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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教会的人生第一课:头顶苍穹,烟火向星辰

2022-05-30杭寒

知音·上半月 2022年10期
关键词:拐棍箱子爷爷

00后男孩杭寒父亲早逝,是爷爷把他带大。直到爷爷去世,他才发觉,爷爷身上的隐忍和坚韧,对他影响至深。以下是他的自述……

再多的苦难,日子还得要往前过

今年二月,我的爷爷去世了。

参加完他的葬礼,母亲红着眼递给我一个箱子,说:“你爷爷留下的,打开看看吧,还有一封信。”我看了看那个箱子,锁头已被腐蚀得锈迹斑斑,暗红的木头上纹理也已被磨平。爷爷仿佛出现在我眼前,正拿着抹布,像擦拭什么宝贝似的擦着他的旧箱子。

我从小是爷爷带大的。父亲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母亲常年外出打工。在那个小小的村庄,只有我和爷爷两个人,在老屋里演着“二人转”。

记忆中,那些喧嚣的夏日里,爷爷总是抱着我,沉默地坐在大门口的石墩上,看向远方。我去拽爷爷的胡子,却发现他的眼睛中渗出了几滴泪水。年少的我以为爷爷是因为我的调皮而难过,于是我主动喂鸡,烧饭,给爷爷洗脚。我希望爷爷能高兴一点,可是那样的场景,依然发生过很多次。长大后,我才知道,那些泪水是因为我的父亲。

父亲出生时,爷爷已经32岁了。家里为了给爷爷的父母治病,已债台高筑。爷爷好不容易结婚生子,可没几年,爷爷的父母接连去世,奶奶也出车祸走了。爷爷不愿再娶,只身带着父亲离开老家河北,到四川务工还债。爷爷没读过书,只能出卖体力,他在乐山港找了个在港口仓库看守货物的工作。

为了多挣钱,夜晚船舶到岸时,爷爷会帮忙搬货。一次,支架意外倒塌,重重地砸在爷爷的右腿上。在医院,爷爷摸摸口袋,想想村里的大黄断了骨也能自愈,于是,他只是简单接骨包扎后便离开了医院,从此落下跛脚的毛病。那晚,15岁的父亲看着狼狈不堪的爷爷,心中有了个决定。

初中毕业后,父亲坚持不再读书,开始在水上闯荡。他租赁渔船捕捞水产,帮爷爷一起还完了老家的债。母亲是父亲租赁渔船的主户家的女儿,她觉得父亲勤劳善良,几年后两人谈起了恋爱。

爷爷知道父亲和母亲恋爱后,很高兴,一个人走去很远的西郊农贸市场买回一头羊。回程时,爷爷索性找来一条长绳,牵着羊散步回去。走了一大半,因为怕累坏了羊,这才拦下一辆拖拉机,讨价还价后坐车回了家。爷爷说,这是家乡的习俗,儿子有了媳妇,要宰一头羊表示庆祝。母亲红着脸吃了那顿饭。她说,那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羊肉。不久,两人结婚了。父亲踏实肯干,母亲勤俭持家,家里有了房子,日子越来越好。

就在生活苦尽甘来时,命运给爷爷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28岁的父亲被查出颅内恶性肿瘤。

爷爷一个人在屋檐下坐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爷爷让母亲和父亲离婚。母亲没有同意。她告诉爷爷,她怀孕了,不会离开父亲,无论他能不能治好。母亲卖掉房子,一边打零工一边在医院照顾父亲。已经60岁的爷爷不顾劝阻,执意去给在四川做口腔生意的师傅们开车。那些师傅专门开车去经济不发达的乡镇给人拔牙修牙,能赚不少。母亲留下师傅的电话,时常打电话询问爷爷的情况。

一次,師傅告诉母亲:“你们家太公拼命得很。我们谁都不愿干的活,他一听给钱,二话不说就去干。上周,我们在一个山沟里,一辆运火石补料的车,轮胎卡进泥沟里出不来。下着大雨,我们谁都不愿下去帮忙,他一听给钱就下去了。”

由于轮胎落陷的阻力很大,当车子被推出来时,爷爷出于惯性滚了出去。师傅们吓坏了,急忙下车查看爷爷的情况。爷爷却一股脑爬起来,问对方拿钱。爷爷的胳膊被碎石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冒着血,他却像毫无知觉似的。

师傅还说:“他平时什么都不舍得吃。每次路过馒头店就买上四五个,一顿饭吃两个馒头喝一瓶水……”母亲气得跺脚,说:“骗人的老头儿!”

