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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类博物馆儿童教育活动实践现状与提升策略研究

2022-06-09李无言 章佳敏

中国校外教育(上旬) 2022年2期
关键词:实践效果影响因素

李无言 章佳敏

摘 要:科技类博物馆的儿童教育活动已走过几十年的历程,针对不同时期发展状况的考察产生大量研究成果。立足当下科技类博物馆面对的新发展环境,对全国15家科技类博物馆进行调研,分析和总结当前儿童教育活动的开展情况、实践效果,以及影响实践效果的相关因素,提出提升实践效果的策略,为科技类博物馆提供借鉴。

关键词:科技类博物馆;儿童教育活动;实践效果;影响因素

中图分类号:G2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8502(2022)02-0116-13

作者简介:李无言,上海科技馆科学传播中心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为博物馆教育、博物馆管理;章佳敏,上海科技馆科学传播中心助理馆员,研究方向为科普游戏。

一、问题提出

教育是博物馆最重要的职能和使命,科技类博物馆通过实施教育活动等非正式教育手段,激发观众探索、学习科学知识的动力,提升观众科学素养,助力创新人才培养。由于历史、观念、资源等因素影响,儿童成为科技类博物馆最主要的观众群体和服务对象,为儿童提供校外的非正式教育、促进儿童博物馆学习也是国家战略与政策法规的要求。2002年出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科普法》指出,“科技馆(站)、科技活动中心和其他科普教育基地,应当组织开展儿童校外科普教育活动”,这一要求时至今日依然被不断重申。如2021年国务院印发的《全民科学素养行动规划纲要(2021—2035年)》指出,要“引导中小学充分利用科技馆、博物馆、科普教育基地等科普场所广泛开展各类学习实践活动”;《中国儿童发展纲要(2021—2030年)》提出,要“提高儿童科学素质……注重利用科技馆、儿童中心、青少年宫、博物馆等校外场所開展校外科学学习和实践活动”。在政策的号召下,各科技类博物馆开发了众多类型丰富、形式多样的儿童教育活动,成为儿童科学教育的重要阵地之一。2021年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以下简称“双减”政策)将学生的课余时间从校外培训等围绕正式教育展开的学习中解放出来,为科技场馆等非正式教育机构开辟了新的发展空间。新时代党的教育方针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以“五育”并举为重要目标,对各类教育机构提出新的要求。如2022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加强新时代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工作的意见》指出,要“用好青少年宫……博物馆……科技馆等各类社会实践活动基地,提升青少年思想道德教育的生动性和直观性”,这凸显了新时期科技类博物馆儿童教育活动的重要价值、不断丰富的使命及关注其发展的重要性。

近年来,国内与博物馆教育相关的研究成果颇丰,科技类博物馆是其中重要的研究对象之一,博物馆开展的儿童教育也是一大研究重点,包括对博物馆儿童教育功能与策划实施的研究[1-5],对科技类博物馆教育活动的整体性考察[6],对提升科技类博物馆教育能力的理论思考[7][8],对一类科技类博物馆教育活动或实施过程的调研和个案探讨[9-11]等。从这些研究中可以看出,近年来我国科技类博物馆教育活动的数量和种类快速增长,覆盖人群面更广,社会影响逐步提升,教育水平有所提升[12]。儿童教育活动的类型颇为多样,一些研究根据活动形态、平台和资源、组织形式、展览辅导形式等对其进行分类。大部分研究认为,这些教育活动已取得一定成效,但存在一些共性问题,如供给不足,体现为数量少、种类少、空白多[13];总体水平不高,体现为大部分活动形式以知识灌输式为主[14],存在原创性、创新性和特色不够,以及形式与内容脱离等问题[9]。

不少研究指出,影响教育活动效果的相关因素包括以下几个。一是观念。管理者普遍不重视教育活动,教育人员也没有充分开发自身资源,提高教育活动水平。二是人员。专业队伍建设不匹配行业发展[9][15],职业发展前景不明、学术建设滞后等问题也影响教育活动的效果[10]。三是设施。与教育活动需求配套的公共空间、教室等硬件条件不足。四是制度机制。例如,缺乏展教一体化开发的制度性安排、以教育活动为核心的运行机制和经费保障机制等[10]。

