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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菜小记

2022-05-30钟梅

教师博览·中旬刊 2022年7期
关键词:春芽果腹菜薹

钟梅

不必说宜人的温度、繁盛的花木,单是春天的野菜,也足以让人对它魂牵梦萦了。

儿时,放学后和伙伴们在沟渠旁、山野里寻找折耳根、野葱,采摘春芽、灰灰菜是常有的事。

我最爱挖野葱,不必爬树,只需带上打猪草的小铲子、小竹筐,就可以和小伙伴漫山遍野跑一下午。山沟里回荡着无忧无虑的欢笑声。

在我故乡的山野里,野葱极其寻常可见。也许是因为它的生命力极强吧,又或者,它的味道并不好,遭到了许多人嫌弃,所以不管怎么挖,总也还是漫山遍野。也的确,我的记忆里有许多挖野葱的画面,却没有任何关于吃野葱的场景。现在的蔬菜市场里,也未曾看见有售卖。

最美好的记忆是啾啾的鸟鸣声中,几个女孩提了竹筐,挖了许多野葱,在洒满阳光的桃树下依偎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翠绿的长叶子扎成一束,整理得顺顺溜溜,一起专注地编“辫子”。

鸟语、花香、阳光、聚精会神梳理“辫子”的女孩……时光就这样凝固了。

这或许是记忆里最早的无用却极重要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惊讶于心灵的智慧与力量。凡俗尘世,又有什么能阻挡它奔赴纯粹与美好呢?

父母对野菜的情感要复杂得多,常说那时生活太苦,野菜味道差,现在却又忍不住要怀念野菜。

对于这种矛盾的态度,我是可以理解的。

读过几篇描写野菜的短文,似乎都无法表达我感知到的父母对野菜的那种复杂的情感,直到读了莫言的《母亲》。

莫言写自己的母亲坐在一棵白花盛开的梨树下,用洗衣棒槌在石头上捶打野菜。伴随着沉闷的声音、苦涩的气味,愁容满面的母亲嘴里竟然哼唱着一支小曲。

莫言并不是专门写野菜,也不是专门写母亲,而是写文学与人生,母爱、生命、灵魂等宏大的主题覆盖了野菜这个不起眼的“道具”。然而这里的野菜却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这正是父母心中的野菜。

记得小时候,有天夜里,我在睡梦中听见父母在低声说话。他们说,春季学期开学报名过后,家里就彻底没钱了。粮食还有,野菜也能挖些,但娃儿们一学期的吃穿用度都还没着落。父母商量着,要父亲和表叔去新疆打工。

对于孩童,野菜多少有些趣味,然而父母所面对的是生活的苦涩,野菜只是用来果腹的。但即便如此,父母也依然能从苦涩中咂吮出令人回味的甘甜。这甘甜,最初并不是野菜赋予的,而是父辈们在苦难中挣扎时,从内心流淌而出的对生命的珍惜和庇护。我再一次被心灵的智慧与力量所震撼。

流年似水,不觉已为人妻为人母,比野菜更重要的事情似乎可以抓出一大把,然而野菜却从未淡出过我的生命。春林初盛时,先生载着我和孩子回老家看望父母,婆婆鼓动先生带我们去采春芽。待春芽采回,用柴火将铁锅里的清水煮沸,再将滚烫的沸水浇在猩红鲜嫩的春芽上,猩红便会褪去,一股特殊的香味扑鼻而来。将烫过的春芽切成段,和腊肉或鸡蛋一起爆炒,配上洋芋米饭,再加上健谈的婆婆、嚷着把春天吃进肚子的孩子,便不由生出现世安好的温暖情愫。

我也会和孩子一起挖几株野葱,重温儿时的记忆,和那个在苦楚与贫瘠面前依然追逐美好的自己相遇,和那个用爱庇护我和弟弟成长的温暖相遇,和那种从生命中流淌而出的坚韧与智慧相遇。

现在的蔬菜市场,野菜是极抢手的,价格不比普通蔬菜便宜,甚至还要高出许多。老家的婶子们也常采摘野菜,但早已和果腹无关。野菜,作为普通菜蔬的补充,丰富着人们的餐桌,表达的是人们对美食和健康的追求。

读过乔叶的《春菜小记》,看她与菜摊主聊天,看她对洪山菜薹的书写,看她被友人宠溺、被网友评论后幽默地说:“對我来说,武汉的菜薹也只有两种:自己买的菜薹,朋友送的菜薹。”心中感慨的同时,我也调侃:“我心中的野菜只有一种,它的一半根植在现实的土壤中,另一半招摇在精神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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