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性新兴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演化逻辑及治理生态
——基于主导设计的视角
2022-06-09韩江波
韩江波
(1.南阳师范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河南 南阳 473061;2.南阳师范学院南阳发展战略研究院,河南 南阳 473061)
1 引言
战略性新兴产业通常被认为是以重大技术突破和重大发展需求为基础,对经济社会全局和长远发展具有重大引领带动作用,具备知识技术密集、物质资源消耗少、成长潜力大、综合效益好等特征的产业。当前,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不仅是全球发达国家抢占新一轮经济和科技发展制高点的重大战略选择,而且被视为全球各国及地区突破经济发展困境、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突破口”。为加快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我国先后出台了“十二五”“十三五”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等一系列文件。近年来,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增长年均带动GDP增长超过1个百分点,增长贡献度接近20%。实际上,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不仅已成为我国优化经济结构和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关键,而且是我国打破发达国家技术垄断、向全球价值链高端攀升的必由之路。由于战略性新兴产业是一项事关国家发展前景以及国际竞争力的重大课题,学界及相关政府机构对此十分重视,试图从总体上深刻把握全球科技发展的大趋势,助推中国抢占未来技术创新与产业发展的制高点。在战略性新兴产业领域,全球主要的经济和科技强国为了促进经济绿色复苏和可持续发展,纷纷制定了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旨在于新一轮的全球产业竞争中占领制高点。
例如:美国政府两度发布《美国国家创新战略》,欧盟制定了“欧盟2020战略”,日本政府发布了《日本新经济增长战略》,韩国政府发布了《新增长动力规划及发展战略》;此外,俄罗斯、巴西、印度等新兴经济体也采取了重点赶超战略,力图在新兴产业竞争领域抢占一席之地。在后危机时代的国际竞争中,发达国家及其跨国公司,尤其是具有政府背景的垄断性跨国公司,往往借助于自身所控制的国际标准组织和全球行业规则,对不同领域、不同行业、不同产业的知识产品和标准体系进行全方位、高强度的协调与集成,逐渐成为高科技领域的治理者。这些跨国公司具有行业标准、产业标准的“最终发言权”。更为重要的是,其充分借助于制定保障自身利益最大化的标准的权力,千方百计地整合全球资源,使之上升为“全球行业发展标准”,进而打造以“自身利益最大化”为核心的“标准生态圈”;同时通过全球组织、规则制定、垄断性市场势力、政府谈判、知识霸权等一系列途径,逐渐培育和不断强化自身在国际市场中的“垄断性地位”,借由各种方式限制、排挤、打压标准秩序中的其他竞争者。华为与高通的“5G标准之争”即诠释了主导设计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过程中的“关键地位”。
在世界主要国家均将战略性新兴产业视为带动经济社会发展的突破口的背景下,能否把握机会谋求国际主导设计的话语权是影响中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命题。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是一项涉及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的系统工程,其关键环节不仅在于应严格遵循主导设计的基本发展规律,合理研判主导设计形成的逻辑以及面临的不确定性,准确认知主导设计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中的演化机理,还在于应认真剖析主导设计在战略性新兴产业不同阶段自主创新机会窗口中的不同表现,并在此基础上有针对性地进行培育机制制定、政策制定以及发展战略制定。这显然可为大力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持续、快速转型升级,进而实现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
