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齿生香

曾方霖

我是一名饕客，感觉闽南鸡卷最是口齿生香。

炸鸡卷又叫五香卷，是我们泉州家喻户晓的一道特色佳肴。闽南鸡卷的名字里虽带了个“鸡”字，却与鸡肉关系不大，全部的精华尽在一个“卷”字上。鸡卷的“卷”，那叫一个卷得气势磅礴！只不过凭借着一张嫩黄透薄的猪网油，就能够豪气干云地把切碎的五花肉、大把的葱白和红葱头、口感爽脆清新的茡荠，以及让馅料变得更滑嫩的鸡蛋卷进其中，只待鸡卷一入口，就肆意在闽南人的唇齿之间迸发绽放。张嘴咬下，顷刻之间，酥香的猪网油登时化为满口愉悦的脆响，牙齿随即陷入口感丰富的温柔里。在大快朵颐中，猪肉的肥而不腻，葱花的喷香四溢、茡荠的清润爽口与地瓜粉的绵柔软糯糅合得恰到好处，在味蕾舌尖层层递进。倘若炸鸡卷时的火候把控得再精湛些，咀嚼時那接连迸发的鲜汁，便能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忘却人间风霜。

年前那几天，不管门外的北风吹得多凛冽，做鸡卷都是家里雷打不动的头等大事。当爷爷一买回新鲜的肉、茡荠和猪网油等，我们全家就撸起袖子齐上阵，你剁肉来我拌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虽算不得井然有序，却也其乐融融。唯一的捣蛋鬼就是小时候的我，哪怕站起来还没桌角高，跃跃欲试的心情比谁都强，一会儿伸着小胖手想抢奶奶剁肉的菜刀，一会儿又使出吃奶的劲，费力地踮起脚尖要夺爷爷卷鸡卷的猪网油……好心办了坏事，自己还浑然不觉，逗得一家人哄堂大笑。最后，总是爷爷先“败”下阵，大方地分给了我一张猪网油细心地教我卷。

鸡卷既能蒸吃，也能炸后吃，再烦琐些也无非是先蒸后炸吃。每每到了炸鸡卷的那些日子，我的嗅觉就远比意识醒得要早。东方还泛着鱼肚白时，忙活在厨房里的奶奶就已烧热了锅，利落地将整条鸡卷切成厚片。伴随着“吱啦”一声脆响，鸡卷浓郁的香气被热力彻底激发，肆无忌惮地钻入我的鼻腔，只恨不能勾得人人垂涎。

馋得厉害时，早已顾不上那腊月里的砭骨寒意，披上外套，便匆匆溜进厨房，趁没人注意时，迅速将鸡卷往口中一塞，再一手一块，悄悄地溜出去躲在没人的房间里细细品尝，只觉得口齿生香，连呼出的气息中都带着香甜。如此往返数次，屡屡得逞，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暗自得意。

不料下一次出手时，正背对着我炸东西的奶奶猛然回头，逮住我这个满嘴油腻的“小贼”：“谁在偷吃！”奶奶板起脸挥了两下漏勺，假意嗔怒，吓得做贼心虚的我号啕大哭，顾不上满嘴未咽下的鸡卷四处逃窜。这时候，爷爷总是笑着把我护在背后：“没关系啦，让她吃嘛！没了再炸！”，“来，再趁热吃几块！”

回忆大抵都是有温度的，纵然这些与闽南鸡卷有关的种种趣事已经过去很久，但每每想起，还是会化为阵阵暖流过心头。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