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美术画赛会运营与管理探究

摘  要：20世纪初期，东西方文化交流日渐频繁，随着我国与西方的文化交流不断进行，我国博览会事业不断发展，以美术展览会为主的西方艺术展示形式在中国逐渐兴起。由画家、美术教育家颜文樑发起的“苏州美术画赛会”尝试突破我国传统的书画雅集模式，在中西结合的道路上不断探索，在中国美术展览史上产生了重大的影响。结合“苏州美术画赛会”的形成与发展，探究“苏州美术画赛会”的运营与管理方式，分析其在运营与管理上的问题。

关键词：苏州美术画赛会;美术展览;运营;管理

1919年元旦，由颜文樑等人发起的苏州美术画赛会在苏州旧皇宫开幕。根据《苏州明报》记载，此次画赛会共有参展作品上千幅，展品分在五个大殿陈列，展览共持续14天，每日都有近千人前来观看[1]。苏州美术画赛会是近代中国第一个全国性的美术展览会，比有记载的官方举办的全国美展早了将近十年。

一、苏州美术画赛会的形成与发展

苏州美术画赛会是由苏州本地画家、美术教育家颜文樑与杨左匋两人共同发起，此外还有葛赉恩、潘振霄、金松岑等人赞助支持。

《大众美育的推动者——苏州美术画赛会研究》一文中对苏州美术画赛会的存续时间进行了考证，目前关于画赛会存续时间的说法共有七种，根据考证可以推断苏州美术画赛会从1919年到1951年共持续三十三年，其中因为抗战的原因暂停八年，三十三年间共举办展览二十五次。

现今能够找到的关于苏州美术画赛会最早的记载是1918年10月16日《北京大学日刊》中的《苏州美术画赛会征集画件启》，这则征稿启事对画赛会征稿工作做了比较系统详细的说明。第一届苏州美术画赛会共筹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在展览中共计展出来自北京、南京、上海、苏州等地画家的作品一千余件，所展出的作品中包含了西洋画以及中国画。苏州美术画赛会的主旨是“提倡画术、互相策励、仅资浏览、不加评判”，在艺术上主张两点：一是发扬中国画和西画各自的特点，二是绘画要注重写实。所谓画赛会并不对作品进行评价，也不评选各类奖项，只是进行单纯的展示与交流，近似目前的美术展览会。

首届苏州美术画赛会的作品分在五个大殿中展示，展出时间为每天的下午两点至五点，展览的前七天收取门票，后七天则是免费开放入场。首届苏州美术画赛会结束后，颜文樑等人商议今后每年举办一次画赛会，时间定为每年元旦至一月十四日。起初几届画赛会没有固定的举办地点，直到1928年元旦苏州美术馆的开幕给画赛会提供了一个固定的举办场所，此后的画赛会基本都在苏州美术馆以及沧浪亭苏州美专内举行。受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的影响，苏州美术画赛會在1938至1945年这八年间中断。1946年苏州美术画赛会举办第二十次画赛会，此后至1951年又举办六次，1951年最后一次画赛会举办结束后，苏州美术画赛会不再举办。

二、苏州美术画赛会的运营与管理

苏州美术画赛会在近代美术展览的运营与管理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画赛会的运营和管理水平在逐年提升。苏州美术画赛会自开办起就试图突破中国传统的书画雅集模式，让公众更多的能够接触到美术展览。画赛会倡导中西结合，作品涵盖中西方的各种美术形式，并根据作品的种类进行分类展示，在近代中国美术展览的运营与管理方面进行了十分有意义的探索。

中国近代意义上的美术展览是从清末民初开始出现的，苏州美术画赛会结合西方的美术展览运作模式以及中国传统书画的特点，在中国传统书画的展陈方式上做了大量的探索。受制于苏州美术画赛会主办方自身的局限性，外加时局动荡、博览业发展水平较低等因素的影响，历届画赛会在管理与运营方面都存在着诸多问题，在下文中略作阐述。

（一）画赛会作品征集与保管

目前可以找到的最早与苏州美术画赛会有关的文献资料是1918年10月16日的《北京大学日刊》中的《苏州美术画赛会征集画件启》。“一、性质：提倡画术，互相策励，仅资浏览，不加评判;二、会址：苏州城内吴县教育会（旧皇宫）;三、会期：民国八年一月一日起至一月十四日止;四、陈列品范围：国粹画、油色画、水色画、气色画、钢笔画、铅笔画、碳画、蜡画、漆画、焦画、照相着色画、刺绣画等各种画件;五、陈列资格：个人之著作以及学校之成绩，非抄袭或临摹前人之著作者;六、与会手续：民国七年十二月念五日前将画件及填就表格送会所，给予收条为凭;七、会后处理：凭收条领还，或由邮局寄还;八、保险：各画件在会期内，本会任完全保护责任。”[2]这则告示中对画赛会的会址会期、被征集画件的要求以及作品的征集方式与保管等方面进行了详细的说明，强调兼顾中西方绘画，强调被征集作品的原创性。这则告示当时在北京大学引起了一定的关注，最终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遴选出了会员的作品共十六幅去参加首届画赛会，其中中国画和西洋画各八幅。