2 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形成的内生动力及不确定性
“主导设计”在美国产业经济学家阿特拜克所著《把握创新》一书中被首次提出。主导设计主要指,在一定时期通过一系列单个技术创新的融合,并且一般情况下表现为一个新产品,依靠技术可能性与市场选择的共同作用来促使此产品逐渐为广大消费者所认可与接受的过程,其是赢得市场信赖而必须选择的一种设计。从技术层面上看,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一般具有技术先进性、技术主导性、技术不确定性等特征。①就技术先进性而言,拥有技术上的先进性并非表明该项标准就一定能取得主导地位,但若无技术上的革命性、突破性创新,该项标准就无法成为主导设计;②就技术主导性而言,其是主导设计最核心的特征,主要体现为主导技术的轨道方向,即最先发展起来的主导设计能够依靠“先占者”的优势,促使技术轨道朝着自身所主导的“生态场”发展,并在此基础上受到“马太效应”强有力的影响,逐步实现“自我强化”“自我升级”的良性循环,进而完成对主导设计的支配,最终牢牢控制主导产业技术发展的方向;③就技术不确定性而言,任何产业的主导设计均呈现出动态性与历史性。伴随时间推移,主导设计会逐渐发生变化,尤其是在技术快速发展及更迭频繁的情况下,主导设计较易因更优良技术的出现而发生改变。
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形成的起始阶段主要以战略专利研发为重点(见图1)。此时,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趋势刚确立不久,而相关行业内的企业可以预测出其未来光明的前景,这促使企业纷纷投入巨资进行新技术研发,同时相互之间开展激烈竞争;或者是某项长期限制产业发展的关键技术难题取得了革命性突破,促使产业彻底摆脱已有瓶颈的束缚,获得了较为广阔的成长空间,这会诱导其他企业的研究人员也从事此种应用研究活动,进而促使相关技术取得突破,产出最终产品所需的诸多技术专利。以此为基础,最终产品的市场开发与生产逐渐具备了初步条件。值得注意的是,当处于领先地位的研发企业率先把产品推向市场时,这便表明与战略性新兴产业相关的第一款商业化产品已经出现。其他企业也会因此感受到压力——必须加快研发速度,否则会被锁定在市场之外。在此情况下,突破性技术研发将会因众多企业间的竞争而取得成功,一系列技术专利也开始逐渐形成。为有效保证创新产品获得先发优势,最终产品厂商常常依靠技术标准体系与许可来实现创新利润的完全垄断。从技术角度来讲,技术标准体系中的诸多技术标准是各项技术被认定后聚合而成的技术集合体,其以推动实现制造单个产品为目的。在战略性新兴产业新技术标准体系争夺的后期阶段,往往会出现很多为争夺主导设计而竞争的无序创新情况。这是因为主导设计不仅能促进产品标准化生产,而且可实现产品的规模经济效应,其在某种程度上可看作战略性新兴产业获得重大发展的标志。在这一阶段,关于主导设计的竞争并非只表现在技术层面,市场争夺也逐渐成为竞争焦点。率先进入市场的企业通过选择渗透性定价等方式扩大产品的受众面,并渐渐获得初始安装基础,而网络效应促使用户偏向于具有较大甚至最大市场份额的技术。正因如此,领先企业依靠拓展安装基础的规模来维持先行者的优势。但需要注意的是,主导设计的最终产生并非单单由用户的初始安装基础优势决定。在规模不断扩大的市场中,尤其是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初期,后进入市场的企业完全能依靠自身在产品技术成熟性上的优势快速拓展市场,进而在与领先企业的竞争中胜出。鉴于此,企业能否在主导设计的竞争中胜出取决于其综合用户规模、技术优势以及企业的技术联盟策略等多种因素(见图2)。
图1 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的形成过程
图2 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的影响要素
