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小阳的诗(九首)

牧小阳

此去经年

那天独自擦玻璃

窗外的雪渐渐明朗、干净

这让人无法拒绝的白色幽灵

突然把三米之内变得拥挤起来

他们慢慢遇见，无所顾忌

风因此往前走了一大步

他们磨一面镜子

把人间放大

到处都白花花的

座钟摇摆，始终悬而未落

光阴谣

黎明告别了弯月

一声不响

一整天，我把自己关在图书室

打开一本又一本书，找位置

那些我靠着的日月和拥抱着我的风云

从你厚厚的字里跳出来

它们一起燃烧

像今晚加了糖的酒

白天也有星星

我们俩相视而笑

一朵杏花

她首先是无心之物

是草木间摇曳的寂静——

春日薄薄

分泌足够多的营养液

花是多么倔强呢

这流水之上的成长

像这座炊烟越来越低的山

每年终究还是要暗自翻腾起来

深    山

我们围在桌子旁

书围着我们

它们站成一棵棵树，或者是石梯

我们偶尔言语，是林间的花与流水

一个叫可爱的姑娘

读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就像你会不知不觉走进深山

把夜色划开一道口子

我们都身藏暗器

在某个时间读到重要的人，暴露自己

大寒之夜

我见过深夜的十字街

在直行的时候选择向左

临近除夕的雪

把灯笼点得红彤彤的

他们在冰冷的地方堆积起来

在带着热度的地方化为柔水

我想起青年路

那些爱落雪的日子

“我只有你和诗，

可能你永远不会知道”

离    歌

山顶有雪，清凉

有香火念长长的经

转山去拜菩萨，菩萨面善

眼睛大而清澈

像一湾渡口

载众生，从此岸到彼岸

究竟看到过多少积压的苦水啊

我也突然落泪

桃花开了

杨柏的桃花开了，

向阳的一面——

花一朵挨着一朵，泛出细波

风和炊烟一起行走

敲响森林之外遗落的星星

从山南水北到山北水南

他们不会告诉你年岁

以及几月、几日、几枝几朵

有一天

他们淋湿、吹散、被风摘去

葬于尘埃

有一天

他们平安归来绽放枝头，笑着说

——春天来了

那些花儿

藏身一场旧电影的，是

一个人、一首诗

一处沉默

他们都纯洁地开着

在雾蒙蒙的清晨

裹上一层，又一層金色的

花香

山中有雨，略寒

昆仑虚积成一汪潮湿的鸟鸣

打着圈

那撞碎的一滴

定是昨夜下凡历劫的乏星

藏着命运

不可言说——

中到大雪

总要有人先走一步

早起或者晚归

肤如凝脂的雪长出皱纹

那些身居树枝上的花儿

生得更俊俏

被赐予第二次生命

她们在我眼中舒展着清澈

惊动了七步之外的扫雪人

独行引来的雪，是月亮的味道

路过一只野雀时，我慢下来

朝南边提起的乡音

簌簌地，裹了一身洁白

八点钟的骏马岭

大海很近，星辰也很近

我不掌潜水之技，又未习隐身之术

我在尘封的世间招摇——

深深浅浅

来来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