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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消费移民研究框架:一个展望性综述*

2022-06-16梁增贤

旅游研究与实践 2022年2期

梁增贤

(1.新疆历史文化旅游可持续发展重点实验室,新疆 乌鲁木齐830047;

2.中山大学 旅游学院,广东 广州510275)

0 引言

旅游消费移民是近年来热议的话题,相似的英文概念有旅游者移民(tourist migrant)、旅游相关移民(tourism-related migration)和旅游导向移民(tourism led-migration),但各自含义略有不同。旅游消费移民构成复杂,涉及退休移民(RM:retirement migration)、旅居者(RT:residential tourist)、第二居所(SH:second home)、生活方式移民(LM:lifestyle migration)、舒 适 移 民(AM:amenity migration)、季节性移民(SM:seasonal migration)、生活方式型旅游企业主移民(LTE:lifestyle tourism entrepreneur)、季节性退休移民(SRM:seasonal retirement migration),甚至涉及长驻旅游者(long-stay tourist)、保健旅游者(healthcare tourist)、离散旅游者(diaspora tourism)。上述概念的中文翻译也很混乱。例如,旅居者也被翻译为购房旅游者、旅游住宿者或栖居旅游者;第二居所和生活方式移民在台湾地区被分别译为别居和生活风格移居者,大陆学者亦有采用。日常生活和广告营销用语又进一步加剧了混乱,如第二居所又叫休闲居所(recreational home)、避暑居所(summer house)、度假居所(vacation home)等。

混乱的概念导致学术研究的一系列困难,表现为四个方面:第一,同一概念所指群体不同。例如旅游移民(tourism migrant)在早期研究中特指旅游劳工移民,而近年的研究主要指旅游消费移民,或二者都有。第二,同一群体采用不同的概念。例如,旅居者(residential tourist)和第二居所使用者所涉群体本质上是相同的,但北欧学者使用第二居所,而地中海学者青睐旅居者。又如,一对在阳朔遇龙河边开民宿的外地退休夫妇可以被当作旅游企业主移民、生活方式移民、第二居所或退休移民。如果他们居住的时间足够长,还能当作社区居民。第三,不同概念所涉群体存在重叠。例如,生活方式移民可以用来界定第二居所,退休移民也可以是生活方式移民,但二者又不完全等同。第四,旅游消费移民的全球化衍生出新的类型,原有概念定义也有所延伸。例如,舒适移民在早期研究中就是退休移民,跨境迁居到物质和文化条件上舒适的地区生活,而今还纳入了旅游企业主。移民是多学科研究领域,各种概念具有相应的学科渊源,如第二居所主要是地理学研究领域常用的概念。旅游消费移民由移民研究延伸而来,并逐渐形成独立话题。

尽管旅游消费移民研究取得了多方面进展,但仍然比较分散,而混乱的概念已经严重制约了研究对话和知识积累。一些学者曾试图建立框架模型,如人口时空流动模型和旅游与移民的演化聚集模型等。这些模型基于地理学视角,很难全面解释退休移民、舒适移民和生活方式移民等并非主要由时空特征界定的群体。本研究理清各种旅游消费移民的关系,建立一个旅游消费移民研究框架,试图寻找各种旅游消费移民的研究价值和方向。本研究不限于综述,而是致力于为未来的旅游消费移民研究发现研究缺失,提示研究方向,以突破现有研究分散、孤立和缺乏系统的局面,推动旅游消费移民从描述性研究向解释性和理论建构性研究转变。

1 何谓旅游消费移民?

旅游和移民的概念定义与操作定义都存在较大的模糊地带和弹性空间,且二者在概念层面很难区分,传统的时空特征区分法过于武断,而采用认同界定又缺乏客观性。这导致旅游消费移民定义的困难。现有研究在概念上采用从旅游者到移民连续统的弹性界定,在技术上针对不同移民群体使用不同识别特征。本文遵循上述逻辑,通过多维度特征比较来展现各种旅游消费移民的异同。

1.1 概念性定义

旅游消费移民是在旅游者—移民连续统上界定的,旅游与移民的重合区域包括旅游劳工移民、旅游消费移民和探亲访友旅游者。一般认为,旅游消费移民是相对富裕群体,受到早期旅游经历的影响,出于休闲和消费原因的暂时性移民。图1反映了旅游消费移民在旅游者—移民连续统内的关系。

