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滋味

陶诗秀

人生七十才开始，开始什么？开始知道老的滋味。

明明心尚在少女时代，充满好奇、热情与浪漫，可一上车，年轻人看到我，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小娃儿喊我“婆婆”“奶奶”，我不禁慨叹“妹妹”“姐姐”“阿姨”的称谓都已成过去时。

外表也整个翻篇。

20岁的我，从未想到70岁后乌黑浓密的秀发逐渐花白，眼睛因白内障作祟，看什么都是“雾里看花”的这种状况。

新陈代谢减缓，体重上升，即使逼自己每天走路1小时，腰围仍不见减，洗澡时一低头只见一个大肚腩；胶原蛋白流失，肌肤欠缺弹性，眼袋、鱼尾纹、法令纹、木偶纹相继出现，下巴也叠了双层。

牙呢，随着年岁增长日渐脱落，啃了一回骨头就崩裂了门牙；身高也缩水，七分裤成了长裤。

看着“镜里朱颜改”，对照过往的相片，我简直难以相信“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唯听觉、嗅觉尚可，聊堪告慰自己。

一次雨天摔跤，居然半月板破裂。接著右髋关节开刀，换上了人工制品。不但膝关节退行性病变，骨刺、脊椎侧弯、椎间盘突出也纷纷上身。这肇因于自己从未养成正确的站姿与坐姿，习惯长时间盘踞在沙发上看电视。于是我不得不去看医生、做复健。

最头疼的是睡眠问题。“年少鸡鸣方就枕，老人枕上待鸡鸣”，不折不扣就是我的写照。健康老人须“吃得下，睡得着，拉得出，笑得开”，我偏偏三缺一，除了吃安眠药，无计可施。偶尔出现莫名其妙的疹子、搔痒、过敏，医生们的解释通常是：“年纪大了，体质改变。”

生理状况变了，心理也有所变化。争强好胜的个性减弱了许多，小事不再挂心头。岁月的齿轮把个性的棱角给磨圆了，不知是否也与“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有关。

年轻时，我绝对想不到老来的话题是“三高”“食补”“药补”……不过我依然玩玩乐乐，读书、听课、做公益，笃信心情愉悦才是生活正道。

既然“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我决定乖乖接受现实，好好把握手中的日子，做个有尊严、有趣味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