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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基础教育”与基础教育数字化转型

2022-05-30陈丽郭玉娟郑勤华

江苏科技报·E教中国 2022年15期
关键词:教育教师学生

陈丽 郭玉娟 郑勤华

陈丽 教授,博士生导师,互联网教育智能技术及应用国家工程研究中心技术委员会主任

郭玉娟 博士,北京开放大学教师

郑勤华 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师范大学远程教育研究中心主任

引言

“互联网+教育”是利用新一代信息技术,更新教育理念、变革教育模式、推动教育创新发展的新形态。本文将阐释互联网推动基础教育创新发展的基本原理,分析“互联网+教育”与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在逻辑关系,解剖典型案例,以期帮助读者理解“互联网+教育”与“教育+互联网”的本质区别,把握“互联网+基础教育”发展的方向,找准新时期推动“互联网+基础教育”的着力点。

为充分发挥互联网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动能,面向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要求,我国正在部署推进“互联网+教育”工作,加快推进教育数字转型和智能升级。2021年底,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推进“互联网+教育”发展的意见》,这对落实我国教育发展目标、更新教育理念、变革教育模式、推动教育创新发展指明了前进方向。区域层面也研究制定了相关落实文件,如北京市2021年印发了《关于推进“互联网+基础教育”的工作方案》,湖南省人民政府发布了关于印发《湖南省“互联网+教育”行动计划(2019—2022年)》的通知,等等。加快推进“互联网+教育”工作,对教育信息化促进教育现代化,构建教育发展新生态,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而当前人们对“互联网+教育”的认识存在误区,如对“互联网+教育”与“教育+互联网”本质区别认识不足,教育信息化存在重建设与应用、轻体制机制改革,等等。因此,准确理解“互联网+教育”的内涵和外延是有效推进此项工作的重要前提。

“互联网+教育”的内涵与外延

一、“互联网+教育”的内涵

“互联网+教育”是利用新一代信息技术,更新教育理念、变革教育模式、推动教育创新发展的新形态。明晰“互联网+教育”的内涵,需要把握三个方面:一是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具有颠覆作用;二是教育变革不仅是环境、手段与方法,更是教育理念更新和生态体系重构;三是在网络、物理和社会三元空间支持下,教育组织体系和实践模式将区别于传统学校教育,并呈现新的形态。当前普遍存在混淆“互联网+教育”与“教育+互联网”的两种误区:一是拒绝采用“互联网+教育”概念,坚持采用“教育+互联网”,认为技术在教育中的运用必须遵循教育规律,教育须放在互联网前。该逻辑看似正确,却暗含对教育变革的抵触。二是将“互联网+教育”理解为“教育网上搬家”,在实践中盲目追求技术应用,或将任何运用互联网技术的实践都认为是“互联网+教育”。两种误区如出一辙,均是对新形态认知不足,既代表了当前教育改革中的保守思想,也反映了深化教育改革的艰巨性。

二、“互联网+教育”的外延

“互联网+教育”的外延可以从六个“新”来阐述:一是新空间,即云网端一体化的教育网络空间;二是新模式,即利用网络空间优化教育实践的创新方案,是教育信息化的重要成果;三是新业态,即互联网教育应用中孕育而生的新机构、行业和角色,需要及时健全相关的管理体制与机制;四是新要素,即网络空间教育应用中出现的新成分,是教育创新中需要特别关注和研究的对象;五是新制度,即促进教育创新、支持新理念和新模式的新体制与新机制;六是新理念,即新知识观和新本体论。要实现这一系列的“新”,需要充分利用互联网技术和互联网思维,体系化地推动创新实践。

三、“互联网+教育”与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内在一致性

“互联网+教育”是厚植前期教育信息化发展成果、重点破解我国教育领域突出问题和需求的关键举措,是教育信息化从融合迈向创新阶段、以教育信息化推动教育现代化的必由之路。互联网作为新的信息空间,具有互联互通、时空灵活、资源共享、行为数据化、关系网络化和信息众筹等特征,这使得基于网络空间的教育实践可以突破物理和社会关系空间的局限,促进教育全要素、全业务、全领域和全流程的数字化转型。从国际经验看,数字化转型是在数字化转换、数字化升级的基础上,在战略层面进行系统规划,全面推进数字化意识、数字化思维和数字化能力的过程。笔者认为,从信息化推动教育现代化的历史进程看,“互联网+教育”与教育数字化转型是我国教育信息化推动教育现代化的同一个历史进程,“互联网+教育”是教育数字化转型的主要动能,教育数字化转型是“互联网+教育”的必然结果,两者的目的都是推动教育高质量发展,回应人民群众对更高质量教育的期待,更好地满足国家发展对创新人才培养的迫切需求。