第二年初春,我的父亲永远离开了。父亲去世的第二天,爷爷才赶回来。在太平间,爷爷一遍一遍抚摸父亲的脸,就像当年父亲出生时一样。

父亲走后的第三天,我出生了。爷爷回了趟老家,十天后,他来到外公外婆家,给了母亲一个布包。母亲一层层打开那个布包,里面竟是一万块钱。那时,一万块钱对于我们那样的家庭而言,几乎是天文数字。母亲惊讶地问钱是哪儿来的。爷爷只是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母亲,让她把钱收下。后来母亲才知道,爷爷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又把世代耕种的土地转让给了另一家农户,才凑够了这些钱。

出了月子,母亲去找爷爷。爷爷在工地上找了个活,租住在工地不远处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小房子里。房子阴暗潮湿,隔壁就是公共厕所。母亲想把钱还给爷爷,让他留着养老。爷爷摆摆手,说自己还有钱,让母亲放心。母亲看见爷爷干瘦的胳膊上横亘着一条伤疤,那蜿蜒的痕迹像极了一条曲折的公路。她想起父亲癌症治疗后期,骨瘦如柴,却还是摸摸她的头让她宽心。母亲“哇”的一声哭了。

爷爷安静地看着远处,夕阳西下,散落着晕染过的红霞,那象征着结束的光芒在树枝间流动。他说:“哭完了,日子还要往前过。”

童年小村落,爷爷教的人生第一课

两年后,我稍大点,母亲执意买回河北老家的堂屋和几亩地,安排我跟着爷爷回到那片宁静的小村落生活,而她自己则开始了外出打工的日子。

身边没有父母,同村的孩子总是嘲笑我,说我是“扫把星”。我被激怒,举起拳头。可我一个人哪是他们的对手,我被打倒在地。

恍惚的光影中,我看见爷爷一瘸一拐地走来,他瘦小的身影被高大的砖红土墙映衬得愈发瘦小。他挡在我的面前,“吊猴子,为啥子欺负人?”爷爷大声地呵斥。平时,我总不屑爷爷说话带着四川方言,现在却觉得格外亲切。

“没有爹妈的娃没人教,我们是在教他。”为首的孩子趾高气扬。爷爷拄着拐棍,走到他面前说:“谁说我家娃没有爹妈,他妈在外地工作,他爹在天上看着呢!”爷爷提起拐棍重重地敲击地面,“再说,有我这个爷爷在,我家娃还需要你们教?我问你们,你们谁会天不亮就起床喂鸡?谁会给爹妈爷爷奶奶洗脚?谁会烧饭烧菜?”那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爷爷用拐棍指着他们说:“我家娃都会。你们说说看,到底是谁需要人教?”我抬头看着爷爷,那一刻,瘦小的他在我心中变得高大。

“好了,你们也打累了,都跟我回家,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家娃烧菜的厉害。”爷爷把我们带回家,他给我打下手,我掌勺,烧出一桌四个菜。饭菜上桌,几个孩子一哄而上,转眼间吃得干干净净。爷爷看着我们,嘿嘿笑了。此后,再没人嘲笑我没爹了。

我上小学了,不认真学习的时候,爷爷会拿着拐棍假装打我的屁股。打完之后,他又抱着我,诉说母亲供养我的不易。听爷爷说,母亲在工厂生产线做工,厂房夏热冬冷,一天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辛苦无比。

我想母亲了,爷爷像变魔术一般,从他的箱子里变出一个布娃娃给我。晚上睡觉时,我抱紧了布娃娃,就好像母亲抱着我一样。

一天,村里的二娃来我家还钉耙,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拨浪鼓。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二娃的拨浪鼓。第二天一大早,爷爷把我喊进屋,打开那个箱子。我的视线紧紧盯着爷爷拿出来的东西,居然是一个木头做的拨浪鼓!鼓面虽然没有光滑的皮面,却被打磨得很圆润,雕上了我最喜欢的小猴。几颗珠子被串在五彩的线上。我欢喜得不得了,一天的时间都把玩着这个木头雕的拨浪鼓。

爷爷的那口箱子,对于儿时的我来说,就是个百宝箱。每每我撒娇讨喜或难过的时候,爷爷就会打开箱子,拿出各种各样的小玩意。甜丝丝的糖豆,好喝的汽水,还有各式各样用木头雕成的栩栩如生的小物件。过年的时候,妈妈回来,会给我和爷爷买新衣服,还会给我买好玩的好吃的,但都存在箱子里。我总想打开箱子一睹为快,可爷爷不许,他说:“你甭想着一天很多个快乐,那样,快乐一天就没了,如果一天一个快乐,快乐就有很多很多天。你说哪个划算?”

