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少男少女》相伴的日子
2022-05-30陈德军
记得是在1988年秋天,我中专毕业,被分配到了一所乡镇中学教英语。那个时候,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看报纸、读杂志成了我们几个年轻老师的乐趣。于是,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课间饭后,我就一头扎进学校那简陋的图书室里,从书香中汲取营养。
我上学早,当了教师,登上讲台,有的学生年龄和我相差无几,所以我这个小老师和孩子们并无代沟,因为我本人也处于“少男少女”这个年龄段。
每年寒假前,上级就会要求学校订阅报刊,充实阅览室,丰富学生的课外生活。学校会从不多的办公经费中挤出一点钱来完成任务。在我们几个文艺范儿的强烈要求下,校方订阅了《少男少女》这本杂志。每到月底,耐心地等待邮局送来杂志,成了我们的必修课。我虽然教英语,却喜欢文学写作,闭门造车之余,有时间的话,也给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学生讲作文技巧,其实这都是《少男少女》的功劳。校长是个爱才之人,学校所订报刊,按规定是教育理论之类的,但他打了个擦边球,把这本杂志揽了下来。在没有网络,没有电脑的年代,《少男少女》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看世界的窗口。
也正是从那时起,我的写作步入了正轨。读完每期杂志之后,我都会认真记笔记、做总结。那个时候,没有电子邮箱,都是纸质投稿,书法就成了我的必修功课。我还记得,自己给《少男少女》投过两次纸质稿,可能是质量不过关,也可能是风格不对号,都没能发表。但我没有气馁,继续努力,终于有一首诗歌刊登在了《剑南文学》上,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处女作。记得诗歌的名字叫《测绘地图的二叔》,当时的稿费是17元。几个好朋友非要让我请客,我分两次宴请他们,总共消费20元。虽然自己往里边垫了三块钱,但内心还是非常高兴的,当时就被称为“诗人”了。此后,教师当中,我的女粉丝多了起来;学生当中,我的小粉丝也为数不少。还记得,学校东边有一座山,上面长满了松柏。某一天下午的课外活动,我们几个吃了晚饭,登上东山,迎着夕阳,向山下高呼,体会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是啊,一个文学青年的高光时刻。轻狂一下,还是可以理解的吧!
有道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几年以后,爱才的校长走了,副校长打的是绿化牌,对于文艺方面,却不感兴趣。于是,《少男少女》就被取消订阅了。图书室、阅览室里挤满了那些教育教学理论之类的报刊。作为一名铁粉,我只好到县城邮局的报刊亭去购买杂志。一来二去,便和报刊亭的店长相熟了。每当杂志出刊,她都会给我留着,以免我去县城扑个空。后来,我从为数不多的工资里,先预支给她一部分,也算是订了一年的杂志。学校离县城不近,去一趟只买一本杂志不划算,我就捎带着买下了《花城》《收获》《人民文学》等大部头纯文学杂志。
邮局下属的报刊亭,是同行中报纸杂志最齐全的一个店面。时间久了,里面的常客都互相认识了——大家都是爱好写作的文青。那个年代,没有QQ群,没有微信群,大家就约定去县城东面的泇河边谈论文学,交流经验。每人买上一瓶汽水,捧着刚拿到的杂志,读上几页,谈论一番。城里来的不矫情,乡下来的不卑微。因为文学,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紧紧团结在一起,一个周末就这样过得很充实。
1992年,小虎队上了春晚,非常火。记得《少男少女》也曾报道过。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三人组合,比当下的网红强多了。如果那时有网络、平台的推介,他们肯定是Top1,关键是小孩和老人也都喜欢他们。走到县城里,卖磁带的商店内播放着小虎队的歌曲;走在集市上,地摊上摆满了小虎队的挂像;连乡村的草台班子,都在模仿小虎队的舞蹈……
