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恶化了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吗?
2022-06-02吴进红郁淮娣
吴进红,郁淮娣
(扬州大学 商学院,江苏 扬州 225127)
受2008年金融危机冲击,世界经济发展放缓,部分发达国家为保自身利益纷纷调整政策措施,逆全球化趋势初见端倪。2016年,英国公投脱欧、特朗普上台执政,国际局势激烈变动,单边主义大行其道、贸易保护主义抬头。李克强总理在2017年政府工作报告中特别强调,“当前世界经济低迷,‘逆全球化’思潮抬头”。2020年以来,新冠疫情不断蔓延,国际贸易受阻,逆全球化愈演愈烈,农产品贸易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迅速上升。与此同时,由于国际分工高度细化,各国在全球价值链作用下联系愈加紧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国际合作关系使得风险的传染效应也更加迅速且强烈。从全球价值链角度来看,供应链单个环节受到的冲击能够以放大的效果作用于整个链条,从而大幅削减贸易量。(1)佟家栋、谢丹阳、包群,等:《“逆全球化”与实体经济转型升级笔谈》,《中国工业经济》2017年第6期,第5-59页。国际事件带来的不确定性已经不再局限于一国之内,国际贸易的外部风险正沿着全球价值链与供应链席卷全球。
面对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双循环”理论,充分利用好国内国际两个市场是题中应有之义。由于我国农产品需求的持续增加,国内供给不足使得供需缺口拉大,加之国内外价差的倒挂,农产品进口已然成为定局。2019年中国农产品进口金额为1 498.5亿美元,同比增长9.3%,贸易逆差高达712.7亿美元。长远来看,人口增长以及消费结构升级都将导致农产品消费持续增加。然而,我国是农业大国,还不是农业强国,国内农业生产率仍然偏低,农产品贸易体量的扩大并不代表贸易利益的增加,对外贸易中获取利益的多少与贸易条件直接相关。农产品进口大国的身份使我国不得不重视由国际形势变动引发的外部不确定性上升对农产品贸易条件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
农产品贸易量不断上升使得更多的学者开始思考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于农产品贸易的影响。一方面,由随机性因素引发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是农产品价格短期波动的重要原因。(2)谭莹、胡洪涛、李大胜:《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农产品产业链的价格冲击研究——基于供需双方“议价能力”视角》,《农业技术经济》2018年第7期,第80-92页。Reicher等人认为货币政策冲击即“超调假说”会导致农产品价格发生波动。(3)C.P.Reicher and J.F.Utlaut,“Monetary Policy Shocks and Real Commodity Prices”,The B.E.Journal of Macroeconomics,vol.13,no.1(2013),pp.715-749.而随着粮食能源化、金融化程度不断提升,国内外粮食价格的形成机制愈加复杂,我国粮食期货价格呈现较大波动,粮食期货价格持续受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冲击。(4)田清淞、肖小勇、李崇光:《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粮食期货价格波动的影响研究》,《中国农业大学学报》2018年第2期,第204-212页。石自忠等人的研究发现,我国畜产品贸易的价格也会受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冲击,且冲击会在长时间内持续存在。(5)石自忠、王明利、胡向东:《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中国畜产品价格波动》,《中国农村经济》2016年第8期,第42-55页。同时,通过价格波动的传导,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也会对农业投资产生不利影响,但政府扶持对这种负向影响具有抵消作用。(6)董捷、张心灵:《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农业上市公司投资》,《农业技术经济》2018年第5期,第112-121页。另一方面,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可能会对农产品贸易的稳定性和可持续性产生影响。王瑞、王丽萍在研究农产品贸易时认为,除了制度性因素以外,突发性事件也可能对贸易流量产生严重负影响。(7)王瑞、王丽萍:《我国农产品贸易流量现状与影响因素:基于引力模型的实证研究》,《国际贸易问题》2012年第4期,第39-48页。邸娜通过对三聚氰胺事件的分析认为,如果对外市场过度集中,则容易形成进口依赖,市场风险或政治风险的发生会给国内乳业带来严重挑战。(8)邸娜:《我国乳制品贸易特征及发展对策研究》,《中国畜牧杂志》2011年第10期,第32-35页。而王晓君等人的研究发现,虽然全球粮食库存充足,但一些粮食出口国采取的禁止或限制措施使得全球粮食供求出现了局部的短缺。(9)王晓君、何亚萍、蒋和平:《“十四五”时期的我国粮食安全:形势、问题与对策》,《改革》2020年第9期,第27-39页。综上,现有文献深究了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农产品贸易价格的影响,并分析了其对贸易稳定性和可持续性的威胁,对本文的研究具有重要启示意义。