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柳的一天
2022-05-30付爱平
付爱平
下午女儿上学后，夏柳开始打扮自己，一切收拾妥当后便在镜前审视自己：齐耳的短发一丝不乱，五官匀称，妆容无可挑剔。一切准备好之后，穿上藏青色的呢子大衣和长筒皮靴，拿上手袋就出门了。
刚要下楼，手机响了，是逆风快递打来的电话，说她的包裹到了，让她下楼拿。夏柳下楼出了单元门，快递员说：“你是夏柳吗？”“是的。”夏柳回答说。快递员交给她一个纸箱，并让她签收。她迟疑地看了一眼纸箱，不记得最近在网上买了什么东西，仔细看着快递单上的地址、电话，以及姓名全都对得上。夏柳接过纸箱，端回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夏柳疑惑地边猜想边用剪刀打开纸箱。一束红玫瑰静静地躺在纸箱中，呈现在眼前。阵阵幽香弥漫开来，好像在等待主人的欣赏与接纳。看着这束鲜花，夏柳有些不可思议，随手抽出花中的留言卡：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献给夏柳女士
她把玫瑰花轻轻拿出来捧在手中，低头深深吸了一下，这漂亮的鲜花让夏柳惊喜，可是看着这束来路不明的玫瑰，让她心生疑虑，谁会这么浪漫呢？难道是她的先生郑云权？她摇摇头—怎么可能？他出差在外，结婚多年从来没有送过花给自己，何况今天是情人节。想到这儿，她把玫瑰花重新放回盒子里，又看了一眼纸箱上的地址，是的，没错，收件人是夏柳。她想了一下，就把这束可疑的玫瑰花拿到门厅，放到鞋柜上面了。
昨天晚上，与老同学微信聊天时已经说好，今天下午去歌厅唱歌，夏柳推托不过，只好答应了。她知道同学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追随着自己，她也知道他一直优秀，这恰恰是夏柳要刻意回避的。
高中时，在她不经意的回眸瞬间，总有一双眸子刚好也在回望过来，这让她有些异样的感觉。后来，碰上的时候多了，夏柳就有一些凌乱的思绪在心底挥之不去。如今，岁月的年轮走过，又能怎样呢？夏柳不想像有些老同学那样，曾经看走了眼，如今还想再续前缘，即使好上一阵子，结果还是分了，在同学中间很没面子。
是他吗？夏柳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着电视，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人来：他，一所中学里的语文教师。一年前，暑假期间，夏柳带着女儿去旅行，在一個古老的镇子游玩时，一阵熟悉的乡音穿过耳畔，夏柳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讲着乡音的中年男子和同伴聊着当地的民俗。他乡遇故人，惊喜中有了一种亲切感，乡音拉近了距离，于是有了聊下去的理由。他谈天说地，儒雅、风趣又诙谐，他们聊了一路，彼此加了好友，后又在古镇分开。旅行回来之后，他们时常会发一些当前最新链接彼此分享，偶尔会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聊天中他会在有意无意之间说一些夜已长来，梦又多的愁思给她听。他曾谈到一首诗：“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夏柳知道他无非是想说“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她在心中叹息：少年春愁，老年悲秋，你人到中年春愁何来？说与她听，难道他在暗示什么吗？想到这里，夏柳的心情不觉一怔，这花……