一年一度的元旦联欢,是全校师生最向往的时刻。他们认为,元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师生共同参与的联欢会。联欢会因陋就简,没有舞台灯光,就在白天举行,音响也不专业。尽管这样,它还是成了许多学生难忘的“结”。
那个时候,我和王关、李雍三个人几乎每年必上学校元旦联欢会,没落下过。虽然随着一茬一茬的学生长大,我们变老了,不再是“少男”了,但我们从《少男少女》那里获得了灵感,决定临时组建一个校园版的“小虎队”。我负责口琴伴奏,王关负责钢琴和弦,李雍主唱加跳舞。我们排练的是小虎队的《爱》。当时,往上报节目的时候,为了保密,我们只报了一个“校园三人行”,没有公布节目细节。到了排练的时候,我们决定到学校东面的山上去找找感觉,磨合一下。我的乐器好带,王关的钢琴是拿不成了,只好先用电子琴代替。山上没电怎么办?我动用稿费,买来了不少干电池。但是为了省电,我还是先让李雍和着口琴练几遍,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再打开电子琴合练。就这样,只要是下午天气好,我们就会在一起练歌。有时候累了,就先喝口山泉水,然后再拿出心爱的《少男少女》看一会。从那里,我们能找到力量,从那里,我们能找到灵感。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這次演出非常成功,在不大的小镇上,我们又火了一把。这得益于我们经常读书、看报。现在,我已经离开了那所伴着学生们一起成长的乡镇中学,来到了县城里工作生活。我常光顾的那家报刊亭也早已变成了一家规模不小的超市。听别的老师说,有电子版的《少男少女》,我便在龙源期刊网上注册了一个账号,购买了电子版的杂志。但是长时间阅读电子版杂志对视力有一定影响,所以我就下决心再订几份纸质杂志供孩子们阅读,开开眼界。我有一个规定:双休日或放假的时候,孩子们可以从图书角把杂志拿回家看,但是返校后,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这样做,是为了让孩子们爱上阅读,少被手机等电子产品霸屏,也是为了让孩子们在书香中体会教育的真谛。
我在向孩子们发放杂志之前,往往会先浏览一遍,有特别好的文章,就在班会上进行赏析。2020年第一期有陈且的《用文学垫一块“基石”》,我就跟他们讲读书的意义,讲“腹有诗书气自华”,讲我与《少男少女》的缘分,讲书籍可以给人带来营养,可以让人们陶冶情操,讲南方孩子的思维活跃和北方孩子的中规中矩;2021年第一期有积雪草的《苍耳》,我就跟他们讲苍耳的卑微、野性和顽强,讲诗经,讲“采采卷耳,不盈顷筐”;2022年第四期有张澄轩的《故乡的精灵》,我就跟他们讲南方孩子期盼的雪,在北方的冬天,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讲地理上的南北差距,讲祖国的大好河山……
如今,在这所学校里,我成了年纪最大的班主任,但就是因为这本杂志,我和孩子们的代沟缩小了,我也觉得自己依旧还很年轻!
今年寒假,我回原来那所学校办事,惊奇地发现,学校仍在订《少男少女》。应该是心灵上的共鸣吧,在众多报刊中,我最先拿起她,看上两眼。而在校本(校史资料)中,则还记录着我们三人当年演出的盛况。可如今物是人非,小虎队变成了老虎队。王关去了下面村的学校,当了负责人。李雍考研深造去了,走的时候,他也没有通知我,后来就渐渐没了联系。但是,因杂志结缘的这份情却是经久不忘的。
今年四月的某一天,文艺委员竟然挑选了小虎队的《爱》作为课前一支歌,这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这么久远的歌曲,他们也会唱,看来我并不老。音乐响起,小虎队成员在多媒体上又唱又跳,是网络留下了他们年轻美好的影像。我和小虎队的年纪都不小了,已经不再是少男少女了,但依旧还有一些东西固执地留在我的脑海里。一本杂志,伴随着一代又一代人,在不同的时光轴上,在不同的时间点上,找到共鸣。一种书香,飘到岁月深处,无论是纸质版还是电子版,在这快节奏的世界里,都能让你驻足品读,汲取营养,学会做人的道理……感谢《少男少女》!
陈德军,笔名兰陵以北,山东兰陵人,作品散见于《今古传奇故事版》《微型小说选刊》《短篇小说》《剑南文学》《羊城晚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