在分析影响因素的基础上,研究者提出许多实践策略,如在观念上借鉴国外科学教育研发经验、设定“大教育”目标、推动理论研究[15]等;在具体工作上,增加动手探究类活动的开发、重视教育活动的评估;从组织管理看,构建、培育专业化教育队伍,创新组织方式,注重区域协调和各方资源的整合。

从社会背景看,科技类博物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不论是场馆、观众还是社会条件都发生了诸多变化:一是科技类博物馆处于从飞速发展的成长期向提质增效的成熟期转型的发展阶段,亟须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二是面临其他场馆、商业机构等激烈竞争与观众日益多样化的学习、娱乐选择,科技类博物馆亟须应对新的社会需求;三是新冠肺炎疫情给所有公共机构和线下活动带来生存和发展的严峻考验,科技类博物馆亟须探索后疫情时代新的发展模式。这些变化使得科技类博物馆原有的儿童教育活动无法满足当前儿童发展的需求,需重新审视外部环境和内在条件,予以改善。

虽然以往研究对此问题有较多实践总结和理论探讨,但总体而言缺少对全国范围内科技类博物馆的综合性考察,以及对各种体制、主题下教育活动开发实施的特殊性关照。此外,科技类博物馆在新的发展环境下面临的新机遇与新挑战及其应对办法也亟须考察。因此,本研究对全国各种科技类博物馆的教育活动实践现状进行调研,分析当下存在的问题、痛点与难点,并探索应对之策,为处于新起点的科技类博物馆教育活动的未来发展提供一定借鉴。

二、研究方法和过程

本研究采用质性研究方法,对在全国15家科技类博物馆就职的17位教育人员进行半结构化访谈。研究采取目的性抽样,选择博物馆的原则是:属于不同地区、不同主题、具有不同的等级和规模、不同的隶属关系的博物馆。其中9家博物馆在全国科普场馆科学教育项目展评中获奖。教育人员的选取原则是:具有丰富的教育活动相关经验,身份包括博物馆馆长、部门主任等管理者,教育活动策划者、实施人员等(见表1)。

访谈开始前,首先对相关科技类博物馆的基本情况进行预研究,然后根据研究目标、既有文献、预研究结果拟定访谈提纲,主要围绕四部分展开:一是受访者及所在博物馆的基本信息,包括受访者的教育背景、从业经历,所在场馆的隶属关系、运营模式和特点等;二是该馆儿童教育活动的开展情况;三是受访者认为该馆儿童教育活动的实践效果,包括观众满意度、存在的不足等;四是受访者认为影响实践效果的相关因素;五是受访者对如何提高实践效果的看法,包括已采取的或认为应当采取的,以及具有可行性的提升策略。

访谈过程中,对访谈内容进行详细记录或全程录音,根据受访者的回答决定更具体的问题,并在关键信息出现时进行追问,以获取更多细节内容。每位受访者的访谈时间为30~60分钟。

访谈结束后,将所记录的文本与转写后的录音文本合并、整理成完整的访谈资料。第一步,将科技类博物馆编号为A01~A15,受访者超过1位的场馆将访谈对象分别编号为a、b(如将A02的两位受访者编号为A02a与A02b),并运用Nvivo11.0质性分析软件对资料进行逐行、逐句的开放式编码,得到最小维度;第二步,根据概念之间的逻辑关系进行归纳,进行关联式编码,得到概括程度更高的二级维度;第三步,通过选择性编码得到最高维度,并在新概念不再产生时判断已达到理论饱和。最终,通过对17位教育人员的访谈,得到反映我国科技类博物馆儿童教育活动实践现状的编码体系。

三、研究结果

研究发现,科技类博物馆广泛开展类型丰富的儿童教育活动,但实践效果不如预期,这与博物馆内部或外部环境的诸多相关因素有关,教育人员针对这些因素探索了提升策略。下文结合具体的访谈资料进行详细说明。

