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新公民斯诺登

许晔　于冰

爱德华·斯诺登

“美国人斯诺登获得俄罗斯国籍。”9月26日，这条爆炸性新闻冲上多国新闻热搜。

爱德华·斯诺登，这位美国中央情报局分析员出身的国防承包商雇员，因揭露美“棱镜”监听项目而被美国通缉，在俄罗斯居住9年多。

他曾被贴上许多标签：叛徒、英雄、吹哨人、懦夫、爱国者……如今，他又有了个新身份。

9月26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总统令，给予包括斯诺登在内的70多名外国人俄罗斯国籍。

斯诺登在社交网站上回应获得俄罗斯国籍一事称：“和父母分离多年后，我和妻子不想再同我们的儿子分开。在两年的等待和近10年的流亡后，一点安定会对我的家人产生积极影响。我祈祷他们和所有人的私生活不受侵犯。”

“通缉犯”

斯诺登是在中国香港引爆“惊天秘密”的。

2013年5月20日，他从美国飞抵香港，住进了位于尖沙咀的美丽华大酒店1014房间。他的行李很简单，只有几件衣服和几台手提电脑，里面装着美国政府的数万份秘密文件。

酒店楼下是个购物中心，人来人往，情况复杂。受过美国情报机构专业培训的斯诺登，拿出了全套反窃听、反监视本领，紧闭窗户、拉上窗帘，用枕头、床单将客房的门缝塞得严严實实。每次用电脑，他都用被子裹住自己和屏幕，以防被房间中可能存在的摄像头拍到。

除了用餐，他很少出门。出门前，他会在门后放一杯水和一张滴着酱油的餐巾纸，任何人打开门，都会把水打翻，餐巾纸上酱油渍的形状就会改变。这是一个古老的间谍技巧，用来检测是否有人闯进房间。

6月6日，英国《卫报》和美国《华盛顿邮报》根据斯诺登提供的秘密文件，揭露美国国家安全局通过“棱镜”项目，直接进入美国互联网公司的中心服务器里挖掘数据和收集情况。微软、雅虎、谷歌、苹果、脸书等美国网络巨头均涉及此事。这就是“棱镜门”的发端。

3天后，斯诺登公开了自己“泄密者”的身份。他披露，美国政府广泛监听国内外电话并监视互联网通信内容，其中包括多名国际政要的通信设施。早在2007年小布什政府时期，美情报机构就一直在美国跨国互联网公司中通过分析用户的电子邮件、文档来获取所需要的信息。美国国家安全局还在全球范围内实施大量的网络攻击行为。此事立即引发轩然大波。

美国政府以间谍罪、盗窃罪和未经授权泄露国防及情报信息的罪名对斯诺登发出通缉。他则小心翼翼，除接受《卫报》等记者采访外，不轻易与外界联系。但外界都在关注他将何去何从。

2013年6月23日，香港特区政府发表声明，证实斯诺登已离开香港。港媒对此进行了报道，称斯诺登是当日上午10时55分左右离开香港的。他躲过了潜伏在酒店附近的美国特工的跟踪，乘坐俄航SU213航班飞往莫斯科。

离谱的是，就在斯诺登前往俄罗斯之前一周，美国政客开始往中国头上栽赃。美国前副总统切尼公开指责斯诺登为“中国间谍”。6月17日，斯诺登在与《卫报》读者连线时，坚决否认这些说法，称早就料到自己揭秘后会遭遇抹黑。但美媒继续炒作“美方正在调查斯诺登是否为中国间谍”。对此，中国外交部发言人于6月25日予以驳斥，称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极不负责任。

同样离谱的是英国《卫报》时任总编辑拉斯布里杰。当年8月19日，他在该报网站发表评论称，含有斯诺登泄密内容的硬盘，此前已由英国情报机构政府通信总部派人监视，在该报的地下室里被销毁。他说，硬盘被掰断砸碎，目的是“为确保残留下的碎片没有可能再被弄到中国间谍手中”。

抵达香港后，斯诺登（左）向《卫报》记者格林沃尔德（中）披露了美国政府的“棱镜”项目。

斯诺登离开香港后，《人民日报》发表文章，把道理讲得清清楚楚：“棱镜门”从一开始就是美国自己家里的事，美国需要对此进行深刻反思。鉴于曝光的信息引发国际社会和各国民众的关切，美国有义务就美政府有关机构进行网络攻击等情况，实事求是地做出必要解释。美国一些政客和媒体围绕“棱镜门”发出的声音着实刺耳，其中不仅缺少起码的自省意识，甚至有对他国颐指气使的无端指责。

“受庇护者”

斯诺登登上俄航班机，但最终想去的似乎不是莫斯科，而是古巴的哈瓦那。俄航证实，他购买了从莫斯科飞往哈瓦那的机票。但他没有出现在那趟航班上。

人们都以为斯诺登在玩“金蝉脱壳”。实际上，当时还没有国家明确表示要为斯诺登提供庇护，他只能滞留在谢列梅捷沃机场的中转区。

当斯诺登滞留机场时，美方正在阻止他前往第三地避难。厄瓜多尔外长称，斯诺登曾向该国寻求政治庇护。而美国通过外交和执法机构渠道，与斯诺登可能前往的国家沟通，要求将他遣返美国受审。当时，美俄间没有引渡条约，而美国与古巴、厄瓜多尔等拉美国家间虽有引渡条约，但这些国家都可能因政治原因拒绝引渡。

