下去的少而又少,这样,搬到新居没有一起打拳的拳友以后,我很快就把打拳这事也丢了,重拾起独自跑步。

我在天命之年这段习拳的经历,体现出我喜欢静养和独处的习性。太极也好,跑步也好,大抵都属于类似性格的运动。孔子说过:“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和中国作家残雪都是跑步的超级发烧友,他俩是目前亚洲最接近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村上春树自一九八二年开始跑步并于同年进入他近四十年的文学创作生涯,他甚至出版了一本《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的书,讲的是一个人怎么样通过跑步去悟道的感觉,不只是悟出一个小说家的真实,锻炼出一个小说家的身体、精神和意志,还锻炼出一个人之所以为人的境界。很多年与我住在同一个城市的作家残雪也是一位跑步爱好者,多年都在坚持跑步,她说:长跑令我情绪高昂,将抑郁之气一扫而光,肢体越运动,潜意识越活跃,创作力也就越大。某种程度上,村上春树和残雪都是心中有着恒定理想、信念执着的人,他们有着我们无法想象的意志力,他们给我树立了坚持跑步的良好榜样。

以我年逾半百的人生阅历,以及对村上春树和残雪作品的阅读,我对于运动和人生有了越来越清晰的认识:世间最好的感受,是发现自己的心在笑。我们心里有笑,不是因为我们拥有了太多的东西,也不是别人怎么看你,而是我们在健康地活着,真诚地爱着。我们健康,一定是因为酷爱运动,没有运动,生活等于昏睡;运动使人充满生机活力,生命因运动而精彩,生活因乐趣而充实。运动贵在坚持。迈开脚步,再长的路也不在话下;停滞不前,再短的路也难以到达。行路不仅仅在于快慢,还在于是否能够持续;最快的脚步不是跨越,而是继续;最慢的步伐不是小步,而是徘徊;前进不仅仅在于速度,更在于能否保持正确方向:这是龟兔赛跑千年隐喻的哲理。瞩目远方,我们才会加快步伐;观赏风景,我们会变得步履轻盈。

话说回来,我重拾跑步有着更加直接的原因,那就是我放弃打拳之后,遭遇了痛风和腰椎间盘突出等严重的疾病困扰,有时是痛风,有时是腰椎间盘突出,有时两者一起来,任何一种疾病发作都让我疼痛难忍,两者一起来的时候,我疼痛得不能下地行走,真正体会了什么叫痛不欲生,一想到自己还并不算太老就废了一双脚,真是失望极了。无奈之下去看知名医生,准备进行一次彻底的治疗,但医生开给我的处方竟然是跑步,这确实出乎我的意料。近年来痛风和腰椎间盘突出患者激增,随之而来的各种药物和治疗方案层出不穷,难道医治它的方法就这么简单?尽管如此,我还是遵从医嘱迅速行动,在家中找出蒙灰已久的跑鞋,当晚就沿着河畔小径跑了起来。

我在中断跑步、经历二十多年人世沉浮后重拾跑步这项运动,发现岁月蹉跎对自己的改变真是不小,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年轻时我凭着父母给的本身的底子在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累。人过中年后,满身赘肉,体力下降,才跑三五百米就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身体几近崩溃,每次跑步都湿透衣裳。好在跑步这种运动带来的短暂不适,远远比不上痛风和疼痛带来的痛苦,也终于没有让自己知难而退、半途止步,几周下来,我的体能和耐力都得到恢复,每次跑步的距离都有所增加,跑步时做到心跳徐缓、气息安静而且匀称。跑步带给每个人的健康改善都会不一样,但在所有运动中,它无疑是最有益于人类健康的那一种。我发觉,这种最平凡、最平民化的运动方式,带给了我最好的健康改善。

不久我参加了迎国庆七十周年环松雅湖跑步比赛,刚好一小时跑完了全程十公里,这是我重拾跑步后第一次跑这么远的距离,这种速度也比很多年轻人还快,这次成绩大大增添了我继续跑下去的信心。

我原先在圭塘河畔散步,大体能够做到风雨无阻,持之以恒,我一直有着他人难以比拟的耐心。但即使同样迈动双腿,跑步与散步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其中关键性差别在于是否出汗,我原来散步,总是以闲适的态度和不快不慢的步子,不管走多远,哪怕是一万步,一般都不会出汗,因为很少有人是长期快走的,即使快速也很难坚持,因为它不属于人生的自然常态,非常态的东西就无法保持永恒。跑步就不一样了,哪怕是慢跑,我们的身体都得较大幅度摆动,这样整个人体都会动起来并且出汗,出汗真是一项具有多种功能的生理现象,它会带走人体的一部分热量、水和盐分,热量本身就会消耗很多脂肪,这样赘肉退去后可以减轻体重,我在跑步一个月后身体减重三公斤,肚腩都小了一圈。更重要的是,出汗可以解毒,原来每天积累在身体内的毒素通过出汗排放出来,真是有一种全身通泰的感觉,过去散发的那种令人厌恶的汗臭味神奇地消失了,中年人之所以形象可厌,很大程度上并不是脸上多了皱纹少了光泽,而是毒素无法排出后的汗臭味,年轻人的体香是他们吸引人和让异性喜爱的重要法宝,这一点就连所有的动物都一样。当然跑步也明显提升了自身免疫力,增强了我的体质,让我能够抵御外感风寒、风热的病邪,过去四季交换时经常患的感冒不见了,而睡眠质量也得到显著提升。出汗还可以控制情绪,使人体的神经得到彻底放松,让情绪更加稳定,我在跑步时身体感觉比散步时更加放松,因为散步时我还会胡思乱想,也会更多遭遇周遭物事的干扰,跑步时我的大脑当然也不会全然歇息,但想法似乎简单了许多。我对自己跑步的成效非常满意。