图1 旅游消费移民在旅游者—移民框架中的关系

根据图1可行,第一,旅游消费移民必然是暂时性移民,属于旅游移民;第二,旅游消费移民不完全是旅游者;第三,旅游消费移民也包含一些具有生产导向的移民,如旅游企业主移民;第四,旅游消费移民主要聚焦于旅游导向的移民(tourism-led migration),通常不讨论移民导向的旅游(migration-led tourism),即所谓较长停留时间的探亲访友、商务会议旅游、长驻休闲旅游者,以及保健旅游者和离散旅游者。

1.2 操作性定义

旅游是一种循环的短时流动,具有明显的季节性,而永久移民是定居的、单向流动的,一般不回流(return),鲜有季节性。旅游消费移民介乎于两者之间,停留的时长从数周到数年,可能一年多次流动。旅游者与移民的边界并非绝对。旅游者也可以变成消费移民,甚至在目的地定居下来,成为永久移民。Bell和Ward以所建立的流动模式、停留时间、流动频率和季节性作为识别特征,本文进一步将其细化,用以描述几种典型旅游消费移民的核心特征,见表1。

表1 典型旅游消费移民的核心特征

在实际操作中,单纯通过时间和空间特征很难量化区分各种消费移民。Hall和Müller提出了一套包括功能、物质载体、时间、地理、政治、心理和演化的特征体系。此 外,停 留 时 间、频 率、季 节性26]87-107 以及动机,甚至决策过程和生活方式都能作为识别特征。现有研究的操作包括:第一,采用综合特征而非单一特征;第二,针对不同旅游消费移民采用不同特征。例如,退休移民采用年龄和时空特征界定,但舒适移民通常不使用年龄;第三,同一特征的量化标准是不同的。例如,停留时长是退休移民的识别特征,但其特征量化的标准可以是3个月或4个月,乃至6个月以上。因此,我们在比较同一类型移民的不同研究时,要考察该研究所采用的识别特征和量化标准,不能简单接受概念定义。

2 一个综合的旅游消费移民研究框架

本文认同Williams和Hall提出的采用动机、时间(停留时长)和空间(流动模式)区分旅游者—移民连续统上的重合区域的做法,并进一步建立“生活—生产”“旅游—移民”和“本地—跨国”3个维度,构建综合的旅游消费移民研究框架,见图2。

2.1 动机:生活—生产维度

图2 旅游消费移民研究框架(MTS框架)

旅游移民的动机通常纳入“推拉理论”或“生产-消费”框架中探讨。推拉理论本质上是空间视角,将客源地因素归为推力,而目的地因素归为拉力。然而,无论是推力还是拉力,都没有对应的移民类型。生产性动机涉及劳工移民、企业主移民和返乡移民(return),而消费动机涉及消费导向的经济移民(consumption-led economically active),如第二居所购买者。旅游消费移民主要以消费为导向,适用生活—生产维度(life-work nexus),从生活(或消费)相关的动机一直到与生产相关的动机延伸,不包括纯粹以经济利益或就业为主要目的的群体。旅游消费移民的具体动机很多,包括:逃离日常、休闲放松、享受自然、活动、社会地位和个人动机。个人动机还包括:健康问题、个人重大事件(如丧偶)、早期的(海外)旅行经验。此外,还包括寻求不同的生活方式和更高生活质量、工作和生活的平衡、照顾家庭和孩子、自然和文化舒适物等。Wong等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划分为自我实现、自我发展、社会他者关系、家庭自我关系、外向型生理和内向型生理动机。然而,这种分类也很难有对应的移民类型。Norris和Winston分为逃离日常、投资和退休3种,又过于简化。现有研究表明:第一,各种旅游消费移民的动机都不单一,是各种动机的组合;第二,移民在长期流动的过程中,可能变换动机,例如生活方式型旅游企业主移民。因此,本文将动机大致分为几种动机组合:生活方式、舒适物、休闲度假、退休养老、投资,而不同的动机组合可能具有相同的具体动机。例如,生活方式动机组合会涉及较低生活成本、享受自然等动机,而这些也可以是退休养老的选择。