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须依次经历新兴技术→先进技术→核心技术→技术标准→主导设计等发展阶段。但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新兴技术表现出较为明显的“新兴”性,且无论核心技术还是主导设计均未成熟,因此,不确定性被国内外学界及相关政策机构公认为是战略性新兴产业在孕育期和形成期最突出、最显著的特点。这种不确定性主要表现为核心技术的不确定性、产业化的不确定性、市场需求的不确定性、创新成果的不确定性等。①核心技术的不确定性主要是指,新出现的技术虽可能成为最终被市场接受的技术,但也可能成为短期内被另一种技术所代替的技术,加之这种技术具有难以逆转的颠覆性,盲目投资极可能蕴含着重大风险。②产业化的不确定性主要是指,核心技术虽然进入了成熟状态,但受制于规模化量产、上位者打压、消费者顾虑等因素而难以转化为产品的情况。在全球经济竞争日趋激烈的背景下,一项新技术一旦出现,则被要求必须在较短时间内实现产业化;而很多由后发展国家发明的技术虽然起点很高,但因无法顺利实现产业化,常常出现“站在科技的起跑点上,却输在产业化的起点上”的尴尬局面。③市场需求的不确定性主要是指,由于无法了解消费者的需求特征或受制于基础设施、服务体系、标准等因素,市场需求无法启动,进而引发产品上市失败的风险。这主要包括3方面,即无法准确定位新技术的市场或其用途被限定于较小的领域或市场需求较长时间滞后于技术创新,无法搜寻到新产品的早期使用者,以及新产品因用户转换成本、市场规模、企业市场策略等影响最终导致上市失败。④创新成果的不确定性主要是指,拥有先进技术以及满足消费者需求的产品并非就一定能在市场竞争中取胜,因为竞争的胜利还受互补性资产、专利制度对创新成果的保护程度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换言之,究竟哪一种技术能在一系列的创新竞争中获胜进而成为主导设计,这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
一般而言,主导设计所带来的经济、市场、话语权等众多利益,远大于在形成与发展过程中面临的风险与代价。因此,无论企业还是政府,都具有较为明显的参与主导设计竞争的内生动力。其中,企业参与主导设计竞争的主体主要为某种标准组织或政府产业标准推广机构、集成商、核心技术模块供应商等。就某种标准组织或政府产业标准推广机构而言,其依靠制定设计规则,可显著影响产业技术标准,且通过转让自己制定的技术标准来获得经济利益。就集成商而言,其依靠主导设计的强制性侵蚀在主导设计竞争中失败的竞争对手的市场,进而促使自己具有某种程度的市场主导力,即“赢者通吃”。当然,在主导设计中的胜利亦可使集成商在选择模块供应商时的谈判优势不断提高。就核心技术模块供应商而言,其参与主导设计竞争并取得胜利就可维持自身技术专利在系统内部的关键地位,也能促使自身研发活动获得支持,更能保证在最终产品的价值分配中获得较多的话语权。此外,国家也具有强烈的参与主导设计竞争的动力。通常情况下,在国际竞争中获胜的主导设计会逐渐由一国的国家标准转为国际标准,进而获得巨额的经济利益;而选择他国制定的国际标准,仅能获得较少的经济利益。经济利益之间的巨大差异是刺激世界各国参与主导设计竞争的最大动力。
3 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的演化机理
战略性新兴产业一般源于基础研究以及原始创新核心技术成果的产业化,并且其发展过程明显遵循科技创新成果转化的基本规律。战略性新兴产业一般由孕育阶段开始,经过诞生阶段,再到快速发展阶段,这便是新兴技术产业化的过程。其核心内容是新技术在生产过程中的开发与运用。显然,若无先导性和战略性的技术作为载体,战略性新兴产业便无从发展。新兴技术可被看作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核心支撑,主要是指建立在科学基础之上、新近出现的以及能对经济结构或行业发展产生革命性影响的高技术。根据产业生命周期理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也有其内在的生命周期。按照新兴技术的渗透程度及其在经济系统中的主导性,战略性新兴产业一般都会经历孕育、形成、快速发展、成熟的过程;而在成熟阶段,战略性新兴产业已属于“成熟产业”,不属于“新兴产业”,因而本文对其不作详细研究。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不同阶段,不仅创新方法、竞争焦点表现出不同的重点,而且主导设计形成与发展的逻辑也有所区别。尤其是,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孕育阶段、形成阶段、快速发展阶段所分别对应的一体化组织模式、垂直分工模式、模块生产网络模式下,主导设计会经历不同的发展逻辑。
