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能掸去

张正

休息日早晨，我去公园散步，没想到遇见一位多年前的熟人。他是我在乡下教书时的老领导。工作伊始，我遭遇的种种不愉快和不公平，都和他有直接联系，甚至因为他，我一次次被迫调动工作单位。我跟他打招呼，他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一开始没有认出我，还是不相信我会这么热情主动地和他打招呼，或者怀疑我叫住他别有用意。我和他不在一起共事快有二十年了，他明显老了，头发白多黑少，背也佝偻了，估计七十多岁了吧？我也是过了不惑之龄的中年人。我们站着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谈旧人旧事，谈各自近况，气氛很融洽。

道别后，一直站在我身边听我们说话的妻子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你还愿意和他说这么多话！”我和他的许多事情，妻子是知道的。我向前走出几步，才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有什么不能掸去。”我们一时都不再说话，继续不急不慢地走。

后半句话“有什么不能掸去”，不是我的发明。最初说这话的人，是我的一位外地朋友。他曾在电话里向我讲述他家庭接二连三的不幸，我劝他想开些，转移一下注意力，自己平平安安最重要。他说：“我懂，事情到了这一步，有什么不能掸去，现在我经常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我先还以为他说的是“有什么不能淡去”，接着他又说：“一切烦恼，都是眼前的灰尘，你不去在意它，伸伸手，不经意把它掸掉，就不存在了。”通话结束，我还在想，他说的是“掸去”，不是“淡去”。掸去，是主动作为;淡去，是被动接受时间的洗礼。

人活在世上，每一天都可能遇到愉快和不愉快的事情。愉快的事情，當然值得去记忆、去珍藏;不愉快的事情，还是记得越少越好，忘得越快越好。如果我们的记忆中不愉快的事情占了大多数，我们的人生也会变得不愉快。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掷人泥巴，同时会脏了自己的手。多记住别人的好，多一些宽容，少一些耿耿于怀，少一些仇恨，“掸去”那些不愉快，胸无芥蒂，自己就会多一些快乐。

编辑|饶春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