2.2 时间:旅游—移民维度

旅游的发展会刺激移民的增长,许多旅游地成为各种旅游消费移民的选择,并最终定居。这种现象在我国三亚早已出现。各种旅游消费移民都可以纳入旅游—移民维度(tourism-migration nexus)中,并将其作为主要分析框架。从旅游者到移民是一个连续统(continuum),一端是度假者,另一端是永久居民,并采用时间和空间特征来区分中间类型。其中,空间特征尤其是空间流动模式包括暂时性流动、循环流动、季节性流动和回流(return),甚至频繁往返流动(oscillating)。季节性和产权特征也可以区分。例如,O'Reilly的停留时长(time spent)标准被普遍接受为旅游者与移民的识别特征,中间群体可划分为侨居者(expatriates)、居民(residents)、季节性游客(seasonal visitors)、返乡者(returners)和旅游者,后来又简化为4种类型:完全定居者、返乡居民、季节性游客和巡游旅游者(peripatetic visitors)。在实际操作中,停留时长被分为小时、天、周、月和年。

2.3 空间:本地—跨国维度

旅游消费移民存在空间上的多尺度和多样性流动,一方面他们是在本地—跨国维度(global-local nexus)中流动;另一方面他们可能单向流动、双向流动、反向流动,呈现多样性。从全球尺度看,舒适移民主要从北欧和西欧向地中海国家流动,从北美向加勒比海地区流动。退休移民与劳工移民流动方向相反,从欧美、日韩等北方国家向泰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南方国家流动,或从北欧、西欧国家向地中海国家流动。近年来,中国退休移民也开始加入,流向东南亚。第二居所和旅居者的流动比较复杂,既有从北欧和西欧向地中海国家流动,或欧美向东南亚流动,也有从西欧和北美向北欧流动的。跨国流动的空间尺度大,涉及因素更多,产生的影响更大,引发的话题备受关注。近年来,国内和地区、甚至本地尺度旅游消费移民现象也逐渐受到关注。本地—跨国维度内可以划分为本地、地区、国内和跨国4个尺度。

3 旅游消费移民的研究方向

不同类型旅游消费移民研究具有一些共性的话题,如动机、流动模式、社会交往与社会网络、生活方式与生活质量、社会适应与社会融入等。基于旅游消费移民研究框架(图2),我们可以在动机、时间和空间上重新定位各种旅游消费移民,明确它们之间的关系。其中,第二居所、退休移民、企业主移民被认为是三类核心旅游消费移民,而生活方式移民、舒适移民、季节性移民属于近年来研究较多的旅游消费移民。本文将论述六类旅游消费移民的研究价值和目前进展,重点提出未来的研究方向。

3.1 第二居所

第二居所的研究较早、成果较多,与旅居者现象本质上是一致的,但旅居者出现的时间较晚,使用这一概念者较少。值得注意的是,国内学者经常混淆第二居所购买者(buyer)、拥有者(owner)和使用者(user)的动机和行为。三者是不同的。第二居所研究萌芽于20世纪30年代,兴起于50年代的北欧地区,随后延伸到加拿大、澳大利亚、西欧。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欧美第二居所研究已经相当成熟。Coppock的,较早地系统总结了第二居所的规划开发、时空行为和预测模型等关键问题,许多结论至今仍有效。20世纪80年代末,第二居所蔓延到东南亚和南美地区,研究呈现全球化特征:第一,第二居所成为多学科研究领域,涉及乡村地理学、旅游地理学、住房研究、乡村研究、老年学、人口学等话题。第二,出现了第二居所公寓、小木屋、旅行房车等新形态,进一步拓展了第二居所的定义。第三,延伸到发展中国家的第二居所面临新情境,产生了不同的动机和时空行为模式。Hall和Müller从旅游的视角系统回顾了第二居所几十年来所取得的成果,第二居所也因此成为所有类型旅游消费移民中研究最成熟的群体。