与现有文献相比,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以世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EPU)为自变量实证研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的影响。第二,依据《中国农产品贸易发展报告(2019)》分类标准,运用帕氏指数方法以2000年为基期计算2000-2019年中国谷物、食用油籽、水果、蔬菜和畜产品五类与人民基本生活息息相关的农产品贸易条件,并对畜产品进一步分类计算贸易条件并进行实证分析,更为全面且贴近现实生活。第三,加入EPU与居民消费水平的交互项,探究居民消费水平提升带来消费结构的变动是否会改变EPU对贸易条件的影响。第四,运用中介效应模型从成本与汇率两个角度探究EPU对农产品贸易条件影响的作用机制。第五,为了确保研究结果的稳健性,本文使用Hites Ahir,Nicholas Bloom和Davide Furceri计算的世界不确定性指数与美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指数(TPU)替换关键解释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所得结果进一步支持本文核心结论。
一、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说
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在国贸领域的讨论立足于环境不确定性对企业投资的影响机理。(10)A.K.Dixit,“Entry and Exit Decisions under Uncertainty”,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vol.97,no.3(1989),pp.620-638.进入成本的存在使得贸易投资具有不可逆性,贸易主体每一期都需要在即期投资与延期投资之间作出选择。(11)B.S.Bernanke,“Irreversibility,Uncertainty and Cyclical Investment”,Th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vol.98,no.1(1983),pp.85-106.不确定性上升使得未来收益具有极大的不稳定性,抑制了企业的即期投资,进而影响进出口贸易。
基于不确定性对企业投资影响的理论机制,较多学者着眼于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国际贸易的影响展开研究,现有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贸易品价格、贸易品种类与贸易品成本三个方面。首先,伴随着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持续走高,贸易品价格波动加剧。Bakas等人基于VAR模型实证分析发现,美国大宗商品的价格显著受到不确定性冲击,冲击时段内波动剧烈。(12)D.Bakas and A.Triantafyllou,“The Impact of Uncertainty Shocks on the Volatility of Commodity Prices”,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Money and Finance,vol.87,no.1(2018),pp.96-111.谭莹等人利用TVP-FAVAR模型研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农产品价格的冲击,发现农产品产业链批发环节受到的冲击最强,并带来农产品价格的大幅波动。(13)谭莹、胡洪涛、李大胜:《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农产品产业链的价格冲击研究——基于供需双方“议价能力”视角》,《农业技术经济》2018年第7期,第80-92页。王森和蔡维娜的研究发现,国内外因素对货币流动性的综合作用对中国农产品价格具有重要影响。(14)王森、蔡维娜:《货币流动性对中国农产品价格的影响:基于随机波动的TVP-VAR模型的实证分析》,《经济问题》2016年第2期,第36-43页。其次,在不确定性较高的环境下,进出口商可能会选择缩小贸易范围来规避风险。贸易环境不确定性因素增多不仅削减了贸易总量,也致使扩展边际下降,限制了贸易多元化。最后,不确定性上升通过多渠道作用于贸易成本,进而改变企业贸易决策,影响一国贸易状况。余智的研究发现,高不确定性使得信息准确性降低,市场搜寻成本上升,同时沟通谈判环节增加、难度升级也使得额外的运营成本抬高,最终对进出口贸易造成冲击。(15)余智:《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研究动态综述》,《国际贸易问题》2019年第5期,第162-174页。
与此同时,国际贸易中的产品价格及产品种类与一国贸易条件密切相关,其中贸易品价格与贸易条件存在最直接的联系,出口价格下降或进口价格上升都意味着贸易条件的恶化,因此,由不确定性引致的贸易品价格的波动势必带来贸易条件的改变。而贸易品种类的缩减也会极大地增加贸易条件恶化的可能性,(16)徐志远、朱晶:《中国农产品贸易条件再估算——基于种类变动视角》,《上海经济研究》2017年第11期,第75-86页。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贸易扩展边际的负面影响对一国的贸易条件产生潜在的威胁。(17)钱学锋、龚联梅:《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区域贸易协定与中国制造业出口》,《中国工业经济》2017年第10期,第81-98页。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说:
