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象
2022-05-30王鼎钧
王鼎钧
“盲人摸象”出自印度的寓言。摸到象鼻子的人说,大象就像一根管子。摸到象耳朵的人说,大象就像一把扇子。摸到象牙的人说,大象就像一个大萝卜。摸到象身的人说,大象就像一堵墙。摸到象腿的人说,大象就像一根柱子。抓到尾巴的人说,大象活像一条绳子。
苏东坡也有一个故事。一个人生来双目失明,不知道太阳是什么样子。有人告诉他太阳的形状像铜盘,他后来听见清脆的响声,以为这就是太阳了。有人告诉他太阳的光像烛光,后来他摸到形如蜡烛的箫管,以为这就是太阳了。
盲人凭触觉认识世界,有时候特别动人,美国女作家海伦·凯勒既聋且盲,她和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见面的时候,用手抚摸艾森豪威尔的脸,镜头传遍世界。海伦·凯勒也听音乐会,演奏过程中,她用手掌贴在椅子的把手上,感受椅子的震动。她这样一点一点地认识世界,跟你我一样。
广义言之,我们都在摸象。印度人用这样一个小故事启发我们,我们不能一次就摸遍大象的全身,要不停地摸下去。“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是摸象;“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也是摸象。摸象最好能摸遍每一个部分,如果不能,把每一个盲人摸到的那一部分集合起来,局部是过程,全部是结果。
有人说:“你挨过饿没有?没挨过饿的人不配跟我谈人生。”有人说:“你经历过战争没有?没经历过战争的人,不配和我谈历史。”其实,“挨饿”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战争”也是历史的一部分,局中人更应该知道局外。大家一起摸象,摸到一条腿也是贡献,但是不能攻击一同摸象的其他人。
想起蒋捷的那首词,《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首词可以算是他的摸象回顾,他不用故事,用诗,充满感情,读者几乎忘记思考。少年,享乐;中年,奋斗;老年,豁达,各有收获。或者,少年,家宅;青年,旅社;中年,湖海;老年,星月,也各有收获。只要不是太愚昧,终究能把管子、扇子、萝卜、柱子、绳子,还有一面墙,像拼积木一样拼出一头象来。
文本解读:王文炎
盲人从不同角度感知大象,发现的是多个“形状”的“大象”,如果不停地触摸下去,多个“形状”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头完整的“大象”。盲人凭触觉只认识到大象的局部,并非不用心,而是大象大到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盲人摸象的故事,看似是一个不自量力、滑稽的行为,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但我们对世界的认知,何尝不是如此呢?盲人的每次触摸,就像获取知识的一个步骤,一次探险。
科学的精神,就在于怀疑,在于不停地找寻答案,抛弃成见。每个人都是“盲人”,人类对科学知识的探索正如盲人摸象一样,需要不断加深认识。我们永远触及不到事物的终极模样,但不停地摸下去,却可以一次次地接近真实。
盲人摸象的真正意义,就是提醒我们:多观察,但不固定角度;多思考,但不预设结论。这样,或许能够稍微接近那頭客观的“大象”。
运用示例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一个角色,在不同的人读来,会得到不一样的阐释。固定的人物角色尚且如此,更何况这个复杂多变的现实世界呢?盲人站在各自不同的角度摸象,得出局限性的认识和结论,是源自于其生理上的缺陷。而对于我们来说,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双眼,而产生了不同的认知呢?那个障碍物就是偏见,是我们看问题时认知的角度。
世界是个多面体,我们的认识变得越来越清晰,正是因为视角在不断变宽。所以,单向度思维不仅会让我们无知和浅薄,同时也深深限制着个人发展。多个视角看世界,就多一份自我、自在、自由;多个维度看问题,对于事情真相的洞察和理解才能更从容。
(编辑:王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