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女人如花

2022-05-30郝春霞

人生与伴侣·共同关注 2022年7期
关键词:蝴蝶兰大棚丈夫

郝春霞

女人名如花,是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打小我就熟知她的泼辣,庄稼地里的一把能手,她生得全没花的柔美与娇艳,粗壮瓷实,嗓门大音量足,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跟个爷们似的。

也许月老就是按照阴阳调和的准绳来搭配每个人的姻缘,她婚姻围城里的另一半可称得上“如花”的娇柔腼腆,和生人一照面,没开口呢,脸就涨成一块红布,羞得两只眼不知该撂哪儿好。如花每次看到气就不打一处来,一个大老爷们,有啥臊得慌,往往急得自己亲自上前说个痛快明了。

都是庄稼人,伺候着那一亩三分地,差不到哪儿,可眼看着乡里人纷纷外出打工,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渐渐地就扯开了距离。当别人一溜小跑着向前过日子,再懒的人也会躺不住,就像一阵风袭来裹挟着跟着折腾。

如花看着眼红心热,也和丈夫商量着出去干点啥,可他生性软面,遇事放不到大扛上,歪歪唧唧的不想出门,说出门在外那钱就不是这么好挣的,你以为出门就是去地上捡钱呐,都是瞎吹嘘。如花不服,说人家回来一个个都起红砖大瓦房,不是用真金白银盖的,难道说是气吹起来的。

如花四处向邻居取经,打听自己能干的活,我在春节回家探亲时,如花还托我留意着她能干的活计。看得出,她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但又自知文化不高,就奔着出力的活去问,我四处帮着打听,也没找到适合她的。后来,在外出务工的村民哪里找到一份在大棚养花的活,如花一听这不难,种花和种地差不多,都是和泥土打交道,就是花娇贵些,自己上点心不就有了。她把两个上学的孩子安顿在寄宿学校,星期礼拜去姥姥家洗洗刷刷。要动真格的了,丈夫一下子慌了神,软磨硬泡地提着行李卷跟着上了车。

如花不怕吃苦,可种花真不比种庄稼,尤其是大规模的大棚种植,不但体力透支,而且还要精心。蝴蝶兰幼苗一定要在藥液中浸泡,再一株株清洗干净放入盆中,种植基质要松软透气,一些水苔、树皮啦最佳,也可以直接将幼苗固定在木炭上,让其自由生长,土壤PH、湿度、温度都要严格地把控。

夏天棚里热得如蒸笼,透不过气来,衣服湿的像从水里刚捞出来,还要及时调节室内温差,大棚上厚厚的棉帘子,都要一块块地用手卷到棚顶,撩开塑料膜给花通风透气。日久天长,如花拉绳索的手被勒出一道道沟痕,白葱似的小手变成赭红色,布满老茧。

冬日里,整天在泥水中摸爬滚打,被寒风一吹,肉皮也仿佛变得酥脆了,皴裂出一张张“小嘴,”刺痒得很。室内要保持花需要的恒温,只能不断地烧火维持,雇主一般都在棚里支一大锅炉,蒸汽通向四周安装的暖气片,堆成山的苞米芯。如花不停地添火烧呀烧,一宿睡不了几个小时,困得真睁不开眼。一次火都跑出灶膛,差点引着苞米芯堆,前额的刘海都燎着了,可把她吓坏了。如花就想招往火里放几个红薯或土豆,有香气勾着,有美食诱着,还别说,夜确实不怎么难熬了。

活干着既辛苦又累心,与她一同进棚的老乡们纷纷打了退堂鼓,或跳槽去干别的了,丈夫也揶揄着敲起要回乡的边鼓,如花气得牙根痒痒:“要回自己回,自己出来怎么也得给孩子挣出两座大瓦房的钱来,你以为我就看眼前这点工钱吗?咱家将来也是要养大棚的。”如花的霸气回应,丈夫得以继续留工。