三年级时,我逃课去看斗蛐蛐。一次忘了时间,着急往家跑时摔了一跤,散落的红砖瓦触及了脖颈处的神经,得了个不停点头的毛病。爷爷借了个脚架车,一瘸一拐地推着我去镇上的卫生所看诊。医生说要每天输液,他就每天推着我去卫生所打针。

一天,遇上了大暴雨,脚架车陷进泥里无法行驶,爷爷只好背着我走。他把雨衣披在我身上,自己却被雨水无情地冲刷。我尽可能地张开手臂,希望能为爷爷遮点风,挡点雨。路面湿滑不堪,爷爷拖着跛腿背着我,摔倒了好多次。到达卫生所,我发现爷爷的手腕肿得青紫,裤子也破了,膝盖被碎石磨得血肉模糊。我心中有愧,默默低下了头。

一段时间后,我彻底好了,爷爷却病了。那天早上,爷爷说头疼,要我替他去地里除草。吃完早饭我就下地了。虽说是早上,但我才拔了一会儿,就觉得又累又热,喘不上气来。我瘫在田里,闭上眼睛,不想再动。躺了一会儿,我觉得脸上变得荫凉,睁眼一看,是爷爷拿着宽檐帽给我遮阳。“幺儿,累了吧,来,到边上来吃口西瓜。”“爷爷,你不是病了吗?”爷爷把帽子戴在我的头上,嘿嘿笑道:“我早上是病了,但现在好了。”爷爷递给我一块西瓜,问道:“你说,是读书好还是种地好?”我低下头,不吭声,大口大口地啃西瓜。

当皎月爬上树梢,爷爷抱着我在摇椅里乘凉。他指指星空,说:“幺儿,人死了,就会飞到天上,一直看着我们。幺儿,你爹就在天上看着你,看你有没有好好读书,有没有争气。”爷爷摸了摸我的脸,粗糙的老茧让我感到一丝刺痛。“爷爷相信幺儿将来会有出息,你爹肯定也相信。”那一刻,我的心中腾起一股劲,就像月光透过屋檐的瓦口泻落到麦田之上,初时只是一束,慢慢地,流淌到漫山遍野。

12岁那年,我小学毕业,母亲为让我获得更好的教育,让我去四川成都外公外婆家上中学。

那几天,爷爷总是一个人蹲在廊口的阴影里,显得落寞又萧瑟。我拉爷爷进屋,拿出笔和纸说:“爷爷,我教你写字,你想我了就给我写信,我马上回来看你。”那天,我教爷爷学会了写“幺儿,我想你了”,可“你快回来”几个字他却怎么都学不会。我气得扔下笔,爷爷嘿嘿直笑,说:“爷爷老啰,学不会了。等你回来再教爷爷。”

我跟着母亲离开了满载我童年记忆的小村落。贴着汽车的后挡风玻璃,我拼命朝爷爷挥手。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了。

烟火向星辰,头顶苍穹努力生活

在成都上學的日子里,我时常想起爷爷。我总忍不住去想,爷爷在干什么呢?是一个人吃着冷茶泡饭,一个人佝偻着上山割草,还是一个人坐在石墩上,沉默地想念着远方的孙子?

一年后,因为挂念我,千里之外的爷爷卖掉了家里唯一的牛,踏上了来成都的路途。爷爷为了省钱,上了黑车,结果被扔在半路。他不舍得住宾馆,在涵洞下熬了两晚。最后搭到顺风车,才来到成都。一路风餐露宿,爷爷很是狼狈,他怕给我丢人,就把他带来的钱和土特产放在外公外婆家的院子里,然后躲在不远处,想偷偷看看我就离开。

那天,我放学回家,一眼就看到那个大布包。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家乡特产,还有一卷钱和一张小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幺儿,我想你了”,下面画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和一个小孩。我瞬间明白,转身跑了出去。“爷爷,爷爷!”我大声地喊着,焦急地搜寻着那个在梦里才出现的身影。

不远处的大树下,有个熟悉的拐棍露了出来。我惊喜地跑上前去,拽出躲在树后的爷爷。我已经和爷爷一般高了,我想抱他,又觉得难为情,只低声叫了声“爷爷”。叫完,泪水不受控制地掉落。爷爷拍拍我的肩说:“幺儿,都长这么高了,好,好,爷爷放心了。”爷爷盯着我看了又看,好似要将我刻在心底。最后,他嘱咐我“好好读书,要有出息”,掰开我的手,一瘸一拐地走了。爷爷的拐棍有力地敲击着地面,又仿佛击打在我的心上。

