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构生命：叙事疗法在学校个案心理辅导中的运用一例

胡松华

[理论基础]叙事疗法是辅导者通过倾听来访者已发生的生命故事，运用适当的问话技术，帮助来访者找出遗漏的故事片段，使问题外化，从而引导来访者重构积极故事，以唤起来访者发生改变的内在力量的过程。来访者在选择和述说自己生命故事的时候，会保留故事主要的信息，但是由于各种原因，经常会遗漏一些片段。为了找出这些遗漏的片段，使故事更加完整真实，辅导者会帮助来访者发展出双重故事。辅导者的任务关键在于在辅导过程中唤起来访者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积极的东西，以增加其改变的内在能量。

[个案简介]陈明（化名）男，13岁，七年级学生。平常看上去是一个文静稳重的男孩，没有与同学发生冲突的时候很安静。然而，该生班主任多次提及其无缘无故打人。平时别人和他说，他都没有回应，不允许同学碰到他，否则就大发脾气，甚至动手打同学。打人也不分场合，几次在上课时突然打同学，打完后自己却大哭。大部分的同学都很怕触犯到他，但是难免有些调皮的男孩子喜欢招惹他。因此，该生与同学之间经常发生各种冲突。该生父母在袍江打工，平时都比较忙。妈妈还能和该生进行沟通，爸爸则是选择用暴力教育该生，经常吼叫、打骂该生。

[辅导过程]

1.困难重重的关系建立过程

第一次辅导：班主任带着该生来到咨询室，笔者单独留下该生，试图从该生熟悉的班级生活中打开话题，但都没有得到回应。第二次辅导：在笔者任课过程中，该生突然哭得稀里哗啦。笔者把该生带到辅导室，该生沉默没回应。笔者试图借助魔方和该生建立良好关系，但效果并不理想，该生碰几下就放下了。第三次辅导：笔者看到该生在图书角看书，便走过去和他一起看书。期间，笔者发出惊叹：“原来世界上最大的鲸鱼是蓝鲸！”该生看着笔者说：“我知道最大的蛇是什么蛇，它们生活在亚马逊。”至此，良好的互动关系终于建立起来了。来访者对笔者有了信任感，愿意与笔者分享他喜欢的读物。

2.叙事疗法辅导过程

（1）叙说故事

信任关系建立后的第一次面对面辅导，垂头丧气的来访者一进辅导室就坐在沙发上发呆。笔者让他静静地坐了几分钟，然后坐在来访者对面，看着他。“连擦黑板也不行”“老师让我擦的”“我打了她一下”……来访者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控诉。笔者没有马上回应，而是让他继续发泄。“老师说擦黑板的”“她又去告状”……来访者又断断续续讲了几句，然后看着笔者不说话了。“同学们不让你擦黑板让你很生气，是吧？”“对，生气！”“你可以把黑板擦干净。”来访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笔者。可以看出，来访者感觉像找到了同盟者，他知道辅导者不会批评他，不会像其他老师一样一味地指责他打了同学。

“老师，同学们都不喜欢我，喜欢干扰我”“我控制不住自己，一生气就很想打人”“我就是一个很冲动的人”……很明显听出，该生的表达都是负面的，否定自己的。他用充满挫折、沮丧和难过的方式来说故事，很难看见希望的曙光，并且对自己有深深的厌恶感。来访者这种状况被称为“充满问题的描述”，一个“充满问题的描述”包含来访者生命中的“主流故事”来访者的行为，被社会做了明确的定义即他是错的，打人就是不对的，这种主流叙事用真理性的描述掩盖问题背后的正能量。

（2）问题外化

将问题与人分开。“这个冲动是什么时候来到你身上的？”“这个冲动对你产生什么影响？”辅导者通过把“冲动”拟人化，将“冲动”从来访者身上脱离出来，让来访者觉得他本身不是问题。他在面对问题，问题是可以来，也可以走的。这会让来访者觉得自己有主动权和力量向问题抗争。叙事疗法通过把问题从来访者身上剥离，从而让来访者看到自己是可以做出选择的。他是有主动选择权的，可以选择让冲动以另外的方式表现，也可以选择继续冲动，并能控制把握好冲动的程度。

（3）寻找闪光点

挖掘来访者忽视的生命故事。辅导者通过倾听来访者的问题故事，从中找出“闪光事件”，让来访者看到自己身上的闪光点，以唤醒其内在的积极力量，进而重构其人生故事，促使其认知改变。该生虽然上课不听老师讲课，偶尔还影响他人上课，却非常喜欢看书，各种类型、题材的书都会涉及，尤其喜欢看科普知识类的书。“我发现你看书的时候非常专注”“你的知识面非常广，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你能在课间这么吵的环境下看书，可见真的非常爱读书”……辅导者积极寻找来访者身上的“闪光点”，并引导来访者去关注自己的正能量。笔者观察到一个有趣现象，若是班级一位成绩好品行好的文静女生提醒他，他就会很平静地接受。“看来你是个懂得分辨是非的孩子”“你肯定是一个善于保护弱小的人”——叙事疗法是在消极的自我认同中，寻找隐藏的积极的自我认同，并扩大这种积极意义。

（4）重构故事

叙事疗法的目标是通过寻找“闪光点”的例外事件来打开通往新故事的大门。对于“打人”，辅导者会关注“打人”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来访者会发现原来自己很勇敢，抗压能力很强，他虽然打了人，可是他承受了打人的压力。“在这么嘈杂的课间时间，你看书也看得这么专注。”辅导者与来访者一起努力寻找例外事件，并在此基础上重新构建并用更多的例外事件去丰富一个新故事。这个新故事减少了压迫性，增加了解放性，可以为来访者提供新的选择，为新的生命经验铺路。

（5）赋能。新的生命故事会让来访者感受到另一种生命的可能，继而以不同的面貌态度去迎接新故事，继而塑造、丰满新故事。同时，辅导者也积极地为来访者寻找赋能的可能性。“陈明，能不能帮老师数数这些卷子？”“陈明（化名），麻烦帮老师把这些卷子拿到文印室复印。”“陈明，过来帮老师一个忙。”……帮老师做事，是每个学生乐此不疲并引以为豪的事情，通过让来访者帮忙做事，增加其生命的价值感，使其更有成就感，更能活出自己的生命故事。

[辅导反思]

本次个案从建立关系到结案，共辅导11次，历时一个学期，在辅导过程中，笔者發现叙事疗法在学校个案咨询中有其优势。

首先，对于难以接近的学生，寻找闪光点、发现例外事件是一个与学生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的切入点。

其次，要尽可能让来访者对故事进行叙述，以便得到完整的“问题故事”，从故事中了解更多更详细的信息片段，为解构和重构“叙事”对话奠定扎实的基础，并做好记录工作。需要强调的是，教师不能用一般的眼光去看待孩子提出的问题和讲述的故事，而应通过解构去发掘学生独特的生命故事

再次，在整个辅导过程中，辅导者可以根据当时的互动和情境创造性地采用一些问题外化和优势凸显的方法，如此，才能以“闪光事件”作为治疗关注点，寻找丰富的积极经验，从而串联成新的叙事，使治疗效果实现质的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