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骏：一部部拍下去

何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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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骏，是陪伴着1990年代长大的那拨观众很多年的一个名字，他主演的《真命小和尚》和《宝莲灯》绝对算得上很多人心目中的童年经典。

近几年，曹骏其实不断有作品登陆大小屏幕。近期播出的电视剧《底线》中，他出演了为妻子伸张正义的丈夫陶大明；尔冬升导演的《海的尽头是草原》中，他饰演了汉族语文老师李德夫。除此之外，他还有多部作品等待和观众见面。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今年34岁的他不再拥有十几岁时的名气。在2020年播出的表演类综艺《演员请就位2》中，曹骏起初的市场评级排在最后一名。

在“最红”的时候选择去读书，毕业以后，眼前的表演行业和娱乐圈生态早已随着互联网的催化作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即使有代表作背书，有比其他人更多的经验，面对这个不再熟悉的环境，他依然感到迷茫和陌生。

后悔过吗？面对这样的问题，曹骏笑了一下，答案是“不”。在他看来，当时很希望通过学习沉静一下，毕业以后再开始，给大家看到有所改变、有所成长的自己。彼时初衷明确，如今也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回忆起那段无戏可拍、拿着简历去跑组的经历，他坦陈，需要大量心理建设。久不拍戏带来的结果就是他必须得主动去各个剧组介绍、推荐自己，告诉大家他是谁，拍摄经历是什么，有一些什么样的特长。不过，他有思想准备，这就是自己当时要面对的局面，“很多毕业的大学生都经历过求职，我可能有一些不一样的是，小时候有些拍摄经历，这些作品给大家留下印象，当我要重新开始，就要让自己坚强一些，面对这个状况。”

自荐有成有败，多数时候收获的是敷衍或冷漠。那些热情的招呼和令人沮丧的白忙活，他照单全收。他说：“很多演员都是这个样子的，这很正常，要去适应，因为没有人帮你，必须得靠自己，自己有几斤几两，有什么能力，该表达的、该表现的要去争取、表现，除了靠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曹骏是积极的、真诚谦逊的。无论是谈及从人气顶峰到低谷期的落差，还是至今仍要顶着童星标签去面对各式各样的评价，辉煌和痛苦在他那里似乎都被消化得很好，最后化为一句，“我会保持学习好好拍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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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线》于今年2月底开机，9月份便播出，这在动辄以两年为周期的电视剧作品中算非常快和顺利的。陶大明是个背负了很多使命的人，相依为命的妻子被伤害，朋友还在网上引导舆论，本就悲痛欲绝的他一度陷入被动。最初看到陶大明这个人物，曹骏很喜欢，他理解陶大明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的心理和行为。看完剧本，曹骏脑中有了几个人物之间的关系和画面，如何去表演和呈现，他已经心里有数，他认为陶大明一切的愤怒都是有十足动因的，情绪也一定是外向而饱满的。

曹骏的工作习惯是拿到剧本后先吃透自己的戏份，然后把自己的理解告诉导演。在他看来，先于导演建议的一定是自己的想法，这一点尤为重要。达成共识后，他会去网上查资料做功课，如果要出演的角色能够在生活中找到参照，他就去观察和沟通，获得帮助表演的细节。

他自认是敏感的，平时也喜欢静下心来观察周围人的生活。在《光荣与梦想》中出演青年胡宗南，剧中有一段讲到黄埔军校的成立，曹骏就到博物馆里去找素材，那里有真正的黄埔军校毕业典礼的毕业手册、毕业证以及那个年代的很多真实物件。拍历史戏无法去体验生活，他认为站在博物馆里，就像站在历史的对面，每一个具体的东西都有着那个时代的特性，能够帮他在拍戏时更沉浸、让人物更立体。

去年播出的电视剧《在希望的田野上》，曹骏饰演下乡扶贫的青年干部张楠。他先去查了国家乡村振兴的相关政策，也看了很多真实案例，从资料中找到了张楠这个人物的心理基础。拍戏的时候提前进组体验生活，去到贵州山区的农村，他才见到很多跟自己原来想象不一样的农村真实生活的细节。比如劈柴捆柴火，不是用绳子，而是用比较柔一点、细一点、有韧性的树皮。“这些东西都需要当地真正的村民或者是村干部来教我们，跟他们交流，看他们给我们做示范捆扎东西、砍柴，这种熟悉度我演张楠这个角色的时候吸收了，诠释就有把握了很多。”

曹骏认为难演的从来不是某个特定题材或角色，不同时代、不同类型的戏，无论设定是未来抑或是架空的历史幻境，里面永远是有人物的，人物要干什么、是什么身份、怎么想的，理清这些基本就能抓住核心。理解人物的行为，通过自己的理解表达出来给观众看，去呈现角色的所思所想，这就是演员需要做的事。