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的顾颉刚在《苏州美术画赛会与赛报告》一文中表达了对于首届画赛会举办的一些看法。“其陈列之资格，则无论个人与学校，皆以非抄袭或临摹前人之著作者为限，然此次征集既多为学校出品，则临摹之作，殆不可免，深恨个人以画家资格与赛者不多，为逊色也。”[3]11顾颉刚提到即使苏州美术画赛会的主办方从一开始就要求绘画具有原创性，在现场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能看到部分展出品为临摹作品，并且他认为以个人名义参与的人数不多，主办方对于画赛会展出的作品没有进行严格的审查，这些因素影响了画赛会的水平。在往后的画赛会中，考虑到部分美专的学生绘画水平有限，难以独立创作出质量较高的作品，主办方征集作品时适当放宽了对于作品的要求，将作品分为“创作类”与“临摹类”两类。“征集两个月许，得件约千幅，然都为苏州附近学校出品，以个人名义与赛者不多，江苏以外惟本校一处耳。”[3]10顾颉刚谈到以个人名义参与到画赛会的画家比较少，江苏地区以外只有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的成员参与到画赛会中。“女学校所作甚多，大抵清新妙丽，是其所长。至于骨力，柔逊多矣，此亦女子之通性也。刺绣画不多，亦不见善。”[3]11顾颉刚还谈到画赛会中也有不少女性艺术家参与到其中，民国时期女性地位得到一定的解放，女性也或多或少地参与到艺术创作中，苏州美术画赛会也给了女性艺术家展示的平台。

首届苏州美术画赛会的规模宏大，参展作品数量超过千幅，但从整体来看历届苏州美术画赛会在全国范围内的号召力在不断变小，因为种种原因，画赛会中的很多作品是来自苏州本地画家以及苏州美专的师生，甚至可以说苏州美术画赛会变成了苏州美专教学成果展，《时报》在报道苏州美术画赛会时也多次谈到这一现象，“本届陈列各件，多苏州美专出品云”[4]。画赛会的主办方对于参加画赛会的作品并没有进行比较严格的审查，因此画赛会中的部分画作尚未达到一个较高的水准，临摹现象依旧是屡见不鲜，导致了画赛会作品数量过多、画作水平参差不齐的情况。

《苏州美术画赛会征集画件启》中也对作品的征集手续和保管工作做了比较详细的规定，画赛会的主办方参考了西方美术展览管理的一般做法，前期筹备工作较为规范，对征集画作过程中的各种事项进行了比较详细的部署。苏州美术画赛会参展作品的数量庞大，许多参展作品并非来自苏州本地，画赛会也是基本免费对公众开放的，因此对作品的征集与保管提出了比较高的要求。有关展览作品的保管工作的具体开展情况，在新闻报道中尚没有介绍，现有的文献资料中也很少提及，具体情况则无法进行详细的考证。

（二）画赛会的宣传工作开展

苏州美术画赛会在当时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在民国时期的报刊中有不少关于苏州美术画赛会的报道。但总的来说，画赛会的宣传工作还主要集中在江南地区，画赛会在全国范围内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仍不强。

历届苏州美术画赛会都很注重前期的宣传工作，1920年12月28日上海地区的《新闻报》刊载报道《第三届美术画赛会》，其中对画赛会的组织者、举办时间、所展出作品的种类等内容进行了介绍;1924年12月22日的《新闻报》刊载报道《苏州将开美术画赛会》，对第七届苏州美术画赛会的举行时间进行了预告，并讲明本次画赛会不收取门票，免费供人参观;1925年12月25日上海地区的《时报》就载有报道《八届画赛会预志》，对第八届画赛会进行了一个预告，并列举了本届画赛会的主要参会人员。这些宣传报道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苏州美术画赛会在全国的影响力。苏州美术画赛会的主办方还在报纸上投放了一些画赛会的广告，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吸引到更多的人关注并参与到苏州美术画赛会中。