①孕育阶段:一体化组织模式。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孕育阶段,其技术路径一般呈现出模糊化的态势,具有较大市场潜力的产品还处于探索时期。特别是市场上存在诸多由差异化的技术创新所设计出的产品,而不同的产品设计之间存在着非常激烈的竞争,此时企业之间竞争的关注点在于如何提高产品性能的创新设计。企业通过多次“试错”对产品进行根本性的创新以及大幅度的改进,而工艺创新在整个产品创新系统中处于从属地位。在此阶段,当产品性能及可靠性难以满足某个市场级别的用户需求时,企业会在较短的时间内推出更优越的产品进行系统竞争。这一期间,整合式产品架构常常可以在诸多类型的机制设计中脱颖而出。这是由于模块化产品架构的既定设计规则与标准严重压缩了工程师们设计的自由空间,进而大幅度降低了产品性能提升的可能性。与之不同的是,自主开发的整合式产品架构可以完全控制产品系统中任何核心组件的设计方式与制造模式,故能以产品性能提高为核心目标,有效集成与优化设计和生产过程。
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孕育阶段,无论产品还是市场,均处于不断变化之中,面临着众多的不确定性。尤其是产品的技术创新还处于满足市场需求的初步探索阶段,故产品往往比较粗糙、昂贵以及不可靠;产品的整体性能还无法满足消费者的需求,产品功能仍须不断完善。而新产品之所以比旧产品更具优越性,是因为其良好的性能而非较低的成本。在此阶段,很多中小企业试图通过多样化的产品创新参与主导设计的竞争,但主导设计还未出现。一体化组织模式是战略性新兴产业孕育阶段的主要范式,这种组织模式可极大促进产品性能的提升。而技术创新一旦被市场接受,企业就会获得巨大的垄断超额利润,故争夺主导设计的研发竞争历来都比较激烈。
②形成阶段:垂直分工模式。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形成阶段,企业不断积累技术经验,而新产品的性能与需求特征也呈现出稳定化的趋势,标准化程度加强,此时主导设计逐步形成。通常来讲,主导设计对企业与产业均具有极大的影响。具有主导设计的企业能够依靠专利、标准取得高额垄断利益,甚至可在一定情况下影响产业未来的发展趋势;而那些在竞争中未被接受为主导设计的产品,其所属企业的原创技术投资和学习花费均会成为沉淀成本,甚至该产品本身也极有可能被市场拒之门外。主导设计的出现能为某个产品类别构建居于主导地位的单一技术轨道,且产生较大的规模经济与网络经济;而主导设计轨道之外的其他技术轨道则较易被市场排斥,进而从根本上改变企业、产业内部的创新及竞争状况。伴随着主导设计的陆续出现,企业之间竞争的焦点逐渐移向价格与工艺创新,而创新也逐渐由激进创新转为渐进创新。主导设计的出现既取决于技术的优越性,还受多种因素与重大事件的影响,具有较大的随机性。单一主导设计的产生是技术采用报酬递增、技术兼容性或标准化的压力以及政府管制等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而技术优越性、系统可升级性、安装基础的规模、互补性产品可得性、金融资本的催化、互补性资产的可得、系统联盟治理能力、市场进入时机以及政府的作用等是影响主导设计产生的关键因素。
与战略性新兴产业形成阶段相对应的是垂直分工模式。伴随着主导技术的逐渐出现,产品创新的不确定性与风险不断降低,此时众多潜在竞争者进入市场,并以主导设计为基础开始进行工艺创新、商业模式创新、组织管理创新以及市场创新。以新兴产业的核心技术链为中心,众多企业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增量创新,相应地,产业网络也渐渐表现为具有垂直分工特征的价值链整合模式。价值链整合模式不仅吸收了一体化公司大规模生产的诸多优点,还极大地避免了单一大公司所出现的X非效率等问题。但在价值链整合模式下,企业各自开发类似产品、零部件的行为会引致比较严重的重复开发浪费,且每个生产体系之间独自运作,零部件也难以通用,这会进一步增加市场上消费者的选择困难。一般而言,由主导设计厂商治理的供应网络多数具有“剥削”的特点,这会极大减弱各经济主体的积极性、主动性、自觉性以及创造性。同时在此模式下,制造商与设计商之间的信息沟通成本较大,且商业机密比较容易被泄漏。尤其是,伴随着信息、知识经济时代的深入发展,价值链整合模式在管理过程中的问题日益凸显,其正被具有崭新特征的虚拟再整合体系所取代。
③快速发展阶段:模块生产网络模式。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快速发展阶段,主导设计陆续走向成熟。这会进一步促使产品设计、生产工艺以及生产流程的标准化。在此情况下,产品的性能总体上已能满足普通消费者的需求,技术创新的关注点转为以降低成本为动力、以工艺改进为主要内容的渐进创新,同时生产活动也越来越自动化、集约化、系统化以及专业化。进入快速发展阶段,企业产品的主导设计过渡为模块化设计。模块生产网络是将分散的节点集成一体化的产业组织结构。在模块化模式下,产品架构虽对工程师设计产品的自由度有所约束,但企业能在遵循一定设计规则的基础上快速、灵活地对产品进行设计。模块化产品架构可推动企业通过破坏性竞争赢得低端市场,从而获得一定程度的竞争优势。鉴于此,伴随着产品性能的逐渐提高甚至超越消费者需求,产品主导设计由整合式框架设计过渡为模块化设计,这是产品创新的基本规律。在此规律的作用下,产业组织模式也逐渐从垂直分工模式过渡为虚拟再整合的模块生产网络模式。
