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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古城

2022-05-30聂阳欣

南方人物周刊 2022年21期
关键词:鱿鱼师兄大理

聂阳欣

6月初采访赵牧阳的时候,问起他的家乡,他对我说,你可以去看看;问起为什么喜欢大理,他还是那句话:你看了就知道了。2000年后,他和野孩子乐队、周云蓬等摇滚乐手曾先后移居大理。

这回答让大理听上去像个没什么争议的好归宿,好到一看便知。我去看了一本叫《仿佛若有光》的大理访谈录,作者采访的人里,有移居的作家和画家,有新式教育提倡者,有实践自然农法的农学家,有想要记录大理传统文化的书店老板。借用其中的作家许崧的一句话,“全国的文艺‘流氓或‘盲流们,开始慢慢向大理靠拢过来了。”

但在我真正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一个采访对象摞了十几本书在我面前,说要帮我去除“滤镜”。他人称“大师兄”,在大理古城开了一间存在很久的素食馆,很多人都认识他,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名,他说大理社交有三忌讳:问姓名、问出身、问来处。

大师兄收集了他能找到的所有关于大理的书,精选了十几本,一一摊开介绍,其中就有《仿佛若有光》,除此还有自然农法心得和背包客旅行攻略,末了总结:“都太矫情了。”然后给我推荐了一本关于大理爱情故事的书,说这本书虽然是讲爱情,但写出了古城更真实的生活。

例如,来大理很久的人被称为“老大理”,他们追忆大理十年前的美好时光,对后来的喧嚣和商业化嗤之以鼻;例如,大理的年轻人多,在这里“约”到一个对象很容易,但维系一段感情很难。

另一个要给我打“预防针”的是在大理摆摊九年的鱿鱼哥,他几乎每天推着小车、穿着鱿鱼玩偶服去古城烤铁板鱿鱼,一直住在洋人街一间仓库的楼顶上,床边堆满货箱,洗澡需要用盆接水。他给我看的是一段抖音视频,一个女人站在田间说:“大理看似风花雪月,其实早就腐烂了。”他表示认同。他征婚九年,遇到的都是骗子,“手都没摸,几千块就转出去了。”

第三个认真跟我诉苦的是一家餐馆的老板。我在外卖里吃出一截塑料包装,申请赔付后老板发消息再三確认,“古城有太多想白吃的年轻人,外卖骑手都叫我们小心。”

分裂感如此之强,让我感觉像是存在两个平行的大理。而古城又是如此之小,混日子的年轻人和艺术家可能活跃在同一条街上,在同一个菜市场买菜。

但有一点是所有人的共识:大理古城是一个社区感很强的地方,沟通、分享与合作都十分易得。我第一次在大学校园以外看到这样的地方,人们自发组成各种各样的小团体,互联网平台上每周都出现十几场活动的征召海报。

我在任何一个摊位前坐下,都能自然地展开聊天——即使是搞“神鸟”算命的假神棍。他的摊子每晚都被游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我几次都看不清他到底是如何准确说出每个人的出生年月的。有一天晚上他因为躲避城管,重新摆了好几次摊,人气没聚起来,我走过去说:“你给我算一次,我也帮你算一卦。”他同意了。这次我看清了他的把戏,他也很坦然地反问我:“《周易》才六十四卦,你为什么都背不出卦辞?”

我在市集上偶遇波兰画手Maciek,他一开始就提醒他妻子:“Be careful, she is a journalist.”我有些尴尬地说:“I like asking questions.”不料他哈哈大笑:“Ok, I like answering questions.”他果然认真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Maciek说,喜欢问问题是一件好事,每个人都应该学会沟通,“你可以表现得像老鼠,也可以像老虎,是什么都好,但你得面对面地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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