跑步给我的身体带来了立竿见影的好处,我把它看得和生命本身一样重要,列入每天雷打不动的日程,尽量做到风雨无阻地把这项运动坚持下去,即使是严峻的新冠肺炎疫情下我都没有放弃过,反正大家都窝在家里不出门,在空无一人的圭塘河畔,在居家院子寂静的人行道上,我总是独自一人在寒风中跑着,接着又在春风中跑着,在夏日的熏风中跑着。这种事很多人都做不来,只有我在独自坚持,这并不是说我有什么特别的意志力,只不过对痛风和腰椎间盘突出疼痛的恐惧,远胜于我对风雨的担忧,更何况钟南山和李兰娟这些防疫专家们总是提醒我们要不断锻炼身体,提高自身免疫力,这个时候风雨就算不了什么,在风雨中的逆行,这时候我觉得自己很英勇,我有时也很佩服自己独自坚持的意志。

跑步虽然改善了我的健康,但中断跑步的理由其实很多很多,什么出差啊,家务啊,应酬啊,甚至身体疲劳,任何一条理由都可能让我放弃跑步,好多次我望着黑云压城的天空和疲乏已极的身体对自己说,“今天就算了吧。”但另一个声音对我说,“一次的放弃等于永久的放弃。”于是我又满不情愿地跑起来。还好,跑步其实是所有运动中相对容易坚持的项目,它是对天气、场地等各种环境要求最低的,也是少数几种不需要邀朋引伴、一个人就可以坚持的运动项目,要是其他项目,恐怕我自己也难以坚持下来。

譬如说出差,其他运动或因场地、或因玩伴,几乎都得中断,但我可以将护膝和方便携带的平底跑鞋塞进背包,坚持在异域他乡跑步,苍穹之下,总有一条我足可容身跑步的小马路。我在香港骚乱时期的机场酒店外一条不足两百米的逼仄马路上跑过,香港机场那时正处于骚乱的旋涡,到处都是政治性标语,附近还有偶起的游行,空气是难以忍受的恶浊,车辆是那么的频繁,跑起来实在是不舒服,治安与交通都很不安全,但我在香港出差的几天都持之以恒,不乱节奏,就是为了回到家中我能继续在圭塘河畔永远地跑下去,我生怕几天时间的懒惰和松懈,会把自己跑步的习惯给丢了。因为同样的缘故,我在长江三峡大坝下跑过,在湘江干流上游和中游好几处河堤上跑过,在洞庭湖的河堤上跑过,当然这些地方都有着旖旎的风光和新鲜的空气,我会一边撷取外部的风景,一边挖掘着内心的世界,一会儿回首琐碎的往事,一会儿回到眼前的现实。在不同地方的奔跑让我领略了更多他乡的风景,走进了他乡的生活,但于我个人来说,这样做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圭塘河畔继续跑下去,为了保持那种一成不变的习惯。记得某本专门谈论跑步的书上写道:要让惯性的轮子以一定的速度准确无误地旋转起来,对待持之以恒,何等小心翼翼亦不为过。

从香港回来以后,我对自己的跑步有了新的认识,深感自己能在满眼风光的圭塘河畔安安心心地跑步,是一种弥足珍贵的幸福,我必须好好珍惜这种并非到处都有的安全,悉心享受这种并非人人都拥有的优美环境。这里没有骚乱,没有示威和抗议,如果不是背后有强大的国家,我何以能免于对自身安全的恐惧与担忧,如何能跑得如此平静与安然,如何在杨柳依依中,在微微和风吹拂下,在鸟语花香中静静地跑步?跑步就是这样成为了我生命的惯性,每天都会花上四五十分钟奔跑在圭塘河畔。这是我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在强大国家的安全保卫下,我尽力将自己感知的世界划得小些更小些,将自己的情绪放松再放松,只要谨防前方三米左右的地面碰触物,或者是向迎面而来的熟人打个招呼,免得自己目中无人失了礼,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用想,什么都不顾。我如此专注于我的跑步,以至于天气晴好的时候我大都会选择夜间,这个时候我上完班,完成了一天既定的阅读,需要用跑步来驱走我的精神的疲劳,劳乏我的筋骨后,以便自己尽早进入睡眠。夜晚的跑道上也绝少干扰,我变得如此专注,以至于我对周遭的花草树木都是那么地熟悉,即使在路灯的微光中,闭着眼睛我都能感觉植物在身后的位移,木槿、石榴、枸骨、紫荆、枇杷树、花椒树、八角金盘、红花檵木,一一在我身后闪过,偶尔有夜莺的鸣叫和低飞的蝙蝠,这些都给了我很大的身心愉悦。就这样,我在大自然里以这种自由姿态来来去去,并成了大自然本身的一部分,在这里,我有我自己的太阳、星星和月亮,我有一个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小世界,我完全沉浸在这种没有明确固定目标的杂乱而甘美的遐想之中。如果那一天预报有雨,我也一定坚持在雨前跑完自己的运动量,反正一天抽出四五十分鐘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于那些说抽不出跑步时间的说辞,是最不相信的。碰上真正下雨的天气,我就会在地下停车场或者是一楼架空层跑上一会儿,地底停车场空气不容易流通,架空层场地狭窄,跑步的感觉都不是太好,要么是空气恶浊,要么是场地局促,但这种时候总是很少,天雨的情况下我虽然会跑得少一点,但所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风停雨歇之后,我会继续跑下去,这样就让我把每天跑步的习惯坚持了下来。