近年来,新技术进步和深度全球化作用于第二居所,导致其在动机—时间—空间框架上产生一系列变化,引发新的话题:第一,网络信息技术的进步促进了共享经济(sharing economy)的发展,导致第二居所交易、使用和体验方式的变革。例如,共享平台提供了更多的私人第二居所出租,扩大了第二居所的规模和范围,也提供了使用者和出租者直接互动的可能。第二居所已深入普通社区,产生了更广泛的社会经济影响和社区冲突,对传统管理模式提出了新的课题。同时,使用者与出租者的互动也产生了新的原真体验,双方的决策过程受到平台的影响而有所变化。新的信用和声誉体系建立后深刻影响了交易和体验过程。上述问题亟待实证研究。第二,收入的增长和交通便利化促进了高流动社会的形成,传统从购买/租赁到使用的消费过程被重构、简化,导致时间更短、流动更频繁。这一系列连锁反应都亟须投资者和拥有者做出改变。目前,一些敏锐的学者已经将研究焦点从第二居所的使用者向投资者和拥有者(出租者)转变。未来研究需要进一步探讨投资者和出租者的决策机制、交易过程以及在共享背景下的互动方式和信任建立。在实践中,投资者可能兼具出租者和使用者角色,未来研究应在多角色下讨论多重动机和多重决策机制。第三,与其他旅游消费移民不同,第二居所必然发生房屋租售,且与第一居所存在取舍关系和时空或情感联系,产生多个居所之间的特殊时空流动模式。尽管目前研究已经初步探讨了多重居所下的多重地方感和多重认同,未来的研究仍需要强调新的情境,并建立相对普适的理论解释。

3.2 退休移民

退休移民属于多学科研究,而不仅是旅游研究的话题,近年来在国内引起热议。退休移民从决策到迁移是从工作年龄开始,退休后可能形成3个阶段的流动:一是刚刚退休,身体状况良好,选择到舒适的地方,类似舒适移民;二是随着年龄增长,身体素质和经济能力下降,选择到生活成本低的地方,属于生活方式移民;三是年龄更大,出现健康问题,需要迁居到养老院或子女附近。退休移民的流动模式可以是单向、循环、多地的,也可以是永久的或季节性的,与他们的动机、早期的旅游经历、交通便利程度和房屋所有权紧密相关。上述

研究是基于欧美群体的结果。不同国家有不同的流动模式和阶段,甚至产生新的类型。例如,在中国,随子女迁徙、帮忙照顾孙辈的退休移民是普遍存在的,而他们的动机、决策机制和时空行为显然与欧美群体不同,导致对当地社会融入和邻里关系重视程度不同。因此,基于不同国家情境和不同退休移民群体的动机、时空行为、邻里关系和社会网络、社会适应与融入以及对城市扩张和更新的影响仍是未来研究的方向。目前,退休移民的旅游研究主要围绕目的地如何更有效地吸引退休移民并满足和提升体验这一核心话题展开,涉及潜在市场划分与精准营销、目的地的旅游体验目的地的退休移民政策和管理等,将退休移民作为一种旅游现象来研究。

退休移民的旅游研究必须思考两个问题:一是旅游学者在退休移民研究中能够提供何种不同于其他学科的视角、理论和方法;二是退休移民的研究为旅游研究提供怎样的知识和方法。根据图2可知,退休移民比其他类型消费移民更针对特点年龄群体,具有更广泛的动机和多样的时空模式,因此涉及广泛的旅游议题:第一,作为一种旅游行为,未来旅游研究要进一步探讨动机、决策机制和时空行为及其相互关系。在全球化背景下,新情境和新群体产生了更多动机和多空间尺度的研究话题。尽管早期旅游经历,尤其是跨国旅游经历能够影响移民决策和目的地选择,但其具体的作用机制尚不清晰,而退休移民在目的地的旅游行为仍缺乏足够关注。上述研究不仅关系目的地的建设,也影响移民体验。第二,作为旅游体验的研究。退休移民体验与移民幸福感、地方感、自我实现以及意义的关系是一个值得深入探究的领域。例如,退休移民能否在流动中提高幸福感和获得生活意义? 何种空间尺度、何种流动频率和模式能够最大限度地实现上述意图? 第三,退休移民目的地研究。由于对地方产生积极效益,退休移民成为许多目的地吸引的目标。一些国家甚至出台政策促进退休移民目的地建设。目的地的气候、生活方式和成本、友好度和犯罪率以及医疗条件等被认为是重要的因素。对于中国而言,户籍制度、医保体系和房地产政策的影响也显而易见,但仍缺乏研究。中国退休移民的动机和时空模式与欧美群体不同,未来系统的研究将有助于促进目的地建设和营销。

