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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的尽头

2022-05-30保罗·科利尔约翰·凯

看世界 2022年19期
关键词:个人主义奥巴马特朗普

保罗·科利尔 约翰·凯

《贪婪已死:个人主义之后的政治》

[ 英] 保罗·科利尔 / [ 英] 约翰·凯 著

魏华 译

理想国·上海三联书店

2022年8月

我们生活在充满自私的社会中,怎么能说“贪婪已死”呢?一个可能更准确的表达是,近几十年来不少杰出成功人士信奉的、以功绩和名气为之正名的极端个人主义,在思想上已经站不住脚了。

人类天生是亲社会的,表现欲强烈的贪婪既让人不舒服,又具有传染性。无论是商人对经济利益的过度追逐,身份政治的主张,特朗普、普京、博索纳罗的表现,还是真人秀明星和网红们的崛起,都有一个共同的核心特征—一切都是关于“我”的。

有些人渴望金钱,有些人渴望得到关注。而硅谷的自由意志主义幻想也建立在类似的自私动机之上。这一切都太过分了。

从“我们”到“我”

历届美国总统的演讲,勾勒了从战后社群主义到个人主义崛起的全过程。

1960年,约翰·肯尼迪击败理查德·尼克松成为美国总统,他的就职演说是社群主义政治的标志性声明:“因此,我的美国同胞们: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些什么,问问你自己能为国家做些什么。”到了1973年,肯尼迪早已去世,尼克松发表了第二次就职的观点:“让我们每个人自问—不只问政府能为我做什么……”他接下来说的就没那么鼓舞人心了:“……也问问我能为我自己做些什么?”

40年后,个人主义时代进入了凶险的成熟期。2012年,奥巴马总统在竞选连任时的讲话被《华尔街日报》视为“意识形态大爆发……政客们很少会如此清晰地展露他们的核心信念”。疯狂的脱口秀主持人拉什·林博认为,这是“奥巴马总统任期内最具说服力的时刻”。那么,奥巴马在那场即兴讲话中究竟透露了什么?

“假如你获得了成功,那一定是有人给过你帮助:在你的人生中一定有过一个很棒的老师;有人创造了这令人惊叹的美国体制,使你可以茁壮成长;有人投资修建了道路和桥梁。假如你有一桩生意,那也不是你开创的,而是别人让它出现的。互联网也不是凭空产生的,是政府的研究导致了互联网的发明,使所有的公司都能通过网络赚钱。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获得了成功,那么这种成功不仅是因为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和进取精神,更是因为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是不是让你很震惊?共和党人震惊了:他们的代表大会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赞美小企业主,乡村歌手莱恩·特纳唱起《我造了它》(“I Built It”),共和党人骄傲地随着音乐摇摆。

在商界,极端个人主义者自信地认为自己拥有物质特权:“我造了它,它就是我的。”而奥巴马的谦逊则冒犯了这种“占有式个人主义”—这是一个源于约翰·洛克的概念,即财产权并非是从某种共同合作、达成协议的过程当中获取的,而是诞生于个体劳动与某种资源的结合。也正是这样的精神,滋生了推动着人们去圈地,并持枪保卫以这种方式获得的领土,以防止邻居、国家和土著居民来争抢的开拓者精神。

健康的社会需要彼此依存

奥巴马的继任者是个人主义的殿堂级典范。那个曾经由林肯、罗斯福等伟大的政治家所担任的职位,自2017年以来被一个执政资格只存在于他自己想象中的人霸占了。

作为国家元首,他不像艾森豪威尔、里根或者英国女王那样,能象征一个伟大国家的尊严。对特朗普总统来说,一切都围着“我”转。

特朗普是通过电视真人秀节目一举成名的。但他至少真的造了些东西(哪怕并不总是花了钱的)。而表现式个人主义连这都做不到:帕丽斯·希尔顿、卡戴珊家族、屁弟派(PewDiePie)和詹姆斯·查尔斯,这些人只需要做他们自己就能闻名天下。还有人一边公开谴责现代商业社会的物质利己主义,一边毫无顾忌地大秀自己的道德优越感。今天,似乎沒有哪个名人能够在领取某个奖项时,不对摇尾乞怜的观众发表一通居高临下的说教。

在大学里也存在类似的道德优越感,它源自唯能体制固有的关于智力特权的认识:“我很聪明,所以我是正确的。”坚信这一点的人,顽固到不仅不想听到异议,还会试图去压制异议。他们认为,下愚之人不配进行理性讨论,只适合作为人身攻击的对象—他们成了法西斯主义者、恐同者、种族主义者,他们恐惧跨性别人士、否认气候变化。

媒体和公共部门的专业人士也有着同样的道德优越感,不过起源不同。从报纸专栏或抗议集会上的强烈愤慨可以看出,对许多人来说,情绪的强度是衡量道德价值的标准:我们是对的,因为我们更优秀,而且我们会抓住一切机会告诉你这一点。

这种丑陋的自大、贬损集体以拔高自我,是一种极端精英个人主义的产物,它已经主宰了许多现代政治和文化思想。然而,我们对人类的进化、心理学、人类学和我们这个物种的发展历史了解得越多—现代人已经把这些领域研究得很充分了—就会越清楚,这种个人主义误解了人之所以为人的基础。

人的本性,赋予了我们相互影响和共情的独特能力。我们大多不是圣人,但我们大多也不是反社会者。在复杂的现代世界中,如果没有一种高超的相互依存能力,我们必定无法繁荣。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这种能力,我们就永远不会创造出能够实现现代性的那种复杂性。

健康的社会是一个由相互的善意、义务感以及协作共事维持起来的庞大网络。有些相互依存关系存在于个体之间,但大多数都涉及群体—公司、地方政府、学校、社区和家庭。这些相互关系大多基于不成文的认知,而非明确的法律约束。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相互关系的质量将决定我们所处的社会是有活力的,还是因为不和谐而瘫痪的;决定我们的经济是繁荣的,还是原始落后的—在落后的社会里,人们为了谋生,只能单打独斗地把时间花在寻找食物和获取燃料上。但建立和维持这种相互关系网络的能力是需要培养和孕育的,而那些成功人士对个人利益和自我的过分赞颂,恰恰会破坏这种关系。

(本文获出版社授权,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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