夏柳不想再猜了。她打开电视机，里面正播放一部不知名的电视剧，美女正在和男友打情骂俏，似乎是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境里。夏柳看了一会儿，心里想：唉！这种男人有担当吗？突然间，夏柳想起了一个舞伴，一个配合默契的搭档。夏柳喜欢跳国标舞，这种既能健身又能得到娱乐的消遣，让夏柳享受其中。他们的摩登舞、华尔兹跳得得心应手，舞伴的高大帅气也让她很有面子，他们还曾一起参加了省里的国标大赛。只是一年多来没有他的音讯，他手机停机，人也失踪了。夏柳打听过他，好像他的妻子生了重病，他陪着妻子去广西巴马疗养了。自从舞伴不告而别，夏柳无心再跳下去，夏柳钦佩他对妻子的态度，欣赏他的绅士风度。以前在练舞时，他也曾对她做过借花献佛的事情，男人为女人倾倒，女人要学会给男人面子，彼此之间心与心还是有感觉的，但也只能是一笑了之。
夏柳的丈夫郑云权，每天工作朝九晚五，还经常出差，日子就在按部就班的状态下悄然流逝，波澜不惊。工作上一成不变，没有建树，时间长了，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块木头。看到丈夫这个样子，夏柳的心情不好，郑云权就好像是一堵墙，使她产生压抑感，并且呼吸不畅。
夏柳换了电视频道，一会儿转到新闻频道，一会儿又看一下动物世界……这时，女儿回来了，说：“妈妈你在看什么呢？”
“青青，你怎么回来了？”夏柳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女儿从客厅走到卧室，又出来转了一圈儿，夏柳跟在女儿身后，问道：“你今天还上不上晚自习了？”
“当然要上了，我看了一下今天食堂的菜不好吃就回来了，妈妈你简单做一点儿就行了。”青青在房间里巡视着，终于在玄关的鞋柜上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她把玫瑰花拿出来摆在客厅的茶几上，进了厨房说：“妈妈，家里来客人了？”
夏柳匆匆端出一碗鸡蛋炒饭，递到女儿的手里说：“哪里有客人来啊，你快吃饭吧。”
“哦，妈妈，饭炒得好咸啊，不好吃。”
夏柳尝过一口后笑着说：“我不是着急嘛！对不起了，下不为例，你多喝点儿水，快吃吧，还要上晚自习呢。”
“可是，妈妈已经晚很多了，老师会骂人的，等会儿你陪我去学校吧。”
“好吧。”夏柳想了一下说，“我去和老师说一下，没事的。”
“妈妈，那么漂亮的玫瑰花，为什么不摆出来呀？”
“哦？”夏柳有些诧异地看着女儿说，“是我在门口捡到的。也不知谁扔的，哦，还是把它丢了吧。”
“别丢呀，多漂亮的鲜花，今天花的价格要比平时翻好几倍呢！”青青有些不舍地看着妈妈说。
夏柳看了一下时间说：“要迟到了。”
吃过晚饭，夏柳陪着女儿匆匆去了学校。路上青青说：“妈妈，你不是说下午和同学去玩吗？你是去了呢，还是回来了呀？”
“还好没有去，否则你吃不上晚饭。”夏柳不想和女儿解释。
“哦！可是妈妈你不觉得今天的玫瑰花是意外的惊喜吗？”
“不觉得，就是在门口捡到的。”夏柳对这束玫瑰的来历还是有些莫名其妙。到了学校的教室门口，青青拿出手机说：“妈妈，等一下我还是把和爸爸的聊天记录发给你，你回去慢慢看吧。”望着女儿进教室的背影，不知她在捣什么乱。夏柳转身离去。
回到家里，夏柳拿出手机翻看女儿发来的和她爸爸的聊天记录。
“爸爸，今天是情人节。”
“我知道。”
“可是你要买一束花送人呀！”
“哈哈哈，可是爸爸没有情人啊。”
“那就送妈妈吧，求你了！”
“这，这不太好吧。”
“我不管，反正我下午回家要看到有花在家。对了爸爸，还要加上一首诗，要不我来选吧，《诗经》中有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觉得挺好的。”
“哈哈哈！谢谢女儿，放心吧。青青，爸爸也曾是文科生呢，我想想应该怎么写……”
青青下晚自习回家，吃了夜宵后搂着夏柳说：“汤圆很甜，谢谢妈妈！妈妈，今天过得是否有不一样的感觉？”她和妈妈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茶几上的红玫瑰会心地笑了。
“妈妈，我还要看会儿书，别等我了。”
夏柳端着一杯水送到女儿的房间，后又回到沙发上坐下，看着玫瑰花，心潮起伏了一下，这是玩儿的哪一出啊？又看向女儿房间的门，眼睛有些湿润。朦胧中，花儿也跟着模糊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