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老笨叔

有时候想想，小说中的老笨叔不就是自己的影子吗？

老笨叔身上有我的经历：我们都是20世纪80年代的中专生，曾经风光过——转户口，吃商品粮，分配工作，一毕业就端上了“铁饭碗”。后来随着计划经济的结束，被拍在了市场经济的沙滩上。

我是2002年失去工作的，那天领过失业金回家，自己居然需要扶住栏杆才能走上楼梯，两条腿仿佛被砍断了一般。我在家里窝了一年多，觉得下岗太丢人，没法出门。又不想把坏情绪传染给爱人和儿子，于是就天天装出风风火火的样子一大早去抢卫生间，中午变着法给他们做好吃的，铲子在铁锅里呼呼直响，“儿子，开饭啰！”他们一出门，我就会丢了魂似的瘫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我记得清清楚楚，有一天早上正刷牙时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一股奇异的疼痛突袭过来，在我的腰部迅速蔓延。去医院拍片，是腰椎间盘突出。我欣喜不已，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躺在家里不出门了。

我成了卡佛小说《保鲜》里的主人公，悲观到了极点。更可怕的是，几个月后等我的腰疾痊愈后，我卻慌了：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带着这样的遭遇去写老笨叔，自然惺惺相惜，亲切三分。但是仅仅去写老笨叔的走投无路，下岗后被家人同学嫌弃，又不幸脑梗，不是这篇小说应该表达的最终目的。一个作家的职责是透过生活的表象，去挖掘灵魂深处的东西，把那些金子般的东西呈现给读者。这就需要进一步提升。于是有了后面的故事：传菜生少华受到刺激精神失常后，老笨叔不但伸出援助之手去关心帮助这个孩子，还在关键节口挺身而出，把企图陷害少华的艳红送进了刑警队。他本来可以像饭店老板韩胜利那样袖手旁观的。

他是那种面对黑暗点燃蜡烛的人，却没有能力为自己驱逐黑暗。这正是老笨叔的伟大之处，就像我们身边的那些穷亲戚一样，手头虽然不宽裕，待人却很大方。

在这一点上，我根本不配和老笨叔相提并论。

赵文辉，男，1969年出生，河南辉县人。中专毕业后干过棉检员、超市经理、副刊编辑等，后以开酒店为生。先小小说后中短篇，在《北京文学》《小说月报·原创版》《长江文艺》等刊物发表作品若干，部分被《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转载，《刨树》入选《2011中国年度短篇小说》。曾获第一届河南省文学奖和第二届杜甫文学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新乡市作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