几年后,如花自己果真当起了老板,培植蝴蝶兰的大棚如今已发展到两个。两口子起早贪黑地在大棚里忙活,老家的房子早已矗立在村上了,而且是两座两层的楼房。如花比起以前,瘦了白了,在棚里没日没夜地守着,操心得很,伺花弄草不说,买花、卖花里里外外的打点耗费不少精力,人自然就胖不起来。常听老人说吃肥了,跑瘦了,就是这个理。

有中间商慕名上门来收购,如花做一桌好菜,让丈夫温上一壶酒,陪着客人边喝边聊,自己则端起一碗白煮面条,放一小撮切成丝的腌芥菜疙瘩,横搁一截子大白葱,呲溜呲溜蹲在大棚外大口吃着。饭桌上摆的炒菜,如花连眼皮也不翻一下,说这样吃着贼香,胃打小就是这样喂养大的,习惯了这一口。如花边吃边和里屋的客人聊起家常,说起现在承包大棚比起以前少吃不少苦,单就每日通风卷棉帘子这事,有能人给设计成电动的了,按一下按钮,就会自动升降,你说神奇不神奇,不用人每天拽绳子,手也不勒了。

科技改变生活,真的不是一句口号,它能卸掉套在劳苦大众者身上繁重的枷锁,解放了劳动者的双手,如花这个乐呀。她伸出满是老茧划痕的手,幻想着能生产一种高科技的护肤品,一抹,让这双老手又嫩到像葱白似的,人摸上去如怀揣小鹿的心跳慌张,如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被自己的痴心妄想症给逗乐了。

终日在大棚里捂着,风不吹,雨不打,每日还蒸着免费桑拿,见到如花的人都说她漂亮了、白净了,成了城里人,如花总是报以羞涩的一笑,说她不看重这些,看人不能只看皮囊,劳作者要比就和人比力气,说是干起活来,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如花说自己就能越过男人和牲口比,要耐得住岁月的磨,比谁能把一穷二白的苦日子过好,就像她手中的绚烂多姿的蝴蝶兰一样,她就服气。

日子真是不禁晃,十多年的时光就在这棚里晃丢了,如花由三十岁时的正值花样年华,到四十岁的成熟从容,如一首经典的老歌,唱出岁月真挚的味道。因离如花的大棚不远,还是家乡故土人,一有空闲时间,我就开车去她的大棚转转,天然的氧吧和新鲜的食材,往往让我趋之若鹜,我和她也更加熟络起来。

问起她是否就在大城市里扎根了,如花咧着嘴笑了,说:“可不能扎根,城里楼房多贵了,买不起,再过几年,孩子大学都毕业了,我们就回家养老,力气都用完了,大城市留给孩子们打拼吧。”

如花期待地望着丈夫,憨厚老实的他更是急赤白脸地抢着插过话来:“我早就不想干了,谁见过这么老的北漂族,孩子、老婆、热炕头,本来就是我想要的,被迫跟你出来混这么多年。”

“不养大棚,你回村子哪来的热炕头,还两层带暖气楼房,我看你土炕头都睡不上。”如花的唇枪舌剑,打得丈夫脸红脖子粗,只有招架之势,没有还手之力。

说闹归说闹,眼下雇车这事得弄准成了,花市租柜台的场地也得占个好的地界,要大一点宽敞些,突出显眼的位置,贵一点不要紧,还能多卖货呢。

夜深了,两个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渐渐要打架,索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到现场掂对好这事,她随手扯过一条毯子盖在身上。熄了灯,想想又用脚踢了踢床头的丈夫:“去把闹钟拨到三点,俗话说早起三光,晚起三慌,干什么事富余出时间来总是没亏吃。”

一切收拾停当,滤过了梦,如花醉卧在蝴蝶兰的花海里沉沉地睡去。

猜你喜欢

蝴蝶兰大棚丈夫
大棚妹子
大棚换茬季 肥料怎么选
谨防大棚房死灰复燃
我丈夫是得抑郁症了吗?
丈夫做事先斩后奏为哪般?
那簇绽放的蝴蝶兰
原地翻建大棚 注意啥
《室内蝴蝶兰落尽又放》
我爱丈夫,胜过自己
我最喜欢的蝴蝶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