假说1:EPU上升使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恶化。
现有研究认为,生产条件与汇率波动是贸易条件的重要影响因素。(18)张淑荣、殷红:《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基于灰色关联分析》,《国际贸易问题》2010年第11期,第29-35页。生产条件主要取决于技术进步与农业投资两个方面,并进一步表现为生产成本的变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增加可能使风险厌恶型投资者减少农业投资与技术投入,进而提升农产品生产成本,抑制我国农产品出口贸易。同时,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会影响市场情绪和企业预期的生产决策,导致现期的价格波动和潜在的产出波动,对农产品产业链的各个环节和终端消费产生不同的影响。(19)马轶群:《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与我国宏观经济波动——基于实际经济周期模型的分析》,《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2016年第4期,第11-20页。这种影响使得国际市场整体供求关系发生变动,进而导致汇率波动。若人民币升值,则我国出口产品价格上升,出口贸易条件恶化,反之,出口贸易条件得到改善。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说:
假说2:EPU通过影响生产成本和汇率两条路径作用于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即生产成本和汇率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的影响中存在中介效应。
随着国民经济的发展和居民消费水平的不断提高,民生关注点已经由温饱问题转向对高质量、高营养产品的诉求,我国居民消费结构正在逐渐发生变化,畜产品、食用油籽等农产品的进口需求不断增加。2018年,畜产品跃居我国农产品进口第二位,呈进出口双增的状态,其中畜产品进口285.2亿美元,同比增长11.3%,而谷物和食用油籽贸易均呈现出口增长,进口下降局面。一方面,消费水平的上升带来消费需求的增加,由此带动的投资扩容可能部分抵消不确定性上升产生的抑制作用;另一方面,消费水平的提升带来消费结构的转变,进而影响农产品进口结构,这种转变具体表现为粮食类作物进口逐步下降,而畜产品等代表高营养的农产品进口显著上升,带来贸易种类的变动。综上,本文提出以下假说:
假说3:EPU对农产品贸易条件的影响受居民消费水平变化调节。
二、模型构建与数据说明
(一)模型设定
1.基准回归模型设定
本文旨在考查世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各类农产品贸易条件的影响,针对所研究的问题,建立如下多元回归模型:
(1)
2.中介效应模型设定
本文选取汇率和成本两个中介变量,运用逐步法进行中介效应检验,以此来考察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对贸易条件影响的作用路径。具体模型构建如下:
(2)
(3)
在式(2)和式(3)中,medit为中介变量,包括农业生产资料价格指数和汇率。逐步法检验分为三个步骤。第一步是验证EPU上升会影响各类农产品贸易条件,即式(1)结果是否显著,然后检验式(2)中的系数θmed和式(3)中的系数φmed,如果二者均显著,则说明中介效应存在,并进行第三步检验;如果至少有1个不显著,则进行第二步检验,用Bootstrap法直接检验原假设:θmed×φmed=0;如果检验结果拒绝原假设,说明中介效应成立,然后进行第三步;反之,则停止分析。第三步检验式(3)中的系数φ1。如果系数φ1不显著,则表明模型存在完全中介效应;如果系数φ1显著,则进一步比较θmed×φmed=0和φ1的符号,如果符号一致,则意味着存在部分中介效应。
(二)变量选择
1.关键解释变量
(1)世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数:eput-1
本文选取Scott R.Baker,Nicholas Bloom和Steven J.Davis共同编制的世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作为EPU的衡量指标,原始数据以月为单位,但因为贸易条件为年度数据,为统一变量的时间单位,采用移动加权平均的方法将世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转化为年度数据,考虑到不确定性对经济主体的影响需要一定的传导时间,故在实证分析中选用EPU滞后一期数据。
从图1可以看到从2000年至2019年,世界EPU呈现波动上升的趋势,从2014年至2019年不确定性只升不降,2018年和2019年呈陡升状态,因此,有理由怀疑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上升将会对我国农产品贸易产生一定的影响。
(2)世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对数和居民消费水平对数交乘项:eput-1×clt
我国居民消费水平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简记为cl,用eput-1与clt构建交乘项用来检验居民消费水平的上升是否对EPU的影响产生调节作用。
2.控制变量:Zit,Dt