相较于价值链整合模式下的分包模式,模块化模式背景下的分包对象常常是单个可实现特定功能的、呈现半自律性特征的模块;而高端化的外包公司可产出自主知识产权与核心技术,并非仅仅从事低质量经济活动的“贴牌加工车间”。实际上,外包已被看作是企业充分利用专业化资源、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有效发挥自身核心优势、提高企业环境适应能力的一种组织管理模式。在模块化生产网络下,品牌厂商有较多的模块供应商可选择,较易与所需的生产模块、服务能力相结合,进而快速将自身的创意与设计转为现实产品。当然,模块供应商也可从数量较多的潜在客户中进行选择。这就改变了价值链整合模式背景下通行的、较为单一的主导设计厂商与零部件供应商之间的二元结构关系,进而过渡为多个品牌厂商与多个模块供应商之间的网络关系。这极大地降低了由资产专业性提高所造成的违约风险与交易成本。最终,就连产品设计也出现了分工现象,部分设计任务由品牌厂商转给模块供应商来承担,而模块供应商也能向品牌厂商提供涵盖设计开发、生产、测试、包装以及售后等在内的全套服务。
4 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发展的机会窗口逻辑
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过程中,广大发展中国家若想充分实现追赶发展与跨越式发展,就应快速、及时地把握主导设计出现的机会窗口,然后以此为基础完成关键技术的跨越。一般而言,战略性新兴产业在不同发展阶段所面临的机会窗口呈现出差异化态势,且进行自主创新的重要成功因素也有所不同,相应地对主导设计的要求也不一样。
4.1 战略性新兴产业孕育阶段自主创新的机会窗口
基于全球各国及地区产业发展的经验,科学革命、技术革命、产业革命在逻辑上具有前后促进的关系,即科学革命→技术革命→产业革命。每次技术变革的周期一般约为50年,这与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理论的技术周期基本相同。而广大发展中国家实现产业追赶式发展和赶超式发展的最佳时期便是在每次技术变革的爆发阶段,即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孕育阶段。当一种产品的主导技术得到确定后,其将进入成熟状态,而无论产品还是技术都会逐渐标准化,此时发展中国家因较低的生产成本而拥有市场中的比较优势,这便是后发国家和后发企业实施追赶的“第一个机会窗口”。但从根本上来讲,先行者牢牢掌握着核心技术及由其形成的制度壁垒,凭借自身技术与制度的垄断地位,不大可能受到来自后发企业的真正挑战。在此情况下,后发企业很难甚至根本无法真正实现对先行者的赶超。唯有当与已有技术相适应的资本存量及熟练劳动力成为发达国家结构调整的沉重负担时,建立在已有技术经济范式上的经验难以甚至完全不能匹配新的技术经济范式,甚至成为新技术应用的阻碍,此时发展中国家就能在新的技术经济范式中“轻装前行”。这显然是发展中国家进行经济追赶的优势,且此种优势会伴随科技知识的不断扩散而得到增强,这便是“第二个机会窗口”。
“第二个机会窗口”是后发国家和后发企业实现赶超的真正的机会窗口,而战略性新兴产业在后金融危机时代为众多后发国家及地区实现经济赶超式和跨越式发展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窗口。正因如此,诸多后发国家及地区纷纷依靠对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研发布局,在较短时间内构建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基础,以快速占据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制高点,为最终实现跨越式的产业升级奠定坚实基础。同样,主要发达国家及地区为长期获得技术创新的超额利润,也通过发布各种有关战略技术、关键技术的报告等方式,制定中长期规划来大力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形成与发展,试图在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技术研发领域领先世界。由于新兴产业源于基础研究与原始技术创新,其在发展过程中遵循科技创新的基本规律,而基础研究与原始技术创新历来被看作产业核心技术、关键技术的源泉。若无雄厚的基础研究积累与原始创新实力,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就会受制于人。就企业而言,其在孕育阶段便应密切关注国际产业技术发展的趋势,科学预测与准确判断主导设计可能出现的各种方向,尽快开发出新产品;并在此基础上使之成为被市场接受的主导设计,然后形成国际通行的产业标准,为抢占新兴产业的战略制高点奠定基础。