3.3 生活方式移民

生活方式移民涵盖广泛的群体,可以是印度尼西亚巴厘岛的西方退休移民,是美国的第二居所购买者,是在西班牙地中海沿岸的旅居者,还可以是迁居到法国乡村的英国城里人,既有年轻人,也有老年人。他们的流动从跨地区到跨国,停留时间可长可短,一般没有季节性(见表1),但都追求自己希望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往往是反现代、逃避现实和强调自我实现的。为了追求本地原真生活,移民会建立当地关系网络,融入社会,因此关于他们的生活方式、日常生活实践与空间、社会认同与融入、社会文化和空间影响等一直是研究的重点。如果生活方式移民还保留第一居所,在理想与现实生活中往来,还得平衡工作与生活、一居与二居的关系。理想的生活方式具有很强的文化意义和时代性。时代在变,理想的生活方式也在变,由此导致生活方式移民时空行为和社会空间影响的系列变化,引发持续的研究。

生活方式移民可以作为一种概念框架解释各类移民,找到共同点和差异,从而揭示其背后历史的、结构性的驱动力。从旅游研究的角度,有3个方向值得关注:第一,作为一种过程而非结果的生活方式移民研究。移民追求理想生活方式是一个持续的动态过程,包括选择、决策、迁移、适应,甚至返回或继续迁移。理想生活方式不仅是迁移的结果,可能更是适应的结果。过程观要求从流动性视角开展纵向的跟踪研究,而不是单一案例的截面研究。第二,生活方式移民能否获得理想生活仍具有不确定性,往往事与愿违。现有生活方式移民的生活质量主要采用主观幸福感测量,未来的研究应该进一步开展纵向和跨文化研究。与此同时,生活方式移民与普通居民的社会融入存在程度和结构上的差异。未来的研究应该从社会融入的本质上做深入探讨,而不是直接借用普通居民的社会融入量表。第三,生活方式移民属于相对富裕的阶层,对目的地产生空间和文化影响。西方学者采用乡村绅士化解释生活方式移民对乡村地区的社会空间和文化生产的影响。中国当前的乡村民宿运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生活方式移民对乡村地区的绅士化的影响,而研究生活方式移民在绅士化过程中的角色和作用对促进中国民宿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3.4 旅游企业主移民

旅游企业主移民的特殊性在于同时反映生产与消费的关系。旅游劳工移民弥补了目的地劳动力短缺,而企业主移民则解决了资金和技术的不足。旅游企业主移民属于较高社会层次的移民,拥有较高的资本,自主性和流动性强,他们的迁移主要还是出于生活方式。在日常实践中,他们的生产和生活的界限并不明显,但会保持二者平衡。在英文研究中,旅游企业主移民常被认为是生产导向,其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是劳工移民通过原始积累成长为企业主。在许多旅游目的地,劳工移民和外来投资经营者都占一定的比例。一些具有专业技能和经验的劳工很容易自立为企业主。二是企业主迁移到旅游地投资,边生活、边经营。其中,主要强调生活方式的被称为生活方式型旅游企业主移民,属于旅游消费移民。在一些目的地,生活方式型的旅游企业主是主体,而强调商业利益的不到10%。一些研究从旅游小微企业逐渐聚焦到“人”上,企业主移民与小微企业研究重叠,调研对象相同,结论可以参考。

