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的政策效果
——基于PSM-DID方法的实证研究
2022-06-02周嘉懿
周嘉懿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经贸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一、引言
在国际产业转移第四阶段中,中国东部地区依托其优越的区位优势、优惠的政策支持等条件,积极承接欧美、日本等地区劳动密集型产业的转移,实现了经济飞速发展。但近年来东部地区要素成本显著上升,资源环境压力增大,产业转型迫在眉睫,而西部地区要素价格低、资源储量丰富,发展潜力逐渐显现。在此形势下,加速东部的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西移已是大势所趋。2010年,国务院印发《关于中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的指导意见》,旨在以产业转移推进产业结构调整,加快经济发展。由此我们产生疑问:在过去的十年中,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政策是否驱动了西部地区经济快速增长,还是落入了“政策陷阱”之中。
二、文献综述
近年来国内出现了不少关于西部承接产业转移政策效果的研究。从经济增长角度评估政策效果出发,万永坤(2011)运用区位熵、产业结构效益、产业影响力等统计指标,得出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优化产业结构,带动了地区经济快速增长。但是,郭丽娟等(2013)认为西部地区在为经济增长的产业承接目标下,陷入了“高增长地发展”陷阱,并未对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和经济发展起到有效推动作用。而尹磊(2010)、程李梅等(2013)认为产业转移是一把“双刃剑”,受到各种体制机制的制约,在发挥一定带动效应的同时也难免产生一些问题;从政策评估方法出发,刘红光等(2011)通过对1997年~2007年我国区域产业转移的测算证实了产业并未明显向中西部地区转移,说明西部地区在承接了东部产业转移后并未达到培植区域优势产业的预设目标,因此陷入“转移陷阱”。邵帅等(2008)基于采取效应模型分析了能源开发以及经济增长间的联动性并进一步研究其传导机制,表明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加速能源开发确实带来了“诅咒效应”。
综合来看,已有的文献大多局限于从产业结构为出发点评价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的影响的影响,但并未深入探讨该项政策对经济增长的作用,且侧重于定性分析,未能涉及更为科学的双重差分法的使用。
三、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的政策效果分析
1.模型设定
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被视为在西部地区实施的一项准自然试验,通常使用双重差分法对政策效果进行评估。本文利用区域产业转移指数测度1999年~2010年间西部地区各省份是否在特定年份承接了东部产业转移,进而将承接产业转移的西部省份作为处理组,中西部地区各年均未承接产业转移的省份作为控制组;进一步划分1999年~2010年中西部地区各省份为4组子样本,即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前后的两组处理组、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前后的两组控制组。运用DID法以du和dt两个虚拟变量区分上述4个子样本:du=1代表承接产业转移的西部省份,du=0代表未承接产业转移的中部省份,dt=0代表中西部地区未承接产业转移的年份,dt=1代表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的年份。根据上述样本的界定,设立基本回归模型(1):
其中,下标i和t分别代表第i个省份和第t年,Z代表各控制变量,ε为随机扰动项,Y代表被解释变量,即经济增长水平。
由于各省份发展存在较大的异质性,为满足DID模型的平行趋势假设,本文利用Heckman(1976)的倾向得分匹配法(PSM)消除样本选择偏差。经过PSM排除系统性差异较大的地区,消除变量内生性,使实验组和控制组更好地满足共同趋势假设。最后,将匹配后的实验组和控制组样本进行双重差分估计,准确评估承接产业转移对西部地区经济增长的净影响。
2.变量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利用1999年~2010年中西部地区165个地级市的面板数据,评估承接产业转移对西部地区经济的影响,文中数据均来源于国家统计局。将数据控制在2010年之前是考虑到2010年后国家开始重视推动中部地区产业转移,导致中西部地区之间产业转移的政策差异性逐渐缩小。除此之外,本文对其他影响地区经济发展的因素进行控制,借鉴已有的文献,这些控制变量包括产业结构、投资水平、政府支出、人力资本水平、技术水平、金融储蓄,所有变量的详细计算方法见表1。
表1 主要变量及其计算方法
由于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是一项层层递进的政策,且各地经济基础和政府政策的差异导致承接产业转移的年份也有所区别。为使核心虚拟变量trans取值更加科学严谨,本文通过计算2000年~2010年西部11个省份(西藏除外)各年度的产业转移指数,对各地是否在某一特定年份承接了产业转移作出严格的界定。对于产业转移规模的测度,借鉴戴宏伟(2006)等学者的方法,采用地区制造业增加值占全国比重的变化来表征区际产业转移规模。假设j地区的i产业在第n年和m年 (n<m) 的增加值占全国比重分别为Pnij和Pmij, 则产业转移规模系数为:
若Pnij/Pmij>1, 表明n—m年地区j中i产业总产值占全国比重减少减少, 即地区j中i产业迁出;反之,若Pnij/Pmij<1则表明地区j中产业i存在产业迁入。 据此计算2000年~2010年间我国西部11个省份产业转移指数,并根据结果将西部各省份中产业转移规模系数大于1的年份确定为承接产业转移的年份,其虚拟变量trans赋值为1,作为处理组;产业转移规模系数小于1的赋值为0,作为控制组。