我每天跑步时,是从来不带手机和任何跑步专用穿戴设备的。跑步是我一天最开心和放松的时刻,我们每天的生活已经非常疲乏,我绝不能让各种捆绑我身、劳役我心的器物再占用我的金子一般珍贵的时间,我把它们丢得远远的,我不相信任何穿戴设备广告宣称的所谓更好的跑步理念,跑步就是跑步,與任何理念无涉。每天跑十公里,还是跑一个小时,我对此并不怎么在意,我是一个不喜欢跟自己计较的人,我不愿意这样自己消耗自己。至于如何计算自己的运动量,那是很简单的事情,我只要花很少的心思记住在一个相对固定的跑道上跑了几圈就够了,这样既不使自己跑得过多过累,也不至于因为偷懒减少自己的运动量。我常常见人跑步时,拿着手机与人不停地打电话,让外部世界永远占据和困扰自己的心灵,或者拿着运动手环、智能手表等穿戴设备计算自己的跑步速度、距离和时间,把自己都弄成一个程式化的机器时,就觉得简直无法忍受。跑步对我来说,就是简简单单和彻彻底底的放松。世间所有的人,高贵者也好,低卑者也好,大家的全部努力不过都是为了生命,很多人到了生命行将结束时,才发现往日的辛劳全是白费,偶得的一点虚衔,弄得自己每一天像张天翼笔下的华威先生在各处的会场中无休无止地消耗着终身,到了几乎要失去了这个世界的全部之后,才开始发现我们自己的空无。而我,在反复阅读《红楼梦》这些文化经典的时候,就获得了智慧的启迪,早已经看清了人生的本质,我庆幸自己在并不太老的年纪,就有了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清醒,我既无需因为职位的高低卑躬屈膝,也无需因为钱财的多少忧忧戚戚,更不会因为世俗的眼光自惭形秽,我就是天地间简简单单、堂堂正正的自己。

在跑步时几乎什么都不想,一任自己的双脚驱动我的身体,但我也无法使自己的思想完全处于真空状态。我也会在寒冷的日子思考寒冷,在炎热的日子思考炎热,在悲哀的时候思考悲哀,在快乐的时候思考一下快乐。偶尔,我也会常常想起我平淡无奇、波澜不惊的一生,想想我的工作,甚至想想所谓的人生,想想更加有意义的生活。回想过去几十年,我虽然为拯救一口融入了这个城市血脉的千年古井而四处奔走,为洞庭湖泛滥成灾的杨树向时任的省委书记写信,为保护母亲河奔波在每一个重污染区,让自己的生命在工作的领域留下了些许刻痕。但奥斯特洛夫斯基所称那种悔恨与羞耻我是有的,平生多数时间都在浑浑噩噩地虚度,任烟花空散岁月空流。我出身这样的家庭,祖上又有过一些业绩,也曾跟随左宗棠收复过新疆,也曾在长城古北口抗日图存,也曾在淞沪会战中御侮杀敌,也曾在滇西缅北指挥千军万马,与远征军一道,共同迎来东亚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曙光。一个出生于这样家庭的男人,年届半百依然碌碌无为,这种愧对先人的焦虑时不时地会爬上我的心坎。我虽然视功名利禄如草芥,也并不在乎世人的褒和贬,但对国家民族总是时时刻刻怀着赤子之心,这种家国情怀不是自我矜夸,不是我这样出身的家庭的人也很难理解,不是鸿雁难以言志,一个看过山顶风光的人最熟悉落入平地的那种感觉。

或许正是家族的荣光,时时刻刻牵引着我,激励着我,我虽然轻如微尘,小如苔米,但必须趁年华不算太老,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努力增强体质和健康,牢牢抓住生命的尾巴,亡羊补牢做点对国家、对民族有意义的事情,这大概也是我始终跑在圭塘河畔,成为比他人更坚韧、更持久的跑者的原因。

责任编辑:胡汀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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