谈及“最想演的角色”，曹骏给出了三个并不天马行空的答案：现代戏中面临压力的青年、行业剧中处理棘手案件的警察、古装戏中有精彩打斗戏的角色比如张艺谋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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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骏高度自律，健身，坚持拍戏——哪怕小配角，不定时看高分影视剧，写影评等等。曾经与曹骏合作过的演员陈创（在电视剧《宝莲灯》中饰演哮天犬）说他“乖得让人心疼”。

上世纪90年代进入影视圈，从时间线来看，曹骏也算是见证了这个圈子的发展轨迹以及明暗规则的人。和关注他的观众一样，我在采访前也期待从他那里听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带有冲突性的桥段，起码也是一代童星男神如何一路走来和环境博弈的故事。但是没有。

面对“不红”的質疑，他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说，“按照当下，如果一定要去从人气或者是流量上看，我就是不红的，演员拍戏就是这个样子。”残酷的现状和清醒的认知在他身上交织，令人唏嘘的不弃的精神似乎比我原本试图听到的所谓故事更真实有趣。

演艺圈的名气大概是最无法按照付出与收获的逻辑去解释的，红不红就像玄学，观众缘是一把锁，破解密码似乎是刻在某些人骨子里的东西。

说回2020年的《演员请就位2》，曹骏参加节目起初完全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可以演戏，还能得到导师们的指点，这是难能可贵的机会。他坦言，“要顺应环境的变化，我也要在保持对自己的要求去努力用心的同时，还得去推荐、推销自己，参加这档节目也是让大家看到我的存在和表演。”至于是否能走到最后、是否能得到导演青睐等，他不想给自己很大的思想包袱。节目的录制压力很大，他只想让自己专注在每一个参演的片段里，除此之外的所有想法在他看来都是杂念，“演不好的。”

但是面对节目给出的市场评级，说不受打击是假的，曹骏也曾在节目中真诚表达，他确实对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演员产生了困惑。

陈凯歌在节目中对他说：“我从来没有把你看成第40名。什么S级、A级、B级在我眼睛里都不作数，没什么价值和意义。我们看重的是，你们怎样在这个舞台上能够真正的心满意足地得到发挥，能够有真正的进步，知道表演到底是什么。”

这份鼓励安慰也激励了曹骏。也许市场有着残酷而严苛的标准，流量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偏向，但始终致力于表演的人，迟早会被观众看见。

《真命小和尚》

演过的角色一直在心里存在着

——对话曹骏

人：人物周刊 曹：曹骏

人：你说希望自己专注在表演本身，如何做到不被打扰？

曹：现在信息量非常大，我不会在这个上面花太多的时间，去看这个在干嘛、那个在干嘛或者怎么样。时间就是这么一点，有一些必须要做的工作，其他时间我还是愿意去关注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人：你是一个会在某个阶段进行复盘和反思的人吗？

曹：是这么要求自己的，我觉得需要复盘，经过一些事情或者是拍了一场戏或者是和大家交流之后，会去回想一下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或者是看别人学习到的东西。

人：这么多年来，你觉得时代环境的裹挟带给你最明显的变化是什么？

曹：首先，要做好自己，要认真对待自己的能力、自己的实力，不断提升，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如果要结合时代或者现在的市场，需要做的就是向外界去推荐或者推销自己，让大家知道这个演员，他演过什么戏，让他们更多地了解自己，也算是顺应时代市场要做的事情。

人：作为身在影视圈中的人，有什么变化是你感受很明显的吗？

曹：在我自己的感觉来说，竞争一直非常强烈，要去争取到自己喜欢想演的角色、想接的戏，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是有压力存在的。我这些年也是尽可能去多接戏，让自己很充实，能够一部部拍，希望拍过的作品经过一段时间以后能够跟大家见面，能够被大家看到。

人：有评价认为曹骏演戏很规矩，在某一个框架里，你怎么看？

曹：人物不一样、戏不一样，我都让自己投入，跟导演沟通达成共识，在自己的理解基础之上去表演，我觉得每一个人物都挺不一样的。

人：在你的标准里面，你认为什么样的表演是好的表演？

曹：我觉得好的表演就是真实，情感非常真挚，让大家看了这个人物的表演、看了这个戏就会不由自主被代入进去，特别相信此时此刻画面当中出现的人物关系和事情，我觉得这个很重要。

人：能举个具体的例子吗？

曹：我特别喜欢的角色和作品是《北京人在纽约》，这是一部90年代初的剧，非常精彩。这部剧和姜文老师的表演是我非常欣赏非常喜欢的，姜文老师的表演非常棒，而且很有深度，这种东西不是很常规的，有对人物的建立，也有对生活的态度和人的态度，表达出来就会很真，特别有看头，他的人物性格是不完美的，然而却是非常真实的人。

人：你会不会想演一个大反派给大家一个反差感和冲击？

曹：我觉得也挺好的，因为总是想去多尝试一些不一样的角色，反派角色我也有信心。反派做的某些事情可能是他过去的一些经历让他扭曲了对于人或者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世界观，就像克里斯托弗·诺兰导演的《黑暗骑士》，哪怕是反派，也掩盖不住角色的巨大魅力，所以大家还是会喜欢。