(一)开展情况

各科技类博物馆均开展了大量儿童教育活动,即便是小型博物馆,每年开展的教育活动数量也达百余次,大型博物馆甚至每年开展上万次。从形式看,根据与展览和场馆的结合程度可分为展览教育活动、拓展教育活动、综合性教育活动三大类(见表2)。各馆还不断结合时下热点推陈出新,既提升了教育活动的吸引力,也活化了场馆资源,如引入“剧本杀”等新业态,利用场馆空间举办结合课程的生日派对等活动,为儿童带来新奇体验。在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下,博物馆均开始数字化转型,开拓线上教育新形态,使之成为传统教育活动的重要补充:一是将导览、讲座等线下活动通过直播、录播的方式呈现,让更多的儿童参与其中;二是在网站、公众号等线上平台发布答题、上传学习视频等,延展教育活动新维度;三是将多种学习形式整合重塑,深度融合线下与线上资源,形成综合性品牌活动。

并非所有类型的活动都在各馆开展,大部分博物馆中拓展教育活动占绝大部分,尤其是中小型博物馆,较少围绕展览资源开发教育活动,如A03表示,“现在应该说80%都是跑量的活动,请老师带着课程过来,我这边把观众组织好,线上活动的开展频率也不高”。

大部分科技类博物馆的教育活动免费,或象征性收取远低于成本的费用,对观众有很大吸引力,如A14表示,“有老师或家长说快去科技馆上白菜价的课”。许多受访者表示,活动需要“抢报”、经常“秒光”。

从教育活动的目标观众和内容看,大部分科技类博物馆没有形成覆盖所有儿童观众、分层分类的教育活动体系。受访者认为,应当按照生理指标(如身高)、参观动机、年龄、来源地、伴随关系等区分活动的目标观众。但从这一角度考察,大部分活动仅以年龄和伴随关系作为区分标准,目标观众集中在小学阶段、亲子家庭和学生团体,尤其缺少针对学龄前儿童及特殊儿童的活动。个别博物馆的教育活动已形成基本框架,但各种教育活动之间尚未形成关联,也未形成由各类儿童、各种主题等构成的内容体系,无法让观众进行系统性学习。例如,A11指出,“针对小学生的好多课程之间没有联系,而且不是所有一、二年級和三、四年级都有关联的内容”。

(二)实践效果

每位教育人员尽其所能地开发和实施儿童教育活动。大部分教育人员表示,在已有的对青少年科普活动进行的观众调研结果中,观众总体满意度较高,如A09表示,“基本上都说满意,都挺好说话”。但同时,多数受访者表示,许多活动的实效不如预期,总体而言高水平活动不多。

从儿童教育活动的主要类型看,展览教育不够多样化。许多场馆的现有活动以接待参观、提供讲解为主,没有对展览主题、内容进行深层次挖掘,也很难为观众提供针对性的服务。例如,A14表示在学校团体参观展览时,“我们没有时间提前跟校方沟通,对方老师不知道怎么配合活动”。

拓展教育对博物馆自身资源利用不多,多引进外部资源导致本馆特色不足;对外输出的活动,如博物馆进校园举办临时陈列展览,开展课程的量和覆盖面不够,学生参与深度也不够,且“每所学校有不一样的需求,但是我们没有能力定制化”(A02a)。

综合性教育活动质量欠佳。以研学旅行为例,某些场馆开发的或与其他机构合作开发的产品形式较为单一,更偏向课程;许多研学活动参与人数过多,严重影响学习效果,或缺乏深度、以娱乐为主,学习的成分较少。正如A03所说,“(一些机构)打着研学的名义过来做旅游……没有什么深度的课程”。

线上教育作为近年教育活动开辟的新维度,同样成效不彰,存在仅将线下教育线上化、虚拟资源“云端化”的误区;多数博物馆直播、线上视频的点击量和弹幕、评论等反馈并不多,如A09所说,“我们没有流量……做了直播发现就自己员工在看”。受访者多表示,线上教育虽有客观上的好处,但虚拟参与无法替代线下体验,与观众的双向互动并不顺畅,效果也很难衡量,“线上只起到补充、宣传推广的作用”(A01),“线上资源多了去了,场馆的核心优势还是展览”(A11),“点击量有,但无法产生实际效益”(A14)。