8月1日，被困机场一个多月的斯诺登终于获得了进入俄罗斯境内的许可。俄媒称，在斯诺登向多国申请庇护被拒后，俄罗斯给了他一年临时庇护，条件是他停止针对美国的活动。后来，他又获得了俄罗斯长期居留许可。2020年10月，俄罗斯给了他永久居留权。

作为受俄罗斯庇护的人，斯诺登的日子过得不错。

2014年，美国HBO电视网制作了一部关于他的纪录片——《第四公民》，拿下了第八十七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片奖项。因斯诺登不能返美，由女友林赛·米尔斯上台领奖。米尔斯原是杂技演员。2014年10月，她离开美国，到莫斯科和斯诺登团聚。3年后两人结婚，先后生了两个孩子。在斯诺登公开的家庭照片中，他满脸笑容，享受着天伦之乐。

也是在2014年，他开始公开演讲。在当年的TED 大会上，他以视频连线方式做了题为《取回属于我们的互联网》的演讲，与在场嘉宾探讨了关于监视和网络自由的话题。2020年8月，美国政治新闻网站在报道中透露，斯诺登在此前数年已从演讲中获利近120万美元（约合859万元人民币）。

斯诺登撰写的自传《永久记录》。

忙碌之余，斯诺登也会搞点个人爱好——玩音乐。2016年4月，他与法国电子乐大师让·米歇尔·雅尔（巩俐丈夫）共同录制了一首电子音乐《出口》。雅尔称，两人的合作是试图用音乐表达“中央情报局、美国国家安全局和联邦调查局对一个年轻人的追捕”。

2019年9月17日，斯诺登撰写的自传《永久记录》出版。书中详尽地回顾了他的人生，以大量篇幅描述对美国政府监视行为的不安。9月17日是美国宪法日，斯诺登选择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向全球20国同步发售自传，无疑是在打美国的“脸”。美国政府起诉了他，指控他违反保密协定。这反而激起了大众的好奇心，导致《永久记录》一上架便售罄，并冲上当天新书销量排行榜第一名。斯诺登还不忘在推特上“补刀”，称“这是本美国政府不想让你看到的书，现在是全球第一畅销书了”。

新公民

对斯诺登的到来，普京的态度十分冷静。

2013年7月，斯诺登还滞留莫斯科机场时，普京就多次表示，斯诺登被困在俄罗斯，完全是美国造成的。他说，斯诺登赴俄是不请自来，并不想留在俄罗斯，而是想中转前往其他国家。但美国阻止斯诺登继续其行程。“他们自己恐吓其他国家，没一个国家想要斯诺登。从根本上说，是美国自己把他困在了我们的领土上。”帮助斯诺登爆料的《卫报》记者格林沃尔德也说，美国吊销了斯诺登的护照，施压盟友关闭领空，阻止了斯诺登离开俄罗斯。

斯诺登入境之初，普京在接受俄罗斯一家国有电视台采访时称斯诺登为怪人。普京说：“有时候，我认为他是一个奇怪的家伙。”他表示，美情报部门认为斯诺登是“叛徒”，斯诺登则认为自己是“人权斗士”。

当时，俄美关系因斯诺登而恶化，美国时任总统奥巴马还因此取消了与普京的双边会晤。但普京仍坚持俄罗斯不会“放弃”斯诺登。

2014年3月，俄美关系因克里米亚事件更为紧张。普京当年5月谈到斯诺登，口气更硬了。普京说：“他（斯诺登）抵达我国机场的中转区，接下来得知，谁都不接受他。他们（美国人）恐吓了所有人。我们怎么办？俄罗斯不是引渡人权斗士的国家。”他还质问：“他们（美国人）凭什么恐吓全世界？”

2017年，普京又一次谈到对斯诺登的个人看法。他说，斯诺登的行为是错的，但他不是叛国者，因为他没有将危害国家的信息泄露给别国。当时，特朗普正准备接任美国总统，频频向俄罗斯示好。美中情局前代理局长莫雷尔称，引渡斯诺登将成为俄给特朗普的“大礼”。俄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表示，这绝无可能。“中情局才会把人当礼物，放弃那些向你们寻求保护的人。”

在俄罗斯生活多年，斯诺登对申请入俄籍也是有考虑的。俄罗斯原来的法律规定，申请加入俄籍的外国人需要在本国相关机构开具放弃原国籍的证明。2020年4月24日，普京签署了简化外国公民入籍法案，不再需要上述程序。法案生效后不久，斯诺登就在社交媒体上表示自己将申请俄罗斯国籍。但他说得也很明白，自己申请的是美俄双重国籍。他说，自己仍希望能回到美国，不求赦免，只希望得到公平审判。

普京授予斯诺登公民权之后，美国一些政客沉不住气了，称“希望斯诺登被派往俄乌冲突前线”。美国务院发言人普莱斯则称，斯诺登并未放弃美国国籍，不会改变其美国公民身份，却徒增被俄军征召入伍的可能。

对此，斯诺登的律师表示，斯诺登并不在部分动员的范围内。该律师还介绍，斯诺登的孩子在俄罗斯出生，因此也有俄罗斯国籍。同时，斯诺登的妻子也将申请俄罗斯国籍。

还有人關注普京是否会接见俄罗斯新公民斯诺登。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说，普京还没有这个计划。

爱德华·斯诺登

1983年生，原美国中央情报局分析员，后供职于美国国防承包商。2013年因曝光“棱镜”等美情报机构大规模秘密监听项目，遭美政府以间谍罪、盗窃罪等罪名通缉，2013年起在俄罗斯政治避难，2020年获永久居留权，2022年9月26日获俄罗斯国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