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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圣境与天路

2022-05-30朱寒霜

西藏文学 2022年4期
关键词:布达拉宫西藏

朱寒霜,女,湖北鄂州人。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湖北省电影家协会会员,湖北省诗词学会会员。现供职于湖北省鄂州市文联。

1985年开始文学创作,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诗歌、文艺评论近50万字。多篇散文作品入选湖北作家作品选及省级以上多家出版社。著有诗集《心在漂流》,2007年由陕西旅游出版社出版。

长篇小说《天坑村》先后入选2018年中国作协定点深入生活项目、2019年湖北省文艺精品创作扶持项目、2021年湖北文坛作家书库(并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至美至善:布达拉宫

当年的九寨沟之行,登到黄龙之巅,遥望云浮气吞的贡嘎山,就遥想着去西藏,因为那里有珠穆朗玛峰,更有布达拉宫。有的书上说,“天堂在左,西藏在右”。这让人对西藏有着不尽的向往,而那天堂,在我的眼里一半在拉萨,一半在林芝。而且,通往天堂的路是天路,通往天路的西天之佛乃是一个娑婆世界。《大唐西域记》把西藏与印度同称之为西天,事实上,当年的唐僧取经是舍近求远,绕了大半圈,去了印度,并不曾到西藏。

2017年8月24日夜晚11点,我们乘坐青藏铁路列车一路向西。入藏后所见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大草原,大多是沼泽地,而到了可可西里无人区,千里荒野,横无际涯,让人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旷野。最多见的是低云,茫茫草地,云气弥漫,笼罩四野。以前觉得方圆百里不见人烟就算是荒野了,而我们的千里奔袭,也不见一点人迹,我们仿佛走进了小说中的一个远古的洪荒世界。远眺唐古拉山,山川相缪,云雪一片,隆起的云朵自天而降,一直延伸到天际间的水草中,分不清哪是云,哪是雪,哪是山,哪是水,哪是天,哪是地。天和地倒著看都是一样的,有着大世界、小宇宙的感觉。尽管我们中途由西宁至拉萨换了供氧车,还是高原反应明显,有一些人干脆坐在氧气口旁吸氧。我还算好一点,但总感到困,浑身无力,鼻子发干,嗜睡,总也睡不完,生怕自己睡过去了,长眠不醒。那一夜,隔半个小时一睡,不到两个时辰又醒了,迷迷糊糊的,也没睡个踏实觉,整整折腾了一个够。天气也冷了许多,我不停地打喷嚏,也凉了胃,肚子很不舒服。越过藏北羌塘大草原,直到那曲,云开日出,云高天蓝,空气好了起来。趴在窗上看,成百上千的牦牛风帆点点地移动着,偶尔还会在山脚下的一角见到帐篷,这才觉得有了人烟气。在一片漆黑的穿行中,一瞬间就过了羊八井隧道,拉萨近了。

在车上,我们饱览了异域的风光,途径郑州、西安、兰州、青海湖、格尔木等地,万水千山,辗转万里,三天的时间,抵达拉萨。闻名于世的布达拉宫就在这里,所有的神秘也似乎都在这里。布达拉宫,它坐落于拉萨市区的玛布日山上,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集宫殿、城堡和寺院于一体的宏伟建筑,被誉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地位崇高而显要。

布达拉宫的传奇色彩涂抹在白宫和红宫的墙上,让人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还原于历史时空的鲜活气息和勃勃生机。这里的白宫墙是用牛奶和石灰粉刷的,而红宫的墙是用一味草汁和矿石的颜料调和而成的,故而有白宫、红宫之分。走进大殿,迎面而来的是富丽堂皇的壁画,其色彩是用稀有的矿物颜料染成的,即使是历尽千年,毫不褪色,光鲜如故。在那些画面里有神佛喇嘛、佛教故事、历史典故、信徒们朝圣的情景,火供的焰火,还有藏医藏药的勾勒,山水的状貌,无异于一幅幅的浮世图,再现了佛教的历史脉络和西藏的人文风貌。