(三)影响实践效果的相关因素

影响实践效果的相关因素可分为2个一级维度、6个二级维度与17个三级维度(见表3)。

1.博物馆自身因素

从属性到人、财、物,从理念到物质条件等各方面都会影响教育活动的策划思路、实施保障等。

(1)博物馆属性。不同的博物馆主题造成各馆在教育活动开发和实施中的差异。科技馆展示以现象类展品为主体,儿童可以在家长等同行者的帮助下自我学习,教育活动以探究式学习为主,更注重科学思维、方法的培养,“强调参与互动体验,获得直接经验”(A01);自然博物馆的藏品主要来自自然遗存,更易与现实世界产生关联,儿童很难通过展览自我学习,“没有人带着就很难理解”(A11),教育活动以课程为主,多以“物”说话,更注重引发儿童对自然的兴趣,“让他们在参观之外也会去观察自然”(A05a);天文馆既有自然之物,也有现象和原理的展示,且专业性较强,“需要把展览教育活动作为重点内容培育”(A06)。以行业为主题的博物馆具有历史与科技的双重属性,教育活动的内容更倾向于历史,科技性不显著;科学家纪念馆更多受政治、文学人物纪念馆策划展教活动思路的影响。

不同的管理体制导致各馆在资金来源和运作方式、教育活动策划实施流程、教育人员招聘等方面存在差异。大部分科技类博物馆是由科委、科协或其他政府部门作为主管单位的事业单位,对教育活动的影响较近似,如收支两线导致提高教育活动水平及进行衍生开发的积极性不高;隶属高校或科研院所的博物馆不具独立法人身份,导致在单位中相对边缘化,不能获得业务活动相应的资源等一系列问题,如A08表示,“活动都是免费的,不是法人开发票也开不出来,连二维码收费都解决不了”;企业运营的非国有科技类博物馆在政府博物馆免费开放的要求下很难仅通过收费教育活动维持运营,同时,这类博物馆工作人员没有编制且待遇不如国有博物馆,很难招聘到专业人员或人员流动性大,但其优势是在资金使用上更具灵活性,在市场竞争压力下活动更新、频率较高,也更重视营销。

(2)场馆条件。场馆的空间、内容、设施等条件也会影响教育活动的开展。如教育空间不够,接待观众量有限;藏品基础不够完善,限制教育活动开发;展览内容很难提炼出适合儿童学习的内容、难以与跨学科等概念融合,如A11表示,“展厅里面把让学生学习的东西筛出来是比较难的”;展览总体适合低幼儿童,对小学以上学生的吸引力小。

(3)内部管理。教育人员短缺是教育活动开发实施的一大掣肘。展教部门的大部分人员主要负责运营维护,教育活动策划、实施的人员占比很少,同时还需承担其他类型的工作,多处于分身乏术的状态;没有建立专业人才队伍,缺少具有博物馆学、教育学,以及其他与主题相关的专业学科背景或工作经验的教育人员,也缺少具备展览、教育、科普等方面经验的复合型人才。线上教育的开展对教育人员的线上线下融合能力提出了新的要求,需要熟练使用直播等设备的技术人员,但大部分博物馆在这方面不够齐备。在已有人员中,又普遍存在职业倦怠的现象,如A11表示,“员工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就没那么大的冲劲儿了”;A03认为,“我们团队的问题就是太稳定了,想创新反倒有点困难”。

管理者、教育人员的理念对教育活动开发的整体走向和产品质量起决定性作用,许多管理者并不理解博物馆教育与学校教育、高等教育的区别,影响了教育活动的定位。教育人员的一些观念也产生了负面影响:一是不重视活动质量,反而更追求数量,或更重视拿奖,如A11提出,“在中国科协展评活动带领下,大家展现出的教育活动水平逐年提升,但很多时候展评和实际做活动完全不相干”;二是不重视展教结合,使展览这一重要教育资源未得到充分利用;三是不重视衍生开发,经济、社会效应和影响力有限;四是不重视总结评估和观众研究,未形成常态化的观众研究,对儿童需求认识不足,在对教育活动目标观众的设置上仍以经验为主要依据。

此外,许多大型博物馆的教育职能分散于不同部门,教育人员相对接近儿童观众,与展览策划人员交流少,教育人员也较少参与到展览策划过程中。“教育人员必须对展览的主题深度了解,但目前没有真正的展教结合。”(A11)这使得展览中的教育设计和基于展览所设计的教育活动等无法真正贴近儿童需求。

