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足球财务扬汤止沸

颜强

欧洲超级联赛已经成为欧洲足球，乃至世界足球驱之不去的幽灵，至今仍有皇马巴萨和尤文在明面上支撑着。

艰难时势之下，即便有欧冠这样世界顶尖的王冠赛事，足球财富依旧在相对自由的市场里极不公平地被分配着。越不公平，富者越不淡定，欧超的本质就是这些所谓的欧洲足球顶级豪门对目前足球财富收入分配仍然不满，不愿意将部分收入分配给那些“其他俱乐部”。

财富积累达到一定程度后，贪婪和图谋垄断是人性之恶的暴露。欧洲足球松弛而缺乏法力约束的开放制度，让足球“民主”在豪强面前变得更加脆弱。

因此，对俱乐部财务状况的统一管理，欧足联新推出的规定又是一次放松约束的退步。

财务公平竞争，Financial Fair Play， 简称FFP，已经成为欧洲足球的一个过时概念。FFP在12年前进入公众视线，有时势背景原因，也和当时欧洲足球的强势人物普拉蒂尼的一力强推有关。

普拉蒂尼或许是相信“英雄造时势”精英主义的，12年前的国际足球政治依旧是欧洲中心论。普拉蒂尼身为欧足联主席，既想承继布拉特的国际足联主席位置，又想强化他在欧洲足球的统治地位、分西欧五大联赛势力，以均衡欧洲足球发展，所以才推出了FFP，也就是“俱乐部财务公平政策”，原则上要求欧洲足球俱乐部做到财务收支平衡，最初设置的限额是3年统计下，俱乐部亏损不能超过3000万欧元总额。

欧足联新的财务指导政策被更名为FSR——Financial Sustainability Regulations，也就是“财务可持续性规定”，以此取代已经名存实亡的FFP。之前，财务公平政策想要惩治曼城和巴黎圣日耳曼这样所有权是主权基金的新老虎，却是打虎失败。改弦更张的新规定将从2022年6月启用，欧足联直接承认，这次改革和整个欧洲足球以及社会深受疫情困扰相关。

新规定的目标不再是俱乐部之间竞争过程中保持的“财务公平”，而是“可持续性”。事实上，这也是疫情来袭经年，几乎所有职业足球俱乐部都深受财务困扰的现实反映。“可持续性”就意味着大家先图生存，现货选取。因此，欧足联在规定中，将俱乐部的偿付能力、稳定度和成本控制列为三大支柱。

在这三大支柱性原则之下，才有了三项基本规则，即：无过期账款规则、足球相关受益规则和构队成本规则。每一条规则都和俱乐部日常经营有关：

无过期账款——当然是要求俱乐部保持定期支付应付款项，降低死账坏账率，欧足联每季度都会对此展开巡查。

足球相关收益——这条规则里，允许俱乐部在3个赛季统计下，累计亏损不超过6000万欧元，甚至对于“财务实力强劲”的俱乐部，还允许每年再多亏损1000万欧元。这和FFP最初只允许俱乐部3年亏损3000万欧元相比，已经放松了不少。

构队成本规则——这是对球队教练和球员组成的整体成本统计，包含转会费、违约金、经纪人费用以及所有相关人员薪酬奖金等的总人力成本。这部分成本规则要求不能超过俱乐部总收入的70%。欧足联会根据自然年来核查俱乐部对这一项规定的执行情况。

绳约立法，自然有惩戒手段，例如违背构队成本规则，投入超过总收入70%这条红线的俱乐部，下赛季参加竞技比赛的一队人数会受到限制，违规签下的球员将被控制使用。欧足联还要求增加对违反规则实行罚分一项，甚至建议对违规严重者，实施参赛资格降等的惩罚，从欧冠参赛队贬低到欧联参赛队。不过，这一惩戒手段尚未被确认。

新规定推出后，欧足联旗下55个会员协会以及众多俱乐部没有对这一改革做出很多积极回应。因为大部分规则内容过去几年已经讨论不休，与普拉蒂尼这种铁腕人物当政时相比，整体上的约束力度已经大步退缩，因此，俱乐部和媒体不痛不痒地评论几句，谈不上喝彩，也没有很多反感。

当年被调查甚至被制裁的巴黎圣日耳曼和曼城，各自都有途径能推翻欧足联的制裁。以曼城为例，他们能请到欧洲最有影响力的律师团，便能上诉到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轻松驳回欧足联的禁赛勒令。巴黎圣日耳曼走的是另一條上层政治路线，也能起到异曲同工之效。欧足联想通过约束财务，来打一打这些新贵老虎，却根本挥不动手中的棒子。

位于瑞士尼翁的欧足联大楼

这也是欧洲足球，乃至欧洲社会百年来和而不统的必然结果。欧洲一体化是一战二战的自然政治文化结果，但是，在文明冲突加剧、承平时久之后，各种内里分歧不断暴露的今天，又在疫情对全球社会和生活沉重打击下，欧足联合众而不可能立统一之规，只能用这种不疼不痒的FSR装点一下门面，用仍然竞技精英化的欧冠来尽可能贿交各路豪强，真想做到“财务公平”，早已不可能。喊一嗓子“可持续性”，也不过希望拉一拉像巴萨、两家米兰以及绝大多数中小俱乐部这一类的群体。因为在经营成本依旧逆疫情上扬的情势下，绝大部分俱乐部哪怕收入还在节节攀升，可怎么都敌不过经营成本增速更快的事实。

因此，欧足联的做法最多是扬汤止沸，他们做不来釜底抽薪，也从来没想过去做，即便在当年的普拉蒂尼时代。

这样的足球财务行业规定，中国足球应当予以关注，但参考意义不大，因为欧洲足球和中国足球处在完全不同的发展状态。欧洲足球不论如何，仍然是欧洲社会的核心文化组成之一。疫情稍有放松，欧洲人从南到北，不论东西，都会有周末看球、支持本乡本土俱乐部的百年习俗传承。中国足球在过去十年的资本腾浪之后，陡然发现资本并没有真正增强中国足球基础，反倒是逐利资本无情退潮后，留下更可怕的一片断垣残壁。欧超联赛对欧足联是生死大敌，但无论怎么说，足球都还是欧洲社会水乳交融的文化组成。而足球之于中国，在疫情年代，已经没有价值可言。

所以，人家的财务如何管理，能不能管得住，中国足球短期内连东施效颦的意义都不具备。疫情前，中国足协也搞过一段财务公平尝试，算是有些远见，却毫无实际意义，因为不论在运动行业管理层面，还是在实际执行层面，这些手段都只是形而下的“术”。足球在中国社会基本的“势”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任何“法”都没有存在的根基。

中国到底还要不要足球，这才是管理者需要做出的判断。中国还踢不踢球，是釜底抽薪的提问。或许“可持续性”的生存提问，还真是中国足球正在面对着的，这方面比欧洲急迫多了。

责编 柏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