“互联网+基础教育”的着力点

国家对“互联网+教育”的整体部署中,强调构建五大体系,包括完善网络环境夯实高质量教育支撑体系、深化教学改革创新教育融合應用体系、创新服务业态优化教育服务供给体系、提升管理效能助力构建现代教育治理体系、坚持多措并举强化教育创新发展保障体系。要实现五大体系的构建,对应在基础教育领域,需要在纷繁复杂的教育发展命题中聚焦以下五个着力点和突破口,促进科学高效发展。

一、构建三空间融合的新型学习环境

网络学习空间是支撑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数字底座,是新时期教育信息化建设的重要任务。互联网作为新的信息空间,逐渐与人类社会和物理空间交叉融合,并将资源、服务和数据等融为一体,为教学方式变革与流程再造提供了重要支撑。为此,“互联网+基础教育”环境建设的重点要从传统学校环境建设向网络学习空间建设转型。教育部等六部门在《关于推进教育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构建高质量教育支撑体系的指导意见》中已做了详细部署,但需注意学校网络学习空间的建设逻辑与商业领域不同,应警惕简单地将商业领域概念嫁接到教育领域中,网络学习空间建设应遵从教育规律。

二、创新促进全面发展的人才培养模式

人才培养模式是在一定的教育理论和思想指导下,按照特别的培养目标和人才规格,以相应的教学内容、管理制度和评估方式,实施教育教学过程的总和。基础教育在人才培养中具有奠基性,甚至具有直接培育的作用。“互联网+”时代,人才培养目标是创新型人才。为此,基础教育领域应树立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教育观和人才观,以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为重点,运用互联网技术和互联网思维,深化评价改革,创新评价方式,转变评价工具;创新教学组织模式,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创新教师资源服务模式,实现人才培养的灵活性。

三、创新优化基础教育服务供给机制

基础教育领域标准化供给与个性化需求矛盾尤为突出,存在教育资源结构性短缺和重复建设的问题。针对这些问题,应注重互联网在教育供给侧改革中可释放的巨大潜能。为此,“互联网+基础教育”应加速建设优质教育资源,并推进教育资源供给侧改革,让学生可以获得个性化的优质资源。以政府投入为主来建设优质资源,完善国家数字教育资源公共服务体系,建立用户驱动的资源优化机制。此外,社会中蕴含丰富的优质资源,学校和教师不再是学生获得知识的唯一来源,基于网络传播的日益便利,企业和个人等均可成为新型教育供给主体,更好地满足学生个性化需求。

四、構建数据驱动的现代教育治理体系

“互联网+”时代,数据成为教育实践中的新要素,使得教育教学过程的第一手信息得以被记录、掌握,为改进教育实践提供了新抓手。实践证明,数据驱动使得教学管理更加精准,教育决策更加科学。为此,基础教育领域要从基于经验的管理决策向基于数据的管理决策转型。以基础教育事业统计数据为基础,以过程化应用数据为辅助,完善基础数据库,促进数据有序流动以及开放共享。建立基础教育领域的数据质量监管与评估机制,提高数据的真实性、规范性和一致性。创新基础教育大数据应用,支撑精准管理和科学决策。规范基础教育领域数据全生命周期管理,基于明晰合理目的,合法合规使用数据,保障数据安全。

五、构建促进基础教育创新发展的制度体系

“互联网+基础教育”对传统教育体系、服务模式、结构流程均提出了挑战,迫切需要制度不断创新,为形成教育新生态保驾护航。为此,推进“互联网+基础教育”工作的重要着力点是制度创新,着重体现在:新型教学组织和流程管理制度、教师在线教学服务的新型财政管理制度、多元资源管理供给制度、知识产权保护制度、数据共享与安全制度等。此外,推进“互联网+基础教育”创新发展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加强战略顶层设计,完善领导体制,健全行动方案,推进统筹协调,建立横向、纵向部门之间和多系统之间的协同机制,形成工作合力。否则,信息技术的红利将受制于传统理念和机制的藩篱。

“互联网+基础教育”典型创新案例剖析

针对基础教育领域区域发展不均衡、教育资源结构性短缺、师生多样化发展需求难以满足等问题,利用互联网、大数据等技术,基于开放共享理念、区域特点与教学需求,我国“互联网+基础教育”涌现了各类创新实践,打破了已有教育供给的时空界限和固定配置,通过线上线下混合、跨校跨区协同的组织方式,有效解决了教育资源配置不均问题,切实提高了基础教育资源供给质量,推动基础教育优质均衡发展。