一些博物館还面临经费短缺问题。不具备独立法人身份的或企业运营的科技类博物馆筹措经费的压力很大,尤其在新冠肺炎疫情导致观众人数锐减、许多收费活动无法展开的情况下愈发雪上加霜。

2.外部因素

影响实践效果的外部因素包括博物馆的主要利益相关者,如观众、合作机构与政府、社会环境等,为博物馆教育活动带来困难和挑战。

(1)观众特点。受认知水平限制,儿童会将正式教育中的习惯带入博物馆教育活动中,如A05b所说,“我们活动中安排学习单,希望孩子们去观察展品,但他们会挨个去图文、多媒体上搜索答案,优先摄取这种抽象的信息……一些孩子有学霸包袱,老师组织讨论也不听,就埋头苦写”。有时儿童不能精准表达自己的需求,使教育人员无法根据其多样性进行分众服务。

伴随人员的影响也不容小觑。例如,在针对亲子家庭的教育活动中,有的家长配合度不够,无法起到辅助作用;有的家长甚至代替儿童动手参与,进而影响儿童自主探索。祖辈与父母辈相比,“和孩子互动比较少”(A01)“一般都是做完活动给孩子喝水、吃东西,不会问参与活动有什么收获”(A03)。

观众量过大也是影响因素之一。尤其在寒暑假高峰时期,博物馆会出现观众量过载的情况,致使有限的教育人员应接不暇,影响提升效益的意愿。A14表示,“我们不想做推广,排队的人太多了,还得(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进不来”。

(2)合作机构特点。存在合作机构对博物馆所拥有的资源、博物馆教育性质不甚了解的情况,因此,在策划、宣传、实施等过程中无法提升效果。例如,A10说,“机构因为不懂博物馆,会急于把所有东西都抛出来,推文相当于把教案都写上去了”。

有时机构的属性也存在弊端。与文化、旅游等行业的营利性机构合作时,机构存在夸大宣传等问题,影响公众对该博物馆教育活动的认可度,如A10表示,“机构为了获客会做虚假宣传,有些家长会曲解,前一阵还出现投诉事件”。尤其是与外部机构合作的研学旅游,博物馆仅是其中一站,因此在时间的统筹考虑中,外部机构会将参观博物馆的时间压缩至走马观花的程度。另外,不同机构的配合度不同。例如,在馆校合作中,博物馆处于弱势地位,影响合作的顺畅度。

(3)社会环境。反复出现的新冠肺炎疫情是当下影响教育活动效果的最大因素之一。目前,对学龄儿童的校外管理是所有人群中相对严格的,儿童活动范围相对受限。“现在只要让学生集体出校,校方就要承担风险。”(A05b)观众的需求、行为、参与度等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如在疫情已经缓和的时期线下讲座参与人数与疫情前相比大幅下降。

社会观念也会影响教育活动的实施。例如,在博物馆免费开放政策推行多年、培养起免费参观的习惯之下,博物馆对收费的教育活动多有抵触;加之财政资金的使用风险,让许多博物馆有所顾忌,因而采取全部免费的方式开展教育活动,有时会导致对活动不是真正感兴趣的观众“搭便车”的现象,如A02b提及,“就算年龄不合适,家长也一定要参加,因为名额很难抢,而且可以获得物料”。再如,家长以有利于正式教育成绩提升为目标,干预儿童参与教育活动的选择;对儿童安全问题的顾虑也使许多教育活动无法开展。

政策起到“指挥棒”的作用。在“双减”政策出台后,地方政府对各科技类博物馆提出一些要求,博物馆自身也积极响应社会需求,“政策肯定有影响,现在科协对我们下达了要求,我们科技类场馆肯定要分担”(A12)。

此外,有受访者提及对教育活动方案等展教相关策划设计的抄袭现象非常普遍,严重挫伤原创设计、分享想法的意愿。“……剽窃能力太强,我不愿意把创新的想法告诉他们。”(A15)