在画赛会开始后，也有不少报纸对当年画赛会的情况进行报道，上海地区的《申报》《时报》《新闻报》《明报》以及苏州本地的《苏州明报》都对历届画赛会的举办从各种角度进行了报道。1925年1月1日的《新闻报》报道了第七届画赛会的情况，“苏州七届画赛会，连日积极筹备，一日在铁瓶巷苏州美术会正式开幕。取公开态度，任人展览。此次审查入选画件共计五百余件。团体學校加入者，有苏州美专、东吴、一师、二女师、二中、四中、振华、华英、桃坞等校。闻该届会场之布置，光线之配合，镜框之装饰，都合美学原则，为历届所未有，并闻开会时有会场特刊分送，以宜传民乐艺术云。”[5]这则报道比较详细地介绍了第七届苏州美术画赛会的开幕当日现场的情况，列举了参加第七届画赛会的学校，并简要介绍了展览现场的布置情况，作者认为第七届苏州美术画赛会的现场展陈水平为历届最好的。在这则报道中还提到了画赛会在现场分发特刊，《时报图画周刊》等报刊上也刊载了画赛会现场的照片以及部分参展作品，这些都为画赛会的宣传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三）画赛会的现场管理

作为国内开始较早的大型美术展览，当时可供苏州美术画赛会的主办方在作品展示与展览现场秩序维持等方面借鉴的经验较少，苏州美术画赛会的现场管理是在不断摸索的过程中找到了一套合适的管理模式。

从《时报》1919年1月9日的报道《美术画赛会之盛况》介绍了此次画赛会的一些基本情况，作者认为此次展览规模宏大，展出的作品种类也十分的丰富，参观人数众多，尤其在本地观众中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从报道中可以看出主办方在展陈设置、现场秩序维持等方面存在着一些问题，《时报》记者提出画赛会现场空间较小而展出的画作较多，导致画作只能紧密地悬挂在墙上，墙壁上几乎没有什么空余的地方，降低了观看展览的视觉体验;作者还提出当时现场参观的人数太多，主办方没有对参观的人数进行限流，部分参观者不能很好地欣赏画作。画赛会的主要发起人之一颜文樑在之后的采访中认为没有完全达到自己的预期效果。在《申报》关于第二届画赛会的报道中称第二届画赛会的作品悬挂比较有序，甚至给部分作品配上了镜框，会场的排列为螺旋形，现场秩序相对较好。在之后有关画赛会的报道中，提到了部分画赛会现场的布置的情况，画赛会在作品展示在不断进步。但第二届苏州美术画赛会在展览现场管理上还是存在着非常突出的问题，在1920年1月12日的《新闻报》“趣闻”板块中的《苏州美术画赛会后琐志》，介绍了有关第二届画赛会的情况，从这则报道中可以看到第二届苏州美术画赛会在展览现场管理方面存在着许多不足。“元旦为开会第一日，布置多未完全，所陈列者仅学生之临摹画数十帧耳。杨君左匋陈列之画仅二幅，俱系去年暑间所作，因杨君执事在申无暇顾及也。”[6]报道中提到，画赛会开幕的当天现场尚未布置完成，仅有少量学生临摹的画作展出，主要发起人之一的杨左匋的作品仅仅展出两幅，画赛会开始当日仅有非常少量的作品出现，所幸主办方及时进行了补救，第二届画赛会得以继续举办。同时，《苏州美术画赛会后琐志》中对画赛会的主要发起人颜文樑的参展画作进行了简要的介绍，并给予了较高的评价。

在第六届画赛会上，主办方已经将作品分类进行展示，将西画与中国画放在不同的楼层，第七届画赛会甚至根据现场的情况对会场进行了装饰布置，画赛会的展陈水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由于政局动荡等因素的影响，之后的画赛会现场展陈水平有所下降，都不及第七届的水平。在《时报图画周刊》中有一些当时画赛会现场的照片，从中可以看出展览现场的展陈布置相对有序，因为参展作品的数量实在过多，整体的观感还略显杂乱。历届苏州美术画赛会的参展作品数量都在一个较高的水准，首届画赛会的展品数量超过了一千件，往后几届画赛会对展品数量进行了控制，通常在五六百件左右，第十届画赛会因逢画赛会十周年以及苏州美术馆开幕，参展作品的数量达到了一千五百件，这样的展览规模可以说在民国时期的美术展览里是绝无仅有的，对主办方在展览现场的管理方面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