一、教学新流程再造:黄亚涛等“先学后教”的课堂教学模式

针对传统课堂教学模式下以教师教授为主,难以有效培养学生独立深度思考能力等弊端,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市第三中学以黄亚涛为代表的信息技术组教师顺应时代发展要求,运用信息技术,探索实施“学主教从、以学定教、先学后教”的新型课堂教学模式。在该教学模式中,首先,教师在课前根据学生学习需求以及教学目标设计并完成微课;其次,在课堂教学开始时,教师提出需要解决的问题,引导激发学生学习需求;再次,教师把微课发布给学生并附自主学习任务单,此时教师督促学生开始微课学习,并记录学生的学习困难,对普遍问题进行小范围集中讲解;最后,课堂教学结束后,教师对微课进行反思与迭代。该模式是普通高中在互联网推动下的教学模式改革的典型实践案例,转变了教师课堂讲解者的角色,只在个别学生需要帮助时进行指导,形成“以学生学习为主、教师指导为辅”的课堂教学模式,促进教学流程再造,让学生成为学习的主人,激发学生的积极性。

二、开辟教师供给新模式:北京市教委搭建开放型教师在线辅导平台

针对优质师资区域配置不均的问题,利用互联网、大数据技术,北京市教委面向全市在职在岗教师公开招募,进行校、区、市三级资质审核,搭建在线辅导平台,对招募教师进行教学数据和教学特长标识,对学生学习需求和学情进行诊断,利用智能技术实现精准匹配,提供适应性的辅导服务,满足学生个性化需求。同时,学生对辅导内容和辅导教师具有评价权限,评价的结果作为教师绩效考评的重要依据。北京市教委和财政局联合为“双师”服务制定教师在线教学服务的新型财政管理制度,基于云平台记录在线教师的辅导数据和建立的评价体系,拨付教育经费。该模式在互联网等技术的支撑下,通过体制机制变革,让优质教师智力资源在线流转,精细化萃取教师服务属性,根据学生需求灵活地变换重组。在师资资源总量不变的前提下,该模式有力提升教育公共服务能力和效率,满足学生个性化发展需求。

三、新理念孕育未来学校:罗湖基于“习本教育”思想的未来学校

传统课堂中,学生的学习空间大多局限于教室,交流工具以学具、教师讲授为主。新的教育理念“习本教育”思想正在广东省深圳市罗湖区萌芽,探索落地为基于“习本教育”思想的未来学校。罗湖未来学校面向未来教育需要,探索运用“以习为本”的教育理念形成学生个性化培养方案,其习本课堂通过构建教、学、习的三元结构,以导师一对一的方式对学生具体的习得行为进行分析、引导,激发学生主动思考,产生学习的内在驱动力。此外,学校用习场概念替换传统教室,构造了透明教室、声场、水场和岩场等学习场所,充分融合环境与教学,让学生自己去思考与提炼。打破空间局限,让学习不仅发生在教室,而且可以发生在任何时空,做到以学习者为中心,达到通过实践体验获得成长、时时能习得的目标。习本课堂是罗湖未来学校的原创性教育理论体系,这些原创性的理论正在突破传统教育逻辑的藩篱,生根发芽。

四、基础教育组织新体制:湖南网络联校

为促进农村地区基础教育信息化建设和教育均衡发展、提升教师教学能力及教研水平,湖南省教育厅印发了《湖南省农村网络联校实验县建设与应用指导意见》,从教育组织体制上创新提出并践行了网络联校。网络联校中主校与分校的构建采用“1+N”或“N+N”方式,以同步互动模式、同步直播模式或异步点播模式组建乡镇网络联校。在经费投入方面,采用“政府主导、分级多渠道投入”的原则;在制度保障与创新方面,各地将网络联校建设与应用情况纳入教育行政部门年度绩效考评指标、中小学办学水平评估、校长履职考评指标、教师绩效考核指标,切实提高各方积极性。该创新实践以县域为单位、网络化为核心抓手,创新教育组织体制,整体上推动了信息技术促进教与学的变革。