除了EPU和EPU与居民消费水平的交乘项,本文还控制了其他两类可能影响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的因素:一类与农产品种类i相关,一类与种类i无关。
(1)进口增长率:mit
进口增长率用来衡量i类农产品进口需求的变化,该指标越大说明我国对i类农产品需求越大,计算数据来源于UNcomtrade,计算公式为:
(2)出口增长率:xit
出口增长率用来衡量i类农产品世界市场需求的变化,该指标越大说明世界市场对我国i类农产品需求越大,计算数据来源于UNcomtrade,计算公式为:
(3)第一产业增加值指数对数:fit
第一产业增加值指数用来衡量我国农业经济增长状况,该数值越大说明我国农业经济增长越快,本文采用的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
(4)农业外国直接投资对数:fdit
农业外国直接投资额反映我国农业接受的对外投资数额大小,本文采用的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
(5)GDP指数对数:gdpt
GDP指数反映我国经济增长变动,本文采用的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
(6)汇率对数:eratet
汇率指人民币兑美元汇率,该数值上升意味着人民币贬值,该数值下降意味着人民币升值,本文采用的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
具体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1。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三、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大类别回归结果
首先,分别将种类设定为谷物、食用油籽、水果、蔬菜和畜产品,对式(1)进行多元回归,由表2的列(1)、(2)、(4)可见,EPU上升对于谷物类、食用油籽类和蔬菜类农产品贸易条件有显著的负向影响,说明EPU的上升确实通过某种途径使得我国谷物类、食用油籽类和蔬菜类农产品贸易条件恶化。而谷物和食用油籽两类农产品均属于粮食类作物,与人民温饱问题直接相关,蔬菜也与居民的日常生活有着紧密联系,EPU上升带来的影响可能已经深入民生领域。列(3)是EPU对水果类农产品贸易条件的回归结果,EPU的变化对于水果类农产品的贸易条件没有显著的影响。列(5)为EPU对我国畜产品贸易条件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EPU对畜产品贸易条件有显著的正向作用,与粮食类产品情况正好相反,这可能是因为畜产品不属于生活必需品,可替代性相比于粮食作物更强,同时中国市场巨大,畜产品进口量不断上升,国外生产商对中国市场依赖较大,EPU上升时为了规避风险更要维持中国市场,因此在世界市场不确定性增加时,中国畜产品贸易反而处于有利地位。
表2 大类别基准回归结果
值得注意的是,EPU和居民消费水平的交互项系数均与EPU系数符号相反。从谷物类、食用油籽类和蔬菜类农产品来看,其交互项系数均显著为正;而水果类农产品的交互项系数虽然不显著,但仍然与EPU系数符号相反;在畜产品类别下,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这表明EPU上升对我国各类农产品贸易条件产生的影响均受到居民消费水平上升带来的反向调节,也就是说,随着居民消费水平的提升,EPU作用于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的力量被削弱。
(二)畜产品小类别回归结果
为更加细致识别EPU上升对畜产品贸易条件正向作用的来源,本文将畜产品进一步分为牛羊肉类、蛋类、奶类以及猪肉和禽肉类四个类别,计算这四个小类别的贸易条件,并用EPU分别对四个小类农产品的贸易条件进行回归,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从列(1)至(4)的结果来看,EPU上升对蛋类和奶类农产品贸易条件并没有产生显著影响,牛羊肉农产品贸易条件受到了显著的负向影响,猪肉和禽肉类农产品贸易条件系数则显著为正,且牛羊肉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而猪肉和禽肉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再次表明居民消费水平的上升对EPU的影响有反向调节作用。牛羊肉农产品系数显著性低于猪肉和禽肉,可以推断EPU对畜产品整体贸易条件的影响主要来自猪肉和禽肉类,这可能是因为相比于另外三个类别,猪肉和禽肉在家庭生活中更加日常,需求量更大,其变动对畜产品整体的影响更大。
表3 畜产品小类别基准回归结果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进一步确保模型设定的合理性和研究结论的可靠性,本文用Hites Ahir,Nicholas Bloom和Davide Furceri计算的世界不确定性指数与美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指数(TPU)替换关键解释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见表4和表5,关键变量系数和交互项系数的正负号、显著性均与主回归结果基本一致,进一步支持本文核心结论。
表4 稳健性回归1
四、机制分析