为控制影响经济增长的其他因素,本文还引入了一系列控制变量。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依托高储蓄率实现高速发展,储蓄率主要通过影响投资和消费来影响地区经济发展(李扬等,2005);投资是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之一,其中国内固定资产投资(far)和国外的外商直接投资(fdi)都是投资的重要组成部分,故分析中引入这两个投资指标参与控制。此外,经济结构不同也是导致地区经济增长存在差异的重要因素,而经济结构通常用第二、第三产业比重来衡量;同时,根据内生增长理论,人力资本和技术进步是经济增长的源泉,本文通过技术市场成交额来衡量技术进步,引入地区教育水平来衡量人力资本。
3.实证结果与稳健性检验
(1)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对地区经济增长的初步检验
本文首先运用DID法评估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的经济增长净效应。面板双重差分模型用固定效应估计,回归结果见表2。结果表明,无论是否加入加入控制变量,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均未明显带动西部GDP和人均GDP增长。而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表明,产业结构、教育水平、固定投资、外商投资政府支出、技术技术都可以显著推动地区经济增长。但是,过高的储蓄率对经济增长产生了显著的负面影响。
表2 西部承接产业转移对地区经济增长的作用
(2)PSM—DID稳健性检验
为克服中西部地区之间经济增长变动趋势的系统性差异,以消除内生性问题,降低DID估计偏误,本文使用PSM-DID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以及适用性分析。选取教育水平、二三产业结构、FDI、政府支出、固定投资、技术水平8个协变量进行匹配。表3结果表明不能拒绝原假设,即协变量的均值在实验组和控制组之间不存在显著差异,说明匹配后两组样本的选择性偏差基本消除。总体来看,本文采用PSM-DID方法验证是合适的,其结果在5%的显著性水平内成立,即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确实影响了地区经济增长。
表3 PSM-DID方法适用性检验
本文运用核匹配(Kernel Matching)对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的经济增长效应进行稳健性检验,估计结果见表4。
表4 PSM-DID稳健性检验
回归结果表明,在进行PSM-DID之后该政策对西部地区经济仍表现出显著的负面影响,进一步证实了前文的检验结果,即产业转移未能有效促进西部经济增长,落入了政策陷阱之中。
4.动态作用检验
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是一项循序渐进的政策,那么随着时间推移,该项政策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是否会逐渐显现?表5的动态作用检验结果表明,自2001年开始虚拟变量系数开始显著为负。也就是说,在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前期,地方政府因过度重视资源密集型产业以致忽视了经济可持续发展,使得该政策一度产生挤出效应,阻碍了经济增长。在政策执行5年后,政策效应逐渐由负转正,并逐渐变得显著。这说明在承接产业转移的过程中,需要及时发现问题并针对问题积极调整现行政策以发挥政策的优势。
表5 西部承接产业对地区经济增长的动态作用检验
5.机制检验
从以上各类检验结果可以得出,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的政策并未对西部地区经济增长产生明显的推动作用。为识别政策对经济增长驱动因素的影响机制,本文进一步进行机制检验。表6显示了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的机制检验结果。
表6 西部承接产业转移影响经济增长的机制检验
观察表6中各交互项系数可得出,政策对产业结构有显著地正向作用,但是对教育水平以及FDI产生了挤出效应。以上机制分析表明,西部地区在承接产业转移过程中过度依赖资源密集型产业的发展,忽视软环境的建设以及优势产业的构建,从而无法留住“政策红利”带来的外来投资,无法成为当地经济发展的推动器。甚至在转移初期以及转型时期对经济增长的驱动因素构成了显著的挤出效应,致使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落入了“政策陷阱”中。
基于上文分析得出,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并未很好地推动西部地区经济增长,同时作为一项产业政策,产业转移也未能有效地推动西部地区经济结构改善,缩小东西部区域发展差距。
四、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基于中西部1999年~2010年间的地级市面板数据,利用PSM-DID法对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是否有效地推动西部经济增长这一问题进行了实证检验。一系列检验结果证实了该项政策未能提升西部地区GDP和人均GDP,即未能有效地促进经济增长。进一步机制识别结果说明,西部地区承接产业转移不仅降低了西部地区人力资本水平,阻碍了产业结构调整,甚至未有效吸引外商投资和固定投资,这些因素共同的负向作用致使西部地区落入“政策陷阱”。因此,今后西部地区在承接产业转移时,应转变发展理念,以配套体制改革为抓手,努力突破政策陷阱。具体为以下政策建议。(1)优化产业结构,避免“资源诅咒”效应进一步扩大。西部地区不能过度依赖丰富的自然资源,而应充分认识到“资源诅咒”效应的危机,通过发力发展先进制造业、技术指向型产业等非资源产业来改变粗放式开发资源的现状。(2)完善人才培育体制,促进人力资本积累。政府应认识到人力资本对承接产业转移以及促进经济增长具有重要意义,把提高西部地区的教育水平当作提高人力资本的重要环节。大力加强教育投入力度,重点支持教育事业以培育高质量人才。此外,建立健全高端人才吸引体制,提供充分的创新要素,有效推动技术创新。(3)营造良好的投资环境。政府应当加速推进金融领域创新,建立与西部地区转型升级新阶段相适应的金融制度和金融机构;优化信贷机制,为企业自主创新提供创新支持;并且通过政策优惠诱导企业向高效率、高收益发展模式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