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爱他们，也没别的

写完这部小说，我告诉自己这是属于柴火末子味的作品。也就是说，我没有哪部小说离农事这样近，离乡俗这样近。唯其如此，我才想用一个形而上些的篇名，用来提拎那种意绪中的无法言说。年轻时候的浪漫没有错，即便付出代价也难说后悔。我相信，我笔下的齐志就是这样的人。生命的走向充满了波折，但各种滋味是提供给文学的养分，收获的行囊中有温润的东西值得回味，这样的人生是充盈的。

小说是从罕村长起来的。齐志就像邻家兄弟，一个“过日子人家”的男孩子，与“不是过日子人家”的女孩结婚，既有观念冲突，也有道德伦理。而这些冲突既有小环境的原因（家庭），又有大环境的元素（乡村）。任何一个村庄都是一个小世界，尤其是在农耕时代，像王国一样自成体系。你会自觉规范自己的言行或三观，使之能融入乡村秩序。浸润在乡野间，如果读透了那片土地，会觉得到处都是故事。因为太过于熟人社会，任何一个微小的元素都可能被放大，文学的元素也因此蓬勃。

双人被既是道具也是象征。作家无力解决现实，却可以呈现。过去我一度认为乡村的改变缓慢，现在我不这样想了。从文本中可以看到，小题大做的道具已经成为日常。农户的土地被集约经营，屠宰不再是任性而为的事。生活不知不觉间在调试很多东西，这一代和上一代，也在嵌入式地进行着许多改变。有一次下乡，广播喇叭里喊，要好好待自家的年轻媳妇，否则微信都能被聊跑。一句玩笑话，让人笑得苦涩。婚姻解体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现代交往方式成了难辞其咎的事。

文学对时代的书写有许多新的元素。这也要求作家沉下心来面对。

乡村小说越来越不好写，是因为越来越难以把握。以往的现实主义文学有一个大致的趋向，现在你会发现，那种趋向不适宜当下了。在乡村的街道上行走经常会觉得恍惚，人和景物都像道具，是因为隔膜在加深。这样那样的人物，都活在心里。有的写出来了，有的可能永远都不会碰触。人类是造物主的杰作，除了爱他们，也没别的。

尹学芸，女，天津市蓟州人。天津市作家协会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已出版散文集《慢慢消失的乡村词语》《遍地都是野芹菜》，长篇小说《菜根谣》《岁月风尘》，中篇小说集《我的叔叔李海》《士别十年》《青霉素》等。作品被翻译成英、俄、日、韩等多种文字。多部作品入选年度排行榜和各类年选。曾荣获首届梁斌文学獎，孙犁散文奖，林语堂文学奖，《北京文学》优秀作品奖，《当代》文学奖，《小说月报》百花奖和第七届鲁迅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