(四)提升实践效果的尝试

在博物馆内部与外部因素的制约下,为尽可能减少这些因素产生的负面影响,一些教育活动采取创新实践模式,取得良好的成效。

面对内部管理问题,大部分博物馆采取加强教育人员业务培训等方法改进现有人才队伍;引入外部人力资源,如与专业机构合作或起用大量志愿者;采用项目制方式,加强跨部门协作,形成分工明确、权责明晰的工作方法,如A13所说,“新的项目在落地执行时,我们会进行比较细致的分工,在每一个项目人员分工以及排期等方面,我们会反复论证”;活化人员聘任和绩效激励制度,如A15所在场馆的展教部门“每半年全员综合考评,对于不合适的员工,把工资降到最低标准……有创造力、教育活动做得好的员工工资很高”,极大地调动了员工的积极性。

面对观众的多样化需求,许多博物馆尝试搭建交流平台,与观众密切互动,增强观众黏性,如A13表示,他们会“每周在活动微信群里发布一个小实验,让家长指导孩子完成,然后拍摄视频发到群里”;给予经常参加教育活动的观众优先参与权等权益,巩固核心观众圈,如A02表示,“我们在观众中慢慢培养一批资深粉丝,……名额比较少的活动会优先在粉丝群里发布,或者收集他们的需求组织专场活动”。

面对合作机构的弊端,一些博物馆在积极引进外部儿童教育方面的专业资源以弥补自身不足的同时,博物馆教育人员也会严格把关。

四、结论及对策

研究发现,近年来,科技类博物馆开展的儿童教育活动类型日益丰富,有许多跨界融合的尝试;在形式上有所突破,尤其是开拓线上活动的“新领域”。本研究构建了以教育活动与展览、场馆的结合度为标准,融合线上、线下形式的儿童教育活动类型体系;在对类型的讨论中,以分众化视野增加了目标观众和内容的维度,梳理了可行的区分目标观众的依据,并以此为基础发现了科技类博物馆儿童教育活动开展中存在的类型“失衡”、覆盖面不够、内容体系未形成等问题。这一框架可为博物馆改进儿童教育活动,形成完整、合理的儿童教育活动体系提供指引。

从具体类型看,当前教育活动的实践效果不尽如人意,不论是已开展多年的馆校结合活动,还是近年成为热点的研学旅行皆如此。线上教育作为博物馆数字化转型的一环,一般被视作教育活动发展的重点,但研究发现,教育人员对线上教育可行性、重要性的观点不一致,大多教育人员认为线上和线下教育的结合并未真正实现,这一发现增加了博物馆数字化未来的不确定性。

本研究对影响实践效果的相关因素进行探究,发现已有研究中提到的管理者不重视教育活动等观念问题、专业队伍未建立等人员问题依然是制约因素。此外,过去較少关注的博物馆属性带来的优势与限制,观众特点、社会环境带来的机遇和挑战等,也是重要影响因素。这些因素的相互交织是导致很多问题多年无法解决的深层原因。尤其是过去的研究仅讨论占据多数的隶属科技系统的博物馆,而本研究首次将目光投射到隶属其他政府系统,以及非国有等类型的博物馆,关注不同体制影响教育活动开展的差异性和普遍性。例如,虽然通过经营性文化产品和服务促进机构的可持续运营是新时代的发展趋势,但隶属政府部门的博物馆会面临财务和观众舆论的双重风险,不具独立法人身份的博物馆因受到一级单位的财务约束而难以实施或无意愿实施经营性活动。在外部因素中,以往探究儿童特点及父母之外的伴随人员对教育活动产生的消极影响的研究较少,合作机构的弊端尚未引起注意,但这些因素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教育活动的实践效果,需要教育人员综合思考。此外,教育活动自身的影响力和吸引力也是重要影响因素,但未有受访者提及,在未来研究中还有待深入探索。面对这些制约因素,各馆教育人员已有诸多具有针对性的提升实践效果的尝试。从这些发现可以看出,科技类博物馆正处于突破内部“自我”、重塑与外部主体关系的转换期。本研究将纷繁复杂的原因整合为博物馆属性、场馆条件、内部管理这3个内部制约因素,以及观众、合作机构、社会环境这3个外部制约因素,这些均可为今后科技类博物馆教育活动实践提供改进框架。

