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提琴老师胡中之先生
2022-05-30杨石
杨石
小提琴素有音乐“皇后”之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迷上了小提琴。我喜欢小提琴轻柔、委婉的曲调,喜欢它或缓慢、沉重,或急促、激烈的节奏,我觉得它是世界上最美的声音。
严格来说,我的启蒙老师并不是胡先生。当时,我拜的是哈尔滨市歌剧院第二小提琴副首席—劳力老师。劳力老师是广东人,他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被保送到中南音乐学院学小提琴的,属于半路出家。
我跟劳力老师学了两年后,遇到了瓶颈。于是,在劳力老师的推荐下,我“带艺”投奔胡老师学琴。一般来说,老师都不愿意教这种“半路”学生,比从头教还累,各种姿势、手法等毛病相当不好纠正,再加上我还比较笨,对音乐还没有多少天赋,教起来非常费劲。
那时候,胡老师在哈尔滨文艺界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胡老师是俄国著名小提琴演奏家、教育家特拉赫金伯尔格的学生。特拉赫金伯尔格是二十世纪初从俄国来到哈尔滨演奏和教授小提琴的,他是世界上最為优秀的小提琴演奏家,素有“中国小提琴教父”之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央乐团的指挥秋里、小提琴首席、副首席等都是他的学生。哈市现在的旅游胜地伏尔加庄园和哈尔滨著名的饭店1918都挂有特拉赫金伯尔格的画像。胡中之老师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参加了东北“鲁艺”二团。特拉赫金伯尔格曾在“鲁艺”和哈尔滨文工团任教,我推测胡老师是在那时候师从大师的。
胡老师是特拉赫金伯尔格得意的弟子之一。他天资聪颖,音乐天赋极高,也许是受俄罗斯传统派的教育和熏陶影响,演奏富有激情,二十多岁就当上了哈尔滨市歌剧院的小提琴首席和独奏演员。1962年7月20日,在由东三省和哈尔滨市联合举办的第二届“哈尔滨之夏音乐会”上,胡老师演奏了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获得了巨大成功。这首小提琴协奏曲难度非常大,也是在全国刚刚上演,当时能演奏这个曲目的人还不多。那时候,胡中之老师才二十几岁。
能师从胡老师对我来说是万分幸运的,当然,我的心中也充满了忐忑。
胡老师长得很帅,中等的个子,文质彬彬,头发总是利利索索,而且还经常抹着头油。他春秋喜欢穿西装,冬天总是穿着短呢子大衣,或穿着银狐领的大衣,不得不说,他对衣着打扮十分讲究!
胡中之老师非常和蔼可亲,从来没有因为我笨、反应慢而责罚过我,总是耐心地启发,并亲身做示范、讲音乐的处理等。记得学小提琴名曲《沉思》时,我总是拉不出那种感觉,胡老师就给我讲这首曲子的来历,告诉我这首曲子是歌剧《泰伊思》中的幕间曲,是一位教士要挽救一个红尘女子,但没想到他陷入情感中,因此在两幕间教士陷入沉思。在他的启发下,我终于拉出了感觉!
胡老师的儿子也跟他学小提琴,不过他的运气可没我好,胡老师对他相当严厉,他的儿子因学琴没少挨揍。但他的儿子琴拉得非常好,1976年考入武汉军区文工团,后来移民去了澳大利亚。
跟胡老师学琴不到两年,我的琴艺有了不小的进步。后来,我考到了哈尔滨市歌剧院管弦乐队,可以随时和胡老师学琴。若是没有高考,可能我的人生会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高考对于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是人生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台阶,我渴望上大学,渴望学到更多的知识,可是由于那些年只顾拉琴,耽误了文化课的学习,要参加高考,只能放弃小提琴。胡老师看我志不在学琴上,十分开通,便鼓励我好好学文化。后来,我考上大学,离开了哈尔滨市歌剧院。不久,胡老师也调到了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文工团当指挥去了。就此,我和老师的联系也断了。十年前,听说老师在北京去世,我的心中充满了愧疚。我中途改行,不拉小提琴了,总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胡中之老师,每当在音乐会听到小提琴演奏时,便会想到胡老师,想到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想到他对我不厌其烦的指教。
去年我退休后,又把小提琴捡起来了。我参加了哈尔滨市爱乐室内乐乐团,拉起了小提琴。这回拉琴,我是抱着完成胡老师没有完成的事业的决心来做的,心情无比放松。
虽然胡老师已经仙逝了,但他心爱的事业仍然在我们的手里继续。他所在的哈尔滨交响乐团已经走过了百年,现在已经在世界的音乐舞台占有一席之地。我们作为他的学生、特拉赫金伯格的徒孙仍然在继承他未完成的音乐事业上。
师恩难忘,唯有发扬光大老师未完成的事业,为哈尔滨这个世界音乐之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