在展览现场秩序的维持上，由于画赛会基本都是免费对外开放，这导致每届画赛会的参观人数都非常多，展览现场比较拥挤，影响了参观体验。颜文樑在回忆苏州美术画赛会的文章中还提到当时画赛会设有男女招待员，男招待员只招待男观众、女招待员只接待女观众，这在当时还属于比较罕见的事情。

（四）画赛会运营资金

有关苏州美术画赛会运营的资金来源的问题，因现有资料有限尚无法系统考证，故只根据现有材料进行有限的推断。主要组织者颜文樑并不担任公职，相关的文献资料中也没有记载当时政府及相关机构对于苏州美术画赛会的资助，加之时局的因素，政府在文化艺术教育上可以进行的投入非常有限，基本可以推断苏州美术画赛会的举办并未明确得到政府的资金支持。苏州美专的主要赞助人吴子深对于苏州美专的开办以及运营上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但吴子深是否对苏州美术画赛会的举办提供过资金支持，尚无法考证。历届苏州美术画赛会基本是免费对外开放，不收取门票，且在现有的文献中，尚未发现有本地企业赞助苏州美术画赛会的举办，因此画赛会的主办方无法通过门票以及企业赞助的资金支撑画赛会的运营。

苏州美术画赛会运营管理需要主办方筹措一定数量的资金来保障画赛会的举办，苏州美术画赛会没有采取收取门票的方式来补贴运营成本，也没有通过寻求政府或是企业的赞助来支撑运营，猜测其运营资金可能多来自画赛会的组织者颜文樑等人的自我筹措，部分支持画赛会举办的美术家、教育家可能也为画赛会的举办提供了一定的资金支撑。

三、苏州美术画赛会运营与管理问题分析

（一）作品数量过多，水平参差不齐

历届苏州美术画赛会的规模都十分庞大，首届画赛会展出的作品数就超过一千幅，历届画赛会中展出作品数量最少也为五、六百幅，最多则超过一千五百幅。画赛会的主办方并没有对参加画赛会的作品进行严格的审查，展出的作品水平参差不齐，出现了不少临摹的作品，与画赛会鼓励原创的态度相悖。

（二）画赛会现场管理混乱

庞大的作品数量给苏州美术画赛会的现场展陈布置提出了挑战，加上展览的空间有限，历届画赛会中作品往往没有得到很好的展示。起初几届画赛会甚至没有根据作品的种类进行分类展示的意识，第二届画赛会中甚至还出现了开幕后只有寥寥几幅学生作品的情况，体现主办方在展览现场管理上的混乱。

苏州美术画赛会基本上不收取门票，免费供社会各界参观，吸引了非常多的参观者，据统计每日参观画赛会的观众都有数百人，高峰时期甚至超过千人，据估算历届画赛会的总参观人数超过了二十万人次。画赛会的主办方并没有对观众的数量进行严格的控制，导致部分观众在参观时感觉到拥挤，影响了观众的参观体验。同时，较为混乱的现场管理也可能会影响到展出作品的安全。

（三）画赛会在全国的影响力有限

首届苏州美术画赛会吸引到了不少当时江南地区有名的书画家参加，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甚至还专程委托人送来作品。但从整体上看，画赛会的影响力还是十分有限，以个体名义参加的画家数量占比较少，并且其影响力主要还是集中在江南地区，画赛会对全国的辐射能力较弱。随后的画赛会基本都是苏州本地的画家参加，到苏州美专成立后，苏州美术画赛会几乎成了苏州美专的教学成果展，其吸引力与影响力也在不断变小。

四、结语

苏州美术画赛会在推动美术展览事业方面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颜文樑等人筹办了苏州美专，美术画赛会与苏州美专紧密联系，许多苏州美专师生的优秀作品拥有了对外展示的平台，部分参加画赛会的画家还作为苏州美专的老师开展教学活动，极大地促进了我国近代美术教育事业。苏州美术画赛会作为國内起步较早、规模较大的民间自发性质的美术展览，在当时产生了极大的社会影响力。苏州美术画赛会在运营与管理方面做出了许多探索，这些宝贵的经验为后来的美术展览会的举办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参考文献：

[1]美术画赛会之盛况[N].苏州明报，1929-01-04（4）.

[2]苏州美术画赛会征集画件启[N].北京大学日刊，1918-10-16（2）.

[3]顾颉刚.苏州美术画赛会与赛报告[J].绘学杂志，1920（1）：10-11.

[4]美术赛会开会展览[N].时报，1929-01-05（1）.

[5]七届美术画赛会之举行[N].时报，1925-01-01（7）.

[6]苏州美术画赛会琐志[N].新闻报，1920-01-12（3）.

作者简介：陈光，南京艺术学院文化产业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艺术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