在布达拉宫广场、宗角禄康公园,前来参观、朝拜和赶雪顿节看藏戏的人们,如潮水般涌流着。在没有遮盖的马路上,人们顶着白热化的日头摇晃着,令人睁不开眼的射线灼伤了皮肤,唇焦口燥,气息难平。尽管如此,不论有怎样的千辛万苦,都挡不住那一份寻找的脚步,也不论千里万里,只为心中的那份向往与憧憬。沿路的转经筒在每个人的推动下,永不停息,为的是借得佛佑,消灾解厄,送来吉祥如意。

随着时间的沉淀和洗礼,这种来自于一种信仰的虔诚变成了洁白的云,蔚蓝的天,在经脉相连的山水中,化作了山魂水魄,滋养成人间的至尊至善之大美,构成了一个民族的气蕴和风采,也始终汇合于华夏民族的血脉之中。

晚上八九点钟的落日黄昏,从灰蓝的云层中灌溉着一片金光,山河入梦。脚底下的拉萨河流向雅鲁藏布江,水清而丰沛,让这座日光城有了灵动的线条感和节奏感,有了灵魂,一切变得神圣起来。我们站在雪域,在一花一叶中,行有道,达天下。

物灵的显现:林芝

第二天,坐了十二个小时的车,沿途尽是翻修的路段,一场雨后满是泥浆,更是小心翼翼地缓缓前行。趴在窗前,一切都在飞逝,所见的青稞、牛羊、马、帐篷、粗犷的汉子、健美的女人、连绵的大山、无尽的草原、潺潺的流水,在每一个人捕捉的镜头中剪辑成一幅画,终身难忘。

傍晚,进入到了林芝。被誉为西藏小江南的林芝,得天独厚,气候温润,有着江南水乡的灵秀和美丽。广袤的天地,丰沛的草原,肥美的牛羊,远远看去,就像青藏高原上的一朵美丽的格桑花。

来到林芝的苯日神山,每当阳光从云层中穿透出来,蔚然森森的一线蓝色之光在天空中流转,蒸蒸日上,山在长高,水在升起,如临仙境。一会儿流风化雨,杳然无极,更是深静和寂,淡然出世,直通佛的禅境。我及时抓拍了一组椭圆形的图案,泛青的光泽中加蓝,如云似水,异常之美。

林芝就像泰戈尔笔下的生命之歌《吉檀迦利》,空灵、清新而优美,而雅鲁藏布江就是竹排上的号歌,那种奔腾的气势乃平生第一次所见。它是我国的第三大河流,与之孪生的雅鲁藏布大峡谷,位居世界三大峡谷之首,五六千多米的深度,比起世界上最高的摩天大厦差不多还要高出一倍。在游车上,转山转水,手摸云天,下视深渊,在临崖的盘山公路上从天上到人间,颠簸着,盘旋着,如银蛇漫舞,蛟龙入渊。有些恐高的我,吓得手心沁出了汗,腿在发抖,心都快蹦出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敢睁开眼往下看。长长的大峡谷有多处观景台,最大的果果塘大拐弯,一个近乎直角的转折点,咆哮的铁流翻转,巨浪滔天,轰隆隆地沿着河床扑打着。相对于长江的静水流深,黄河的且行且驻,会让人想起长河落日圆的雄浑壮美,而雅鲁藏布江的狂野奔放,则是在世界第一大峡谷里吹来了旷世之风,怪不得人们形容为“高壮深润幽,长险低奇秀”。走过大渡卡遗址、千年的古桑树、情比石坚,裂石而生的桃树、直白观景台几个景点后,在另一个大拐弯处,是海拔七千七百八十二米的南迦巴瓦峰,为强烈的上升断块,大团大朵的白云压住峰顶,冰川悬垂,雪山与白云一色,蓝天与碧水共流。茂林中,偶尔听见一声鸟叫,无异于天籁之音。

净土如许:那山那水那故事

在西藏看山容易,一睁开眼睛就是。西藏的山没有哪一座山不是连天接地,哪一片云不是与峰雪相伴,哪一阵风不是从山里吹来,所谓的雄伟、磅礴、壮阔,都在这里消解了,唯有那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意象,在蓝天白云的世界里谓之无穷。无论是唐古拉山,还是念青唐古拉山,亦或那根山、米拉山,在这极寒的西藏,想起爱斯基摩人的雪橇生活,也想起毕淑敏的散文集《西藏,十年面冰》,让人有着格外的感同身受。尽管没那么多的深刻体验,但还是能在这种置身其中的现场感中略知一二。在这面冰的雪域,哪一处不是冰清玉洁的梦乡?