张淑荣和殷红运用灰色关联度法证明生产条件、汇率与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有着密切的关系。(20)张淑荣、殷红:《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基于灰色关联分析》,《国际贸易问题》2010年第11期,第29-35页。生产条件主要通过技术进步和农业投资两方面影响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技术进步与投资增加均能够降低农产品生产成本,进而影响我国农产品国际市场竞争力,改变我国农产品进出口格局,带来贸易量及贸易种类的变化。而汇率变动则直接影响进出口商品价格,实际有效汇率的上升意味着农产品贸易条件恶化。(21)李惊雷:《人民币汇率变动对中国农产品的贸易条件效应的实证分析》,《农业技术经济》2009年第5期,第106-112页。若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数值下降,即人民币升值,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恶化。
表6 生产资料价格指数的中介效应检验
本文用EPU分别对生产资料价格指数和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两个指标进行回归。表6为生产成本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在主回归结果的基础上,对式(2)进行检验,结果如列(1)所示,EPU的估计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在EPU上升的情况下,我国农产品生产资料价格上升,即农产品生产成本上升。接着,用式(3)分别对4个受到EPU显著影响的产品种类进行检验,其中,在谷物类别下,生产资料价格指数系数显著,且EPU系数依旧显著为负,说明生产资料价格指数存在部分中介效应。而列(3)-(5)的结果显示,在食用油籽、蔬菜和畜产品3个类别下,中介变量对贸易条件的影响并不显著。因此,本文采用Bootstrap法进行第二步检验,其中食用油籽和蔬菜的检验结果显著拒绝原假设,证实了生产成本中介效应的存在。而对于畜产品类别,成本的中介效应不存在,这可能是因为畜产品生产方式与其他作物的生产方式差别较大,对生产成本的衡量需要另择合适的指标。
表7 汇率的中介效应检验
表7展示了汇率中介效应的检验结果,列(1)显示EPU的上升使得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下降,即人民币升值。接着,同样用式(3)分别对4个受到EPU显著影响的产品种类进行检验,其中,在蔬菜类别下,汇率的系数显著,且EPU系数依旧显著为负,说明汇率存在部分中介效应。而列(2)、(3)、(5)的结果显示,在谷物、食用油籽和畜产品3个类别下,中介变量对贸易条件的影响并不显著。因此,本文采用Bootstrap法进行第二步检验,其中食用油籽和畜产品的检验结果显著拒绝原假设,证实了汇率中介效应的存在。而对于谷物类别,汇率的中介效应不存在,这可能是因为我国对粮食安全的关注使得谷物类产品贸易较为稳定,因而受到的冲击较小。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在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影响机理进行理论分析的基础上,针对世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展开研究,提出三条假说并构建多元回归模型,利用2000-2019年中国五大类农产品和四小类畜产品的贸易条件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得到的研究结论如下:第一,世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上升恶化了我国谷物类、食用油籽类和蔬菜类农产品的贸易条件,对水果类农产品贸易条件的作用不显著,对畜产品贸易条件具有改善作用。第二,畜产品受到世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作用主要来自猪肉和禽肉类产品。牛羊肉类、蛋类和奶类农产品受到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影响较小。第三,居民消费水平对EPU的影响有反向调节作用,随着我国居民消费水平的上升,EPU对粮食类作物贸易条件的恶化作用被削弱,对畜产品贸易条件的改善作用也被削弱。第四,世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通过影响农产品生产成本和人民币汇率两条路径作用于我国农产品贸易条件。
基于以上结论,本文提出以下几点建议:第一,世界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上升带来部分农产品贸易条件恶化,意味着我国农产品贸易利益的失衡。因此,应当重视国际贸易环境的不确定性,不断提升市场信息服务水平,及时调节市场情绪,避免过度的恐慌情绪造成市场混乱。同时,出台的调控政策需有针对性,依据不同类别贸易品的现实状况进行合理调控,遵循适时适度的原则。第二,消费结构的转变意味着民生需求的转变,重视由消费水平上升带来的消费结构转变,适时改变农产品进口政策,调整进口产品结构,达到平抑EPU作用的目的。同时,明晰消费转变方向,引导正确消费理念,谨防对海外产品的盲目推崇。第三,维持生产资料市场价格的稳定,进行正确的市场信息引导,防止市场对不确定性的过度反应带来生产资料价格的波动,影响农业生产和农民利益。第四,维持汇率的相对稳定,避免汇率对农产品贸易条件产生过度冲击。
本研究的不足之处在于:一是对农产品的分类不够细化,对农产品贸易条件的具体变化来源挖掘不深;二是对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作用机制分析较少,或有其他作用途径没有被纳入考察范围;三是模型构建简单,纳入变量较少,或存在遗漏变量,后续将在研究中不断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