人：你认为观众是可以被讨好的吗？

曹：一味想去讨好观众，不是所有观众都能够被讨好，每一个人都不一样，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这个作品或者是这个角色，有这种魅力。也许当下大家看了以后，也没有觉得有多大的感觉，但真的很好的作品，它能够经得起时间考验。

人：童星身份是一把双刃剑，从小积累了名气和大众的熟知度，也由于这样有些东西会被固化，在你看来，你收获的好处和不好的地方在哪里？

曹：我觉得小时候有一段这样的经历还挺开心的，也很幸运能够演到了当时那些戏和角色，还是很有收获的。当时结识的一些朋友，过了很多年以后，大家还有机会在组里面重逢，能够再合作，這种东西很美妙，已经超脱了职业范畴里面的感觉，是人和人相遇的一种美妙，会觉得很感慨，大家能够不用更多的语言就相互了解。

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这些作品如果给当时一些同龄人留下了印象，大家如果到现在还记得，再看到我（现在）参演的其他片子，对我有印象，我觉得也是挺好的。虽然可能不认识曹骏这个人，但是看过曹骏以前的一些戏，大家好像是一起成长的感觉。

人：在演戏这件事情上有没有遇到过瓶颈期和迷茫焦虑的阶段？

曹：我觉得好像不至于觉得自己不会演戏了，但是接到某一个戏的时候会觉得有点不适应，这个角色、戏要求的状态跟我的想象有点不太一样，会觉得怎么有点不适合、不是很在状态。但这就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只是从怎样的角度去看它，我觉得不太在状态、演的不是很顺的时候，我就会去看同组别的演员，欣赏那些老师表演，去看他们在表演当中的处理，尽可能向他们学习，我自己赶紧调节，快速把自己调节到一个刚刚好的状态当中。

人：影视圈里有没有对你像灯塔一样的人物？

曹：刚刚提到的姜文导演，是我非常喜欢的导演、演员。包括小时候喜欢武术、学习武术，也非常喜欢李连杰先生，李连杰的作品我也是很喜欢。他们都是对我有指引的人。

人：你觉得你在演员这个身份上的野心是什么？

曹：其实也不一定要用“野心”这两个字，我觉得是一种自己的追求。盡可能要告诉自己，每一场戏给自己的机会要认真用心把握，真正投入思考。说话都很容易，但做起来是另外一件事情，要贯彻在每一天的工作当中。我觉得还是多一些对自己的要求，珍惜拍摄的机会，把自己想到的东西、理解到的东西表达出来让大家看到，让自己变成一个比较理想的状态，这就是我自己的追求。

人：你是一个会给自己定很多规矩的人吗？

曹：没有，谈不上规矩，我自己平时没有去这么想，可能就是要自律一些，把正在做的事情实实在在做好，投入进去，去想、去试、去做。

人：你是一个能很快从角色里抽离的人吗？

曹：基本上拍完戏还是可以去脱离。我会回想，常常回想自己演过的角色，挺奇妙的，心里面一直有这个角色存在着。《在希望的田野上》的张楠，就像现在拍戏去现场的路上，走到盘山公路或者看到了绿树成荫的地方，尤其是经过山区或者绿色的房子，只要路过我都觉得好像在贵州，我就在那个戏的世界里面了。环境带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

人：你有没有演过哪一个角色，由于那个角色的人物有那样的习性，而真的改变自己生活中的某种习性？

曹：其实也算有，演的很多角色都是一些比较正能量的角色，沉香和张楠这两个角色都是传达一种坚持、坚守的东西，能够去克服困难，我觉得也确实是这些角色给了自己力量。

人：你在意观众说你现在没有处于所谓大红的状态这件事情吗？

曹：不在意，按照当下的状况，如果一定要去从人气或者是流量这些东西上看，我就是不红的。演员拍戏就是这个样子。我可以从另外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有很多好的演员、优秀的演员、前辈演员，在表演上的水平都是非常高的，但他们拍的很多作品也都是配角，也没有在所谓光环里面。但在观众的心目当中，也没有觉得这些演员没有价值，有很多观众非常喜欢这些真正有表演水平、有价值、有实力的演员。我在拍戏时也是希望自己在每部戏当中能够一步一步去积累，让自己提升。

人：你眼中的曹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吗？

曹：只能说到目前为止，我选择想要做的事情，会比较认真、负责地把这件事情做好。在整个过程当中，不是说一下子今天做好就没了。有一些工作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当中让自己保持状态，我还算是能够坚持得住，有一定的耐心，想去把事情做好，所以还是比较积极。有时候在剧组重逢一些老友，他们进步非常大，我会发现真的有很多东西需要向他们学习，一个人对自己很有要求才会有进步，不是一下子能够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