我们是近处看水,远处看山。而这里的水在高山之上,大多在海拔四千米以上,是天地间不染纤尘的圣水。虽说西藏是一个山的世界,而看到的一滴水、一面湖、一条河往往是无与伦比的美丽,深邃而丰蕴,清亮而圣洁。到了林芝,水就更多了,流向了天际。那种美不是在深山大谷,就是在草原,以蜿蜒的曲线,含蓄的姿态,矜持的风度,或者是激情的怒放,点染了这片大地。湖水的极致一如春水微波,幽深缥缈,蓝得通透,清得彻底,净得纯洁,湖光山色云彩之美,冠绝于世。

终于,海拔五千一百九十米的那根拉山口到了,映入眼帘的是高大的玛尼堆和挂满的五彩经幡。车门还没打开,狂风大作,把人几乎冻成了胶卷,蜷成了一团。只见高远的唐古拉山矗立在重重峡谷之上,飘带般的山路,隐约可见的帐篷,黑色的牦牛成了蚂蚁,它们一点一点地浮动在草原上,让我忽然想起“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句。正在彷徨之间,蓦然回首,一条蓝色的彩带舞动在天的尽头,那就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咸水湖——纳木错。

车子驶过湖滨天然的牧场,停放在纳木错湖滩上的一个车场里。这里的游客最多,观湖的人如潮水般涌现在这里。我们没有骑马,没有骑牦牛,而是徒步来到湖滩,天空很蓝,湖水很蓝,蓝蓝的湖水好像蓝天降到地面,或许纳木错“天湖”的别名由此而来?我一路追景,拍下了一直游弋在湖之空、雪之峰的那棵云树上盛开的云花,如同哈爾滨的冰雕,吉林的雾凇,美极了。阳光下,念青唐古拉山的主峰格外清晰,有人说,它就像一个威武的战士在那里深情地守望,而纳木错静如处子,静静地依偎在念青唐古拉山的环抱里。湖水轻轻地拍打湖岸,就像念青唐古拉山与纳木错这对情人的低语,悄然绵长而悠远,世间的一切美好在这里被演绎得如此完美而和谐。山风徐来,波光粼粼,有些炫目,我和丈夫在湖滩边坐了下来。“在看得见你的地方,我的眼睛和你在一起;在看不见你的地方,我的心和你在一起。”仿佛三百年前酥油灯的光芒,依然影印着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年轻面孔,他留下的诗歌多情而深郁,使纳木错的风花雪月流芳百世。

人们见了山水,总爱说禅境,以此来形容它们的哲学意味。但是这里的山水因为山之多的缘故,使得水多了一份寂静;因为水之清的缘故,使得山多了一份飞白;而云呢,繁花如锦,恰恰是让山和水都有了色彩,在大千世界里成为一种亦真亦幻的梦乡。令人大得欢喜的是,唯有西藏的山水多了一份佛气,不在玄妙里,而在人心里。这便是它与任何一处山水的不同之处。

净土如许,大自然的馈赠给我们带来了神灵般的感召和力量。在它的本色中,西藏不需要形容词,如果要说的话,只有两个字:圣洁。还可以再加上一句,八个字:天地相接,天近人远。天近在脚下,人却很难遇见。但我们却能在这独一无二的地方,敞开心扉,襟怀坦白,投入到神山圣水的怀抱。天若有情,一切的造化之物都是“神”的孩子,愿以赤子之心,一掬清澈的圣水,涤荡我心,用我的纯洁来朝圣。

雪域风情:民俗村与雪顿节

我们的车子经过草原的一个天葬台,不觉忐忑起来,但很快就释然了。来到了中国第一风俗村——核桃村,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向导,给我们讲了一些关于天葬与水葬的缘由和掌故。

核桃村的风俗很特别,这里还保留着一妻多夫制,女儿也可以招婿同住。令我们十分惊异的是,那位女向导对我们说她就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还说,她想竞选村长,就只能是一夫一妻制,她非常的自豪,语气绵和而有韵味。