4.2 战略性新兴产业形成阶段自主创新的机会窗口
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形成阶段,有关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主导设计趋于定形,但以“产业主干技术链”为核心的一系列配套技术创新、辅助技术创新、产业专用装备创新等相关创新却表现出多样化的特征。在此情况下,企业若能在主导设计出现后选择恰当的时机进入相关领域,便有可能占领相对有利的“产业生态位”。这便是战略性新兴产业形成阶段自主创新的“第一个机会窗口”。而形成阶段自主创新的“第二个机会窗口”主要体现为:后发者往往在领先者主导设计的外围,尤其是在领先者核心专利的外围,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地塑造以自身创新技术为核心的“专利网”;并在此基础上严格预防领先者依靠核心专利对其进行“隔离”和“打压”,最终强化与领先者谈判的地位。这方面较为成功的案例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日本、韩国以及中国台湾地区。这些国家及地区充分借助“技术引进战略”,掌控当时全球相对先进、前沿的核心技术,然后紧紧围绕核心技术不断地开展改进性研究和开发研究。这些研究表现出较为明显的应用性,并申请了外围专利。而外围专利一般涵盖将核心技术商业化时所可能选择的“最佳产品结构”,这能削弱原技术所有者对该技术的充分利用设置的较强壁垒的不利影响。在此情况下,上述国家及地区的企业成功对由欧美企业垄断的一系列技术进行了突破性创新,并迫使后者同意实施专利的交叉许可,即交易各方将各自拥有的专利、专有技术的使用权进行相互许可使用,彼此互为技术供方与需方。
在形成阶段的初期,第一代产品创新若想真正成为主导设计,还受用户安装基数、互补性资产、互补性产品、进入时机等诸多条件的限制。若此产品创新难以甚至根本不能充分满足市场需求,则这种技术成果显然无法成为主导设计。通常来讲,研发第一代新技术的企业并不能成为主导设计的拥有者,而那些成功的改进型技术创新者会成为主导设计的拥有者和产业领导者。因此,企业应科学、合理地辨别已出现的主导设计,快速推出与市场需求相匹配的第二代、第三代改良产品,并充分借助“研发联盟”“产业联盟”等平台主导互补性资产和互补性产品,大幅度增加用户的安装基数。
4.3 战略性新兴产业快速发展阶段自主创新的机会窗口
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快速发展阶段,广大后发企业较易陷入“追赶陷阱”。尤其是,无法有效地建立“主导技术轨道”几乎成为后发企业赶超先发企业时难以逾越的“羁绊”。所谓主导技术轨道主要是指,某项技术在完成突破性进展之后,与多项技术创新相互结合,进而成为一个新的特征集,而特征集为某个产品类别建立了具有较为明显的主导性与排他性特征的技术轨道。一般来讲,主导技术轨道的建立并非单纯取决于技术创新,而是由竞争者、联盟集团以及政策管制者共同推动的,这些主体常常带有各自的政治、社会、经济目的。后发企业虽会在赶超期间进行特色化、多样化的工艺创新、商业模式创新以及外观创新,但终究难以成功突破领先者在主导技术轨道中的“核心技术专利”和“产业标准”。其与主导企业间的差距只会缩小而非消除,因而最终无法成功实现对主导企业的超越。实际上,越来越多的后发企业充分借助低成本优势开拓低端市场,不断提高制造能力以及产品开发能力,并逐步缩小与国外同行企业的技术差距,向中高端市场挺进。这引起了发达国家及企业对后发国家及企业的警惕与封锁,因为这会威胁到前者的市场地位。在此情况下,领先国家及企业在技术输出方面会实施较为保守的压制与封锁战略,不断加大对新兴技术的保护力度,限制高精尖技术向后发国家及企业的输送,致使后者出现技术追赶的“天花板效应”。目前,包括中国在内的很多发展中国家及企业的技术水平不高,自主创新能力不强。面对领先者在技术输出方面的层层限制,很多后发国家及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将严重受到“追赶陷阱”的制约。在快速发展阶段,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趋于成熟化,且展现出产业升级换代的机会窗口。在此阶段,后发企业应跳出领先者所掌控的主导技术轨道,构筑起由自身控制的技术轨道,继而在本土市场乃至国际市场上成为主导设计者,这样才有可能真正地实现赶超式发展。
