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欣独自抗“疫”的129天

知静

我想了解阿欣，缘于一场同学聚会。席间同学说起，阿欣感染过新冠病毒。这是我第一次听闻身边熟悉的人感染新冠病毒。那时正值深圳笼罩在发现奥密克戎变异株的恐慌下，我很想和她聊聊这个离我们很近又很远的病毒。事实上，阿欣说起自己的那段经历，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语气冷静而平淡，倒是我，听的时候流泪，整理的时候还在流泪。那些故事中自有深入他人心底的力量。

阿欣是深圳某公司职员，日常工作是海外营销，时常去不同的国家出差。同时，阿欣也是一位母亲，有一个3岁的孩子。2021年6月中旬，阿欣去印度尼西亚（以下简称“印尼”）出差时，感染了新冠病毒，33天后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但8月底准备启程回国前，检测结果为阳性。当时国际疫情形势严峻，回国航班锐减，很多不可控因素使回国变得非常艰难。阿欣因此留在了当地，2021年11月初核酸检测呈阴性后才回国，其间独自抗“疫”了129天。

她感染新冠病毒期间正常工作，她的一天有时被五六个会议排得满满的。她平静地面对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收获了日常忽略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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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欣那是第一次去印尼出差，英语不是当地的通用语言，沟通上有很多不便。官方數据显示，那时正是海外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印尼官方数据显示，严重时当地每天有5万人感染，阳性检出率超过40%。在印尼核酸检测一次的花费是700元人民币左右。一般人都不愿意花这么多钱做检测，所以真实数据可能更严重。

我问她：“明知道疫情严重还要出差，不担心感染吗？”阿欣说：“不怕是假的，但要工作啊！面对未知的事情，恐慌是正常的，而世界不会因为疫情停止运转，除了医务人员要奔赴一线，还有很多人同样需要继续工作。”

这场战“役”来得突然，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不确定，恰恰是人类要面对的课题。阿欣说，因为喜欢这份工作，她对孩子和家庭的照顾很少。我能想象一个职场妈妈的无奈，毕竟人没有三头六臂。我更能想象一个职场人的辛苦，毕竟工作不能停，要挣钱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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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欣虽然有疫苗护身，但印尼疫情严重，她一直小心翼翼，随身带着酒精，隔一段时间就消毒双手，口罩也一直用N95规格的。

2021年6月底，她订了机票准备回国。那几天她从雅加达到巴厘岛，再到泗水再回雅加达，回雅加达后就觉得自己喉咙不舒服、干咳、流鼻涕、有痰。她希望不是感染新冠病毒，于是去做了检测。

等待检测结果的12个小时是煎熬的。阿欣每隔几分钟看一下手机，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刷短视频分散注意力。阿欣一边安抚自己大概率不会感染，一边设想如果感染了怎么办。终于拿到结果了，是阳性。阿欣说，知道结果的她反而平静了。她想，结果无法改变，那就面对吧。

她第一时间给先生和姐姐发了微信，并同步安排工作，告知公司领导暂时回不了国。阿欣的姐姐是医生，她打电话给阿欣，让她好好养病。阿欣的先生跟她讲，别担心家里，照顾好自己。

阿欣没敢告诉母亲，母亲年纪大了又感性。成年人一向对父母报喜不报忧，能自己处理自己的情绪就意味着独立。

这个时候，理性比担心更能让阿欣安心。通完电话，阿欣想：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怎么去医院看病？印尼疫情迅猛、床位紧缺，成为重症了怎么办？吃饭喝水基本的生存问题怎么解决……阿欣意识到有一堆难题需要独自面对。

此时，阿欣所在的公司及时安抚她，公司同事费了很多周折帮阿欣安排住宿。在印尼的中方同事给她推荐了本地买菜和叫外卖的微信。随后，阿欣从这几个微信顺藤摸瓜，认识了印尼主流华人的几个交流平台，解决了在印尼的吃喝、看病等问题。

阿欣说，她去过很多国家，有一个共同的感受——当地华人都很团结。在国外，有一技之长的中国人都会成为临时义工，为需要的人提供帮助，虽然当地的华人不多，但有他们在，在异国他乡就会感觉很温暖。

检测结果出来当天，阿欣继续投入工作。我问她：“当时没想过休息吗？”她说：“有工作很好，思维不会停留在回不了国这件事情上，忙起来可以分散注意力，不去想感染病毒的事。人不能倒，也不能停，这个时候停下来就会更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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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欣感染新冠病毒后，开始的症状是干咳、骨关节处的肌肉酸痛，慢慢开始变得没有嗅觉，后来咳嗽更加频繁而且有痰。她还出现过几次腹泻，晚上经常失眠，容易劳累，吃完饭或是开完会常常是一身汗。

抗“疫”第4天，阿欣在线上给同事做培训。平时轻而易举就能做好的事情，这个时候对她来说却很难完成，30分钟的课程她录制了三四个小时。录完已经是凌晨，她浑身是汗，累得瘫在沙发上。

阿欣本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培训结束后却意外收到了很多短信，同事们关心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虽然她没有对上课的同事公开自己感染了新冠病毒，但这些短信让她很受感动。

普通人的坚强是司空见惯的日常。很多国家没有中国这么强有力的隔离和防控措施，阳性患者几乎没有任何的追踪机制。阿欣说：“当时我非常不理解，在疫情高发期，当地的街上竟然还有不少人。后来我了解到，因为经济落后，那里很多人不得不冒着风险出来工作。一面是一家老小的生存，一面是潜在的生病风险，所以他们有现实的无奈。”

治疗期间，阿欣把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的。阿欣说：“这段时间于我，也是一段难得与自己独处的时间。我得好好利用这么长的时间让自己每天过得更有意义，当时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帮助自己建立积极的心态。于是我每天冥想、玩脑力训练游戏、上一小时的英语课，还跳跳舞。这段时间我听了200多本书。我发现，生活一旦慢下来，自己对事情的关注度反而更高了，以前很容易忽略的人和事，那时也有时间去关心了，包括很久不曾联系的知心好友，和好久没好好关心过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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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健康后，阿欣回忆起独自抗“疫”的这段日子，很有感慨：“隔离确实要承受很多心理煎熬。自己淋过雨，也想为别人撑把伞。”有很多华人农民工在印尼，他们一直回不了国，她就想写点什么，以便给他们一点信心，所以当时阿欣和当地自媒体合作出过一篇自述。

现在，阿欣想告诉人们：“一定要打疫苗，疫苗有一定的保护力，可以减少新冠肺炎重症的发生概率。看过国外的情况，再看国内，咱们国家控制得很好，大家没必要恐慌。希望国人对海外出差回来的人多一点包容，出差海外的人知道有可能被感染，但这是工作需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不管是谁，如果真的被感染，一定要调整心态，乐观面对，尝试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与此同时，阿欣觉得自己感知幸福的能力被放大了。因为那么长的时间没有融入社会，以至她后来看到孩子跑来跑去、看到落叶和夕阳都觉得很感动。因为经历过难熬的过程，她把世事看淡了，对自己的不足有了更多包容，更坦然地面对和重视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