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索沃局势再度骤然紧张

孔田平

2021年9月，科索沃当局强令进入科境内的塞尔维亚车辆更换临时车牌，科北部塞族居民封锁道路表达抗议。图为2021年10月，科“特种警察部队”在路障拆除后维持秩序。

科索沃当局原计划自今年8月1日起实施车牌变更和入境证件新规，然而遭到科北部塞尔维亚族居民抗议抵制。7月31日，科北部塞族人用重型机械和卡车设置路障与警方对峙，科局势骤然紧张。在乌克兰危机背景下，巴尔干战云密布，似乎冲突一触即发。

车牌之争的实质是主权之争

科索沃车牌新规遭抵制风潮发生后，科“总理”库尔蒂于7月31日发表声明，强烈谴责“武装人员在科索沃北部堵塞道路并开火的行为”。塞尔维亚也高度关注科索沃北部局势，武契奇总统会见军方代表讨论应对科当局“挑衅”可以做出的军事选择。最终在美欧施压下，科当局决定将新规推迟至9月1日再实施，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似乎暂时得以化解。但科索沃北部仍不平静，8月10日库尔蒂接受采访时称，不排除紧张局势重新加剧甚至爆发冲突的可能性。

车牌风波并非首次发生。2021年9月，科当局强令进入科境的塞尔维亚车辆更换临时车牌，科北部塞族居民封锁道路表达抗议，导致塞科双方一度剑拔弩张，后在欧盟调停下达成临时性妥协。科索沃此次北部局势紧张的起因依然是车辆牌照问题。根据新规，科北部塞族居民的车牌必须变更为科车牌;进入科的塞国民需要将护照更换为临时身份证。其实无论是车牌之争还是身份证之争，核心还是科索沃主权之争。车牌颁发和身份证发放均为国家行为，科当局要行使“主权”，塞尔维亚则欲阻止。

巴尔干地缘政治难题

自1992年南斯拉夫解体，30年已经过去，科索沃地位问题仍是困扰西巴尔干的最大地缘政治难题。阿尔巴尼亚族居民占多数的科索沃曾是南斯拉夫联邦塞尔维亚共和國的自治省，1989年被取消自治权。1989年东欧剧变后，中东欧地区民族主义甚嚣尘上，阿族分离主义势力抬头。伴随着南斯拉夫联邦国家的解体，科索沃矛盾激化，阿族与塞族关系高度紧张。1997年以后，“科索沃解放军”日趋活跃，针对塞尔维亚军警的暴力袭击事件频发。1998年南联盟重拳打击“科索沃解放军”，西方则将科索沃问题国际化，1999年北约以“人道主义干预”为名对南斯拉夫进行了长达78天的轰炸。科索沃战争的结果是塞尔维亚失去了对科索沃的实际控制权，科索沃成为北约保护下的联合国托管区。2008年2月，在西方大国怂恿下，科索沃单方面宣布“独立”，开创了国际关系史上的恶劣先例，巴尔干最大的地缘政治难题由此生成。

2008年2月科索沃脱离塞尔维亚单方面宣布“独立”以来，虽然已获超过100个国家的承认，但俄罗斯、中国不予承认，欧盟成员国当中的西班牙、罗马尼亚、斯洛伐克、塞浦路斯和希腊也不予承认。“独立”后的科索沃致力于“国家构建”，目前已有“议会”“政府”和“司法机构”，在车牌和身份证问题上也寻求与塞“对等”。但塞一直坚持科索沃“独立”为非法，强调科为塞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2006年塞尔维亚宪法序言中明确规定“科索沃和梅托希亚省是塞尔维亚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塞尔维亚主权国家内享有高度自治的地位”。

塞科矛盾难以化解

近年来，尽管多方斡旋，但科索沃问题的解决之道仍不清晰，塞尔维亚与科索沃严重缺乏互信，在科地位问题上的对立难以调和。今年4月20日，联合国安理会讨论联合国科索沃特派团工作，塞科双方代表唇枪舌剑。塞外交部长塞拉科维奇指出，科当局“无视塞族人的政治代表”，并在没有他们参与的情况下做出决定，同时通过“政治调查和司法程序”来针对塞族领导人。科“外交部长”格瓦拉-施瓦茨则表示，“我们的人民很久以前就做出选择，成为西方的一部分，而我们的北方邻国塞尔维亚仍是俄罗斯的卫星国”。受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之邀，塞总统武契奇和科“总理”库尔蒂8月18日在布鲁塞尔举行会晤，双方未能就“车牌之争”达成任何协议，但同意保持沟通。

自2011年起，在欧盟的调停下，塞尔维亚与科索沃举行过多次会谈，但均未形成解决问题的方案。2013年4月塞科曾签署《布鲁塞尔协定》，看似达成一致，后续却又引发新的争议。《布鲁塞尔协定》被科索沃视为国际协定并获科“议会”批准，而塞方则认为，该协定并非国际协定，因此无需议会批准。另外，这一协定涉及成立塞族市镇联盟，但2015年科索沃“宪法法院”裁定塞族市镇联盟“违宪”。迄今为止，塞族市镇联盟尚未成立。2021年11月，科“总理”库尔蒂重申，武契奇总统希望通过塞族市镇联盟实现“科索沃的波斯尼亚化”，科不会同意组建这个机构。

在科索沃“建军”问题上，塞科更是水火不容。2018年12月，科“政府”宣布将把“科索沃安全部队”变成一支“完全的军队”。科“宪法”中没有关于军队的规定，因此建军必须“修宪”，而这需要获得议会三分之二多数才能通过，其中包括代表少数民族议员的三分之二多数。然而，科“议会”中有十个塞族少数民族席位，建军必然很难获得塞族议员的同意。塞尔维亚坚决反对科索沃“建军”，塞国防部长斯特凡诺维奇近日强调，“没有任何国际文件允许普里什蒂纳（科当局）在我们南部省份的领土上组建军队”。

此次科索沃局势骤然紧张，北约和俄罗斯均发表声明宣示了立场。北约8月1日发表的声明宣称，“北约领导的驻科部队特派团密切关注局势，准备在自身稳定受到威胁时进行干预。”俄罗斯则表达了对塞尔维亚的支持，其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称，“我们呼吁普里什蒂纳（科当局）以及支持它的美国和欧盟，停止挑衅并尊重科索沃塞族人的权利。”

实际上，科索沃局势再度紧张表明，科方在利用乌克兰危机升级后产生的地缘政治新变化，企图对塞科冲突的叙事进行重新包装，将塞科之争塑造为“亲西方和反西方之争”。但在乌克兰危机的背景下，欧洲无法承受巴尔干半岛重燃战火。美国和欧盟已深度介入西巴尔干，也不会放任局势失控。因此，目前塞科关系的紧张不太可能演化为巨大的地缘政治危机。但在科索沃地位最终解决前，塞科摩擦会持续，科索沃的国际治理将始终是国际社会面临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