综合上述研究成果,本研究提出以下完善博物馆内部和外部因素、提升新时期科技类博物馆儿童教育活动实践效果的策略。

(一)因馆制宜,完善内部因素

科技类博物馆可借鉴管理学中的SWOT分析法,评析管理体制带来的优势、劣势、机遇和挑战,从而“扬长避短”;还可将劣势适度转化为机遇,如高校博物馆因属于非独立法人单位而面临很多困难,但该校职工的子女却是容易争取的潜在观众群体。还应根据既有资源,从博物馆的定位、使命和主题着手,充分挖掘、提炼关键特色,进行针对性开发,打造品牌以形成差异化竞争,并注重教育活动衍生产品的打造。已建成的博物馆可根据需求尽可能对场馆条件进行改造,尤其在更新改造时机来临时,根据儿童的特点和需求,将基本陈列的内容和形式进行教育化的设计,为教育活动预留空间,在儿童需求和其他类型观众需求间找到平衡点。

科技类博物馆还須完善内部管理,一是提高教育人才队伍的专业能力和水平。在招聘时更多考虑专业素质维度,通过培训方式提高现有教育人员的胜任能力,改革绩效评估等激励制度,保持教育人员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二是树立现代博物馆教育活动观念,如加强对科普活动的评估和观众研究,构建兼具前置性评估、形成性评估和总结性评估的评估体系,不断打磨、精进活动策划和实施过程。三是建立以项目为主体的跨部门合作机制,加强各部门间的沟通交流和协作,共享智力、信息等资源,共同提升儿童教育活动水平。四是进行体制机制改革、创新运营模式,积极将市场化思维融入教育活动开发、宣传、销售等过程,提高运营可持续性。

(二)因势利导,应对外部影响

面对社会环境的机遇和挑战,科技类博物馆首先应识别不同儿童的需求,依据一定标准进行细分,尽可能为每一类儿童提供喜闻乐见的教育产品和服务,形成儿童分众教育体系。可以采用新技术,如以眼动捕捉、面部识别等,判断儿童在科普活动中的情绪、态度等状况,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获知儿童诉求的难点。其次,应不断拓展、维护合作对象,扩充与利益相关者构成的共同体,根据合作对象的性质和水平选择相应的合作方式。尤其要紧扣使命和定位,争取资源互补,共同进行儿童教育活动体系的策划和实施。再次,应充分顺应国家和地区的政策法规导向和城市战略,如“双减”“双碳”“双创”等,助力国家和地区推行战略和政策的同时求得自身生存。最后,应就社会热点问题为儿童进行及时、科学、有趣的科普,对儿童提出的具有争议的内容应保持开放态度进行探讨,避免说教,营造积极、开放的科学氛围,取得公众的理解和认同,让儿童观众从小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科学思维,构建和谐的博物馆与观众关系。

综上所述,经过多年的探索和积淀,科技类博物馆儿童教育活动日益丰富多样,教育开发、实施的水平和能力普遍提高,但从教育实效上看还存在诸多不足,博物馆条件、人才队伍、合作对象等是主要的制约因素。在新冠肺炎疫情、“双减”政策等新环境的影响下,科技类博物馆应努力探索新的发展道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也是“百年未有之大机遇”,科技类博物馆应当适应新的变化,贯彻新的理念,积极响应国家科技发展和科学教育的方针与战略,在变革管理模式、开发流程、实施路径的同时,采用新的科学技术,丰富教育活动形式,在内容中充分体现“科学要素”,并突破科技系统的体制壁垒,实现广泛的跨界融合。在博物馆教育从业者、利益相关者及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下,博物馆应提高儿童教育活动水平,构筑博物馆教育与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的教育共同体,助力科技创新人才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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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Current Situation and Improvement Strategies of Children’s Educational Activities at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useums

LI Wu-yan, ZHANG Jia-min

(Science Communication Center of the Shanghai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useum)

Abstract: Children’s educational activities at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useums have been organized for decades, which accumulate a large number of researches on the investigation of the development status in different periods. Based on the new development circumstance, this paper conducts the research on 15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useums across the country, analyzes and summarizes the current development of children’s educational activities, practical results, and relevant factors that affect these results, as well as proposes strategies for further improvement, which can provide reference for other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useums.

Keywords: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useums; Children’s Educational Activities; Practical Results; Influential Facto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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