5 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发展的治理生态
战略性新兴产业在孕育、形成、快速发展阶段均具有不同的自主创新的机会窗口,相应地对主导设计也有不同的要求。①孕育阶段自主创新的机会窗口是科学判断主导设计出现的可能方向,并尽力构建主导设计轨道;②形成阶段自主创新的机会窗口不仅体现在企业应在主导设计出现后快速进入相关领域,进而占据有利的“产业生态位”,而且体现在企业应以领先者率先进行创新的主导设计和核心专利为中心,在其外围围绕自身技术优势构筑专利网,更体现在企业应对突破性技术进行不断创新,从而成为主导设计的拥有者;③快速发展阶段自主创新的机会窗口是突破领先者所掌控的主导技术轨道,塑造由自身控制的技术轨道,进而在国内外市场上成为主导设计者。
显然,主导设计在战略性新兴产业不同的发展阶段表现出不同的发展逻辑。长期以来,西方发达国家在国际技术标准体系中处于主导地位,依靠牢牢控制国际技术标准的制定权来实现对全球市场的主导;而包括中国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在产业主导规则设计领域,则处于被动局面,绝大多数国内产品的设计规则由国外企业制定。实际上,中国已经在很多领域失去了主导国际标准的机会,尤其是传统工业领域。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很大程度上与中国技术创新能力较弱有关。虽如此,中国依靠目前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机遇,完全有机会取得国际标准制定的主导权。这是由于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初期阶段,无论技术研发还是技术应用,都有待健全,且产业的技术标准仍处于形成之中。对于之前在主导设计竞争上处于落后状态的竞争主体来讲,这显然是一个重新参与设计主导权争夺的机会。总体而言,中国应采取以下措施促进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的发展。
首先,应注重对战略性新兴产业技术竞争情报的搜寻、分析、提炼及整理,不断培育分析、评判以及预测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技术、主导设计发展趋势的能力;应加强对战略性新兴产业创新生态系统科学性、战略性的顶层规划,合理制定不同类型产业的技术发展路线图,对主导设计、应用动态进行跟踪,辅助企业全面系统地掌握全球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最新发展态势,并在此基础上快速、及时调整关键核心技术及主导设计的突破方向,高效动员不同领域的发展力量,将大量的创新资源配置到主导技术、共性技术、关键技术的研发之中,进而不断提高创新效率;应大力支持规模较大、研发能力较强以及资源调动能力较强的行业龙头企业或知名跨国企业,帮助其成立高质量、高档次、高水平的“技术研究院”,以开展事关经济发展的战略性、前瞻性、原创性研究,此外还要系统制定针对“重大战略产品”的研发计划;由于战略性新兴产业技术竞争情报的搜集是一项集长期性、复杂性、系统性等特征于一体的战略工程,各级政府、企业、科研院所、中介机构等众多利益主体之间要有机协调、相互配合、协同推进;应不断健全中介组织服务体系,创新科技中介组织运作机制,加快各类中介人才培育,尤其应不断提高不同类型的中介组织对重要战略性竞争情报的分析、提炼以及研究水平,协助企业开展全方位、高质量、优质化的情报分析工作,及时跟踪、研究全球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市场需求和技术资源动向,为企业提供高质量的信息服务。
其次,由于主导设计是在关键技术的基础上转化而来的,应增强企业的知识吸收能力和自主研发能力,推动实施全球创新资源配置和产业链整合战略。要严格按照企业的不同规模与需求,有针对性地对其进行规划与指导,大力促进各种类型企业的知识吸收能力、自主研发能力建设。为此,应以培育优势战略性新兴产业为中心,大力推进产学研密切互动和良性合作,推动大中型骨干企业合作,尝试联合成立工程技术研发中心。尤其是,应因时制宜和因地制宜地建设战略性新兴产业、高新科技企业相对集中的高新园区、特色产业基地,尽可能地面向广大中小企业特别是科技型中小企业,打造不同模式、类型、规模的“公共技术服务平台”和“技术创新平台”。当然,政府亦应尝试依靠“一企一策”的方式,通过政策引领、税收优惠等手段,扶持具有较大发展潜力的科技型企业率先实施产业链整合战略,大幅度提升科技型企业的资源整合水平和集成创新能力;制定健全、多样、特色化的创新资源协调机制,有效集聚一系列创新资源,高效凸显迥异化创新资源的功能;最大限度提升战略性新兴产业价值链差异化环节间的“互动式学习”水平,增强战略性新兴产业内部企业之间的有效沟通和密切合作,大力突破战略性新兴产业价值链发展的层层壁垒,高质量地完成创新资源整合。