两年后,我如愿考入了重点高中。然而,封闭式的管理,枯燥的日常,陡增的压力,一切都让我难以适应,成绩始终在班上摆尾。外公外婆向母亲告状,母亲在电话里责备我,没人理解我,我变得越来越暴躁、敏感。我开始上课睡觉,和同学打架,我用这些所谓的叛逆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哎,你说的那个家伙我认识,四班的杭寒,我妈认识他外婆。听说,他小时候是在小山沟里被他没文化的爷爷带大的,不学好很正常,离他远一点就是了……”一墙之隔的拐角,我静静地站着,刺耳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我的耳朵。回到教室,我望着窗外犹如牢笼般的四方穹顶,眼前忽然浮现出儿时被人欺负爷爷来救我的画面。我想爷爷了。

那年春节,母亲带我回了河北老家。晚上,母亲忙活了一桌好菜,还特地做了羊肉火锅。爷爷看看一桌子好吃的,又看看我们,带笑的眼角滑落一滴泪。夜晚,我和爷爷睡在一起。“爷爷,我不想读书了。”趁着黑暗,我把自己的心事宣泄而出。爷爷没说话,在我耳边轻声唱起了京剧:“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实指望到吴国借兵回转,谁知昭关有阻拦……”爷爷唱着唱着,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爷爷带我去西山看岭梅。爷爷走得很慢,每走一段就要找块大石头坐下歇会儿。当我们终于爬到山顶,爷爷举起拐棍,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模样说:“幺儿,人这一辈子,就跟伍子胥过昭关是一样的,过完了昭关还有很多别的关。走累了就歇会儿,就像爬山,只要一直往上走,准能到山顶。”

返回成都后,爷爷身上那股永不放弃的劲头,仿佛注入我的身体里,我开始拼命学习。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我的成绩从倒数上升到中游,到高二下学期,我已进入班级前列。我如愿考上了理想的大学。爷爷得知消息,在老家放起了鞭炮。

在大学里,我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专业,保护野生动物和濒危物种。

一次,我們受委托去北林的沼泽地调研濒危一级保护动物的保护情况。就在我们准备勘探绘制最后一处高地的山洞时,天气突变,林内可见度骤降,而我却不小心扭伤了脚,疼痛难忍。同伴建议我放弃勘探,原地休息,他则回营地找人支援。

我一个人呆坐在石头上,突然想起了爷爷。当年,他突遭横祸留下腿疾,却从没言苦说累;花甲之年痛失独子,也从未颓废放弃。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爷爷给了我最好的答案。

我强忍脚疼,咬着牙爬上高地,完成了勘探绘制。最后,调研报告顺利完成,湿地内的各种防护措施完善升级。我虽然因为脚伤在家休息了半月有余,但看到林内暗式摄影机传来的追捕到的那些珍贵的生命都完好无损,我获得了巨大的成就感,也寻找到了人生的价值。

爷爷给了我在原野上奔跑,跨越河流和高山,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一颗坚韧的心。此后,每当我遇到挫折和磨难,想起爷爷,我的内心就会平静下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足为惧。

收到箱子这天,是爷爷去世的第七天,民间传说,人在去世之后的第七天,会回到人间和亲人做最后的告别。晚上,我终于打开了那个我曾经以为藏满了宝物的箱子。箱子里,爷爷为我做的拨浪鼓安静地躺在一角,我摸索着上面的纹路,眼眶发酸。在箱子的最底部,有一个牛皮纸扎的纸封。我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两张照片。一张照片是我考入大学时,在大学门口的留影。另一张照片上,父亲穿着中山装,灿烂地笑着;爷爷坐在摇椅上,眼睛里都是亮堂堂的光。照片已经泛黄,却没有一丝卷曲。

我拿起爷爷留给我的那封信,信里只写了一句话:“幺儿,不要吃凉的。你胃不好,吃茶要热一热。”这些字,他是找谁学的?我想起和爷爷的约定——回家教他写字,可每隔几年的匆匆一聚,我始终没有履行这个诺言。而刚刚工作的我,也来不及让爷爷享一天福。

那晚,爷爷来到我的梦中。仿佛时光倒流,我依然是一个稚嫩的孩童。我走到村口的老树下,站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一条大黄狗从我身边狂吠而过,我被惊得往后退了几步。再一抬头,就看见爷爷拄着那根老得不能再老的拐棍,穿过浓雾,步履蹒跚地向我走来。

爷爷走到桥头,停了下来。我拼命向他跑去,可无论我怎么跑,仍然待在原地,没有前进一步。爷爷笑着对我挥挥手,说:“幺儿,爷爷要走了,爷爷会想你的。你奶奶和你爹在天上等着我呢。”爷爷扭过头,一步一步地,缓慢而坚定地走了。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浓雾中,只剩下拐棍敲击地面发出的“笃笃”声,那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彻底隐没在时光隧道里。

我耳边隐约响起一首歌:“无名的人啊,我敬你一杯酒,敬你的沉默,和每一声怒吼,敬你弯着腰,上山往高处走,头顶苍穹,努力地生活。”

编辑/刘诗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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