当然,这里无疑是一个以核桃闻名的古老村落。核桃树树龄大多在一百年以上,千年的也不在少数,几乎每一棵桃树都很大,枝繁叶茂,树冠如一个天然的大帐篷,几个人合围在一起才能量下树干的周长。走近旁边,有很多的住舍都是木桩铆合成的,奇形怪状的样子,平添了几分野逸之气。当然也有的人家融合了汉族特色,显得十分现代,比方说,有花团锦绣的庭院和琳琅满目的小洋楼。所到之处,都洋溢着一派农牧人家的那种崭新的生活气息。女向导十分的好客和健谈,拿出各式各样的银器给我们盛青稞酒、酥油茶、糌粑和奶油果子,热情地招待着。可喜的是,除了习俗的巨大反差外,他们的生活几乎与我们没有多大区别。

异域的风情让我们读到了一份不一样的人间视角的特写,而艺术的狂欢又给我们带来了不一样的音乐舞蹈史诗。

我有幸赶上了一年一度的雪顿节。在2006年5月,雪顿节入选了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当第一缕曙光洒满大地,伴着凝重、庄严的法号声,一幅用五彩丝绸织就的巨大释迦牟尼像徐徐展露出祥和的容颜,数千名信徒和深受感染的游客无不双手合十,顶礼膜拜,组合成一个巨大的涡流旋转在时空中。

在宗角禄康公园露天舞台上,一群又一群、一拨又一拨的人汇集在这里。演员们在演唱,观众们在和唱,一起载歌载舞。或者将卡垫铺在草地上,亲朋好友们闲适地围坐在一起,摆着青稞酒、酥油茶、藏式点心,一边听着藏戏,一边观看表演者演绎一场人与神的悲欢离合。藏戏的唱腔、独白、脸谱、服饰、舞姿,与汉族有很大的不同,历经三百余年的洗练,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底蕴丰厚的独特魅力。他们的歌喉如同天籁,豪迈而动情。

听说这种娱乐可以持续一周。这儿的饮食起居,也是与天地相连接,与天人相呼应。青稞酒、牦牛奶、大块的肉、大碗的酒、大声的唱,将人的戎装与袈裟、大山、大风、大雪,一起在风沙卷尽中驰骋与飞舞。而这里的青菜、豆角、胡萝卜,就像挂在画布上的色蕴,也让人的味觉和胃口回旋不已。不过,这里的美食,还有一种兼容了川味的名菜:石锅鸡。我们吃起来很对路子,七八个人一桌子,里面的松茸、菌子、土鸡,以及一些药膳,再加上新鲜的时令蔬菜瓜果,太滋补了,口感就是不一样,胜之于大鱼大肉。

有人说,雪顿节是佛与众生一年一度的约定:赐予,纳吉。

花絮:天路是慈悲的梦乡

来这里无异于一场历险记。

当天到达拉萨的时候,一会儿风,一会儿雨,冻得直打哆嗦;一会儿却是白炽光的日头,热的不得了。冷热夹击,整个人像灌了铅水一样,双腿沉重,寸步难移,好不难受。次日的行程是去布达拉宫,一出发就觉得浑身发烫,到处都疼,一分一秒都难捱,几次想打车回到酒店休息,但是奔着布达拉宫来的,又哪能半途而废呢?终于看完了布达拉宫、大昭寺、八角街的所有景点,硬是撑到了晚上七八点。我感到实在是不行了,丈夫打电话给导游说了我的身体状况后,立马叫来了医生,一检查,血压九十六至一百七十,体温三十八度。直到我打完针,喝下药,出了一身大汗,有了气力,那位医生才放心地离开。

那一夜睡的很香,从那一直到整个旅程结束都是这样的。

十余天的行程,可谓历经艰辛,幸有“天路”迎送我们抵达与归来。

人们称之为“天路”的川藏公路,据说当年建设时,每一公里路就会倒下一个解放军战士。其实,何止是川藏公路,还有青藏公路,以及通向西藏的每一个地方的公路,我们都是踩着筑路人用血肉之躯筑成的天路行走的。

可以这么说,西藏是一个被誉之为“神”的世界。而天路,却让我们芸芸众生在血色苍莽中,走向了通往“神”的梦乡。

责任编辑:索朗卓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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