五、区域教育服务云模式:四川云教

为更好地服务民族、偏远等薄弱地区教育,促进教育优质均衡发展,四川省借助教育信息化手段构建了“四川云教”联盟服务新模式,是区域层面教育服务云模式的典型案例。“四川云教”是省教育厅建设的全公益优质课堂直录播平台,汇聚省内一流优质名校作为主播学校,为全省薄弱学校开展优质课堂直录播教学服务,覆盖中小学、幼儿园全学段全学科。四川省教育厅印发了《关于促进“四川云教”高质量发展的通知》(川教函〔2021〕403号)、《关于印发“四川云教”相关考核评价办法的函》(川教馆〔2021〕4号)等系列文件并部署实施。经过3年的探索发展,培育出的创新基础教育省域运行模式,已初见成效。“四川云教”在互联网、直播技术的支撑下,由区域政府统筹协调,通过结对帮扶、协同备课、同步上课,分享优质教师的教学经验成果,解决乡村和薄弱地区教师资源结构性短缺的问题,同时有效提升教师教学能力和信息素养,是区域层面教学方式革新和教研革新的创新实践。

六、国家教育服务云模式:国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务平台

针对教育资源质量参差不齐、优质资源分布不均、资源重复建设、教育管理和网络学习支持服务不到位等问题,国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务平台坚持“应用为王、服务至上、简洁高效、安全运行”的理念,充分依托现有基础设施,利用云计算等技术,聚焦学生学习、教师教学、学校治理、赋能社会、教育创新等功能,综合集成国家中小学智慧教育平台、国家职业教育智慧教育平台、国家高等教育智慧教育平台和国家24365大学生就业服务平台等应用,拓展学校教育空间,为创新信息时代教学、管理与服务方式提供场所,支撑教学方式与学习方式变革、教育服务模式与管理体制机制创新。该模式运用互联网思维,遵循互联互通、共建共享的理念,畅通体制机制,破除各级各类平台融合壁垒,改变数字教育资源和学习支持服务自产自销的传统模式,让全民享有更高质量的教育公共服务。

“互联网+基础教育”实践中的挑战

我国“互联网+基础教育”创新实践持续推进,成效显著,但距离人民群众对基础教育的期待、时代发展的需要还有一定的差距,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理念陈旧,且对互联网的变革作用认识不到位。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利用信息技术,更新教育理念,变革教育模式。历史上的重要进步,不仅来源于科技进步,还需要思想的解放进步。互联网作为颠覆型技术,提供了新的信息空间,同时提供了开放互联的新思维。但当前由于我们未认识到互联网对破解当前教育矛盾、推动教育变革的作用,仅仅从技术的角度探讨其对基础教育的作用,这样偏颇的认识使得我们在实践中存在误区。

二是基础教育数字资源供给能力大幅提升,但优质数字资源供给模式与应用水平有待改进。截至2022年3月底,国家中小学智慧教育平台有专题教育、课程教学、课后服务、教师研修、家庭教育和教改实践经验等6个板块,资源总量达到2.8万余条。连续6年开展“一师一优课、一课一名师”活动,累计评选部级优课6万多堂。疫情时期基础教育在线资源快速发展,基本覆盖了各学段、各学科,为实现“停课不停学”提供了重要支撑。虽然如此,我国优质基础教育数字资源供给模式仍不够优化,仍存在结构性短缺问题。数字教学资源应用模式相对单一,中小学教学中优质资源和软件工具的深度应用严重不足。

三是“互联网+基础教育”对原有的服务模式和业务流程都提出了挑战,迫切需要制度创新,构建专门的推进落实机制。例如,统筹协调机制、教师在线服务评价机制、购买教育服务与资源的机制等。以教育资源共建共享为例,基础教育领域面临的困难是:原有教育体系中的师资和资源等储备都难以满足当前与未来人才培养需要,而社会蕴含丰富的资源,迫切需要将社会资源聚合、流动,让各级各类学校可以选择优质的教育资源。制度创新是落实“互联网+基础教育”工作的重点与难点。

四是基础教育评价导向作用不足。基础教育阶段学生评价面临评价内容条目化、分立性、评价材料真实性存疑、评价方法客观性不足、评价结果忽略人的发展等诸多困境,使得学生综合素养评价难以有效开展。随着教育评价改革的不断深化以及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亟须从理论科学性和技术可行性有机统一与双向驱动的角度来完善基础教育学生评价,破解我国教育评价实践中的“卡脖子”困境,强化评价对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导向、诊断和干预作用,实现以评促育。

结语

未来的教育体系是教育理念、教育规律、教育方式、教育形态和教育制度的整体变化,是一个与社会高度融合、开放、互联互通的新生态体系。当前我国實施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发展“互联网+教育”,目的就是构建与信息时代相适应的新的教育体系。我们相信,在国家推进“互联网+教育”工作的整体部署下,我国基础教育将基于核心着力点,不断创新发展,保障“互联网+基础教育”健康有序快速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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