生活方式型旅游企业主移民本质上就是生活方式移民,除了生活方式移民的研究方向,旅游企业主移民也有一些值得探讨,但迄今仍很少涉足的研究话题:第一,不同于其他旅游消费移民,企业主移民拥有资金、知识或技术优势,在知识转移和技术传播上具有特殊作用。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探讨知识转移和技术传播的微观机制以及旅游企业主的具体角色和作用。第二,旅游企业主移民比其他消费移民更强调“落户”,更重视社会关系网络和融入当地社会,享受本地人待遇和政策福利。因此,企业主移民的社会网络、身份认同和社会融入值得深入研究。第三,旅游企业主需要在生活和生产之间保持平衡。这种角色之间的切换受何种因素影响以及如何转化仍缺乏研究。第四,旅游企业主不可避免地与当地居民争夺经济资源和社会福利,导致社区关系紧张。一些目的地会限制企业主移民,但这样又会导致目的地因知识技术匮乏而发展停滞。如何协调知识技术转移与社区居民利益,缓解旅游企业主与社区居民的紧张关系值得研究。

3.5 舒适移民与季节性移民(候鸟)

舒适移民与季节性移民在时空行为上有差别,但动机是相似的。季节性移民包括劳工移民和消费移民,后者常称为候鸟(snowbirds)或冬季移民(winter migrant)。舒适移民是追求更幸福或替代性生活方式而迁徙的非经济移民,迁移到物质、文化或休闲上舒适的地方。二者追求的核心是舒适物(amenities)。舒适物指那些使人感到舒心愉悦的客观事物、状态或环境,如气候、景观、自然、文化、遗产、健康养生资源,甚至生活方式。季节性移民主要追求季候舒适物,是舒适移民的特殊类型。舒适移民具有很强的旅游需求,在目的地开展各种旅游休闲活动,并积极参与社区生活,由此引发的社会、经济和生态影响是研究该群体的重点。一些研究认为舒适移民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促进就业和社区更新,并试图通过优化目的地营销和服务的季节性供给来吸引舒适移民;另一些研究认为舒适移民并不会真正融入社区,增进社区福祉,反而可能破坏社区和谐和生态环境,而他们的季节性流动又进一步加剧生活资源供需矛盾。因此,如何平衡利弊,有效管控舒适移民是重要的议题。

舒适移民与生活方式移民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但也有一些特殊且尚未受到重视的话题。第一,舒适物及其对移民选择的影响。什么会成为舒适物,并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移民? 舒适物本质上是公共资源,大多数舒适移民与当地居民的冲突都可以归结为舒适物配置与空间正义问题,而如何合理配置仍缺乏研究。第二,季节性规律及其对目的地的影响。季节性移民与永久移民对目的地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给目的地生活资源供给带来挑战,而季节性移民也很难真正融入当地社会,伴随而来的季节性劳工移民又进一步加剧紧张关系。未来应研究季节性规律及其影响,并建立有效的开发和管理模式。第三,舒适移民与康养、保健旅游有许多交叉话题。近年来,追求优质医疗或健康生活的舒适移民逐渐增多。医疗、康养和健康生活方式如何组织,以及它们如何吸引并留住移民是值得研究的话题。

4 结论与建议

本文把各种旅游消费移民在动机和时空特征上的复杂性呈现出来,建立一个旅游消费移民研究框架,明确了各种类型移民的特点及其相互关系,并重点指明第二居所、退休移民、生活方式移民、生活方式型旅游企业主移民、舒适移民与季节性移民(候鸟)的研究侧重点和未来的研究方向。

为进一步推进旅游消费移民的研究,本文提出3 个建议。第一,鼓励跨学科研究。旅游消费移民是多学科研究领域,部分呈现跨学科态势,涉及地理学、人口学、人类学、心理学、社会学、管理学和旅游休闲研究。然而,现有研究大多基于单一学科视角,强调各自理论,缺乏跨学科合作。未来的研究应该积极整合其他学科视角和理论,借助本文提出的研究框架,融合不同的解释以促进知识供需。第二,建立多层次多维度的基础数据。旅游消费移民缺乏统计数据是一个长久而普遍的问题。现有研究大都基于零散的案例研究和松散的社会事实,只能使用间接或近似的数据来研究,严重制约了研究的全面性和准确性。政府、行业组织和高校科研机构应该合力建立数据的收集、统计和分析体系。第三,在全球化和新技术背景下,旅游消费移民继续地理扩张,将产生新类型,面临新情境。旅游研究要继续保持高度敏感性,不仅要研究新情境老问题,也要关注新类型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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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直译为雪鸟,但翻译为候鸟更符合惯常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