再次,应积极实施自主知识产权战略,这是中国在国际上竞争主导设计时必须执行的重要策略,并在此基础上掌握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关键技术、核心技术以及标准的制定权和主导权。我国应大幅度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和自主标准创新水平,这不仅是增强产业核心竞争优势的重要方式,而且是加快国有企业改革与发展、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推动经济发展转型以及驱动我国经济增长的核心议题。为此,要做到两个“突破”:一是突破发达国家在过去全球化背景下实施的标准化战略,构建垄断与竞争、私利与公利协调发展的标准制定机制;二是突破跨国公司借助战略性专利所形成的进入壁垒,争夺战略性新兴产业标准的主导权和治理权。应从专利池战略及标准竞争战略的高度进行分析和研判,通过政策支持构建围绕我国龙头企业或跨国公司的开放式、立体式、多层次创新网络的“前端控制”标准机制,特别是应充分借助对“专利池标准平台”的灵活运作和高效管理,积极打造自主创新新高地;应通过自主研发、合作研发等方式,奋力争夺产业链高端环节和价值链高利润环境,超前规划、培育、扶持一批战略性新兴产业;应积极拓宽发展视野,创新发展思路,在坚持高起点、高标准、高水平发展原则的基础上,不断提高我国企业在国际分工和全球竞争中的地位,争取在短时间内构建形式多样、功能不同、特色鲜明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平台,掌控战略性新兴产业标准的制定权和主导权,为占领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制高点奠定较为坚实的基础。
最后,应着力提升体制机制的创新水平,营造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发展的良好外部环境。在战略性新兴产业主导设计形成期间充斥着一系列风险,迫切需要政府出台针对性的措施,支持企业壮大,发展高新科技,畅通融资渠道,规范市场管理,并进行多样化、宽领域、动态化的体制机制创新。目前,中国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培育方面,面临众多的制度障碍与问题,不仅包括多元化市场主体发育、创新型人才培养制度制定、产业标准体系与市场准入制度制定、要素市场发展改革、科技金融市场发展等严重滞后,而且包括市场配置不合理、投融资体制低效运转、产学研转化机制不畅、相关管理体制存在漏洞等问题。鉴于此,我国各级政府应积极创新体制机制,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地优化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外部环境,制定与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相匹配的一系列政策支持体系。这是目前中国政府职能转变的关键点与突破口。应大力整合高科技产业激励政策,并基于《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及相关多项配套政策,在考虑国内不同地区发展实际的前提下,科学制定和审慎出台促进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激励政策,同时精准落实各项相关政策。还应建立政府、金融机构、企业“三位一体”的政策性金融支持体系:就政府层面而言,可设立战略性新兴产业专项资金,科学引导社会资本流入,进一步拓展融资途径;就金融机构层面而言,应紧紧围绕“为服务实体经济而进行金融改革”的思路,通过积极、合理创新金融产品的方式为战略性新兴产业提供高质量的服务;就企业层面而言,要在与金融机构构建“共生共荣”关系的基础上,全力突破产业链关键环节,加速向特色化、精准化服务模式转型,制定完善的创新人才培养、使用、评价、激励机制,在遵循自身发展